左斯楠在吃完饭之后就跟着左景隆去了书房。

    别墅是没有佣人的, 平时做饭是徐奶奶做, 洗碗则是左爷爷负责。两个人分工配合，非常和谐。

    刚吃完饭的时候, 徐奶奶就递给了左爷爷一个眼神，左景隆当然明白了, 屁颠屁颠地顺带将左斯楠带走了。

    沈舒恬跟着徐奶奶将碗放在洗碗槽里，傅佳意也拿了碗跟在身后。

    不过她显然非常的不熟悉这样的工作, 拿着碗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虽然转瞬而逝。

    时候她家里不算富裕，这些事是她妈妈做，再后来父亲创业成功后, 家里又有了佣人。

    她傅佳意何曾做过这样的事。

    她现在不仅需要做, 还需要摆着一张笑脸, “阿姨, 我来洗碗吧。”

    她其实明白自己是客人，中午的时候不需要她洗, 现在自然也不需要。

    可惜徐奶奶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她洗着手, 终于朝傅佳意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那就麻烦你了。”

    “因为我有点洁癖, 所以洗碗一定要用洗洁精洗两遍, 清水冲洗三遍，一次都不能少。”

    傅佳意嘴角微微僵硬，语气都干巴巴的, “好的，我会按照阿姨的习惯照做的。”

    徐奶奶走了两步，抬手指了指，自然地吩咐道：“筷子放这，碟子放这，碗放下面。”

    傅佳意点头，“好的。”

    “用这条毛巾将它们擦干净之后再放进去，然后最后将毛巾洗一遍，再挂在原来的地方。”

    这态度根本就是把傅佳意当成了佣人了，但是偏偏她不敢怒不敢，只能忍下来。

    她心里恨恨，只要嫁进来就好。

    沈舒恬乖巧地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只把自己当成空气，任由着徐奶奶对着傅佳意发难。

    徐奶奶交代完，拉过沈舒恬的胳膊，笑吟吟道：“恬啊，在陪奶奶玩半个时游戏啊。”

    像是变戏法似的，面对两个人完全是两副面孔，也不介意在另一个人眼前毫不掩饰。

    沈舒恬扬起甜甜的笑，脑袋积极地点头，惹人怜爱得不行，“好的，奶奶。”

    徐奶奶拉着沈舒恬，不再管身后面色微微铁青的傅佳意，悠哉悠哉地走了出去。

    傅佳意看着两人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咬了咬牙齿，嫌弃地看了洗碗槽一眼，不情不愿地拿起了洗碗布。

    左祺坐在沙发上，看到徐奶奶和沈舒恬出来，后面没有跟着傅佳意，奇怪道：“妈，洗完碗了？佳意呢？”

    “她现在在厨房里洗碗。”

    左祺有些讶异，又悻悻道：“佳意应该没洗过碗，我怕她做不好。”

    徐奶奶已经放开了沈舒恬的手，脸上染上了怒意，“怎么了？媳妇都还不是媳妇呢？现在就把你妈给忘了？要是娶了你以后是不是要上天啊！就洗个碗怎么了？恬年纪中午还是她帮我洗的，她还帮我做饭了？谁比谁金贵？”

    左祺头疼，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徐奶奶直接间接地对他发难了，全都因为傅佳意。

    他从就知道徐奶奶不是个愿意吃半点亏的主。

    “妈，你怎么又这样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佳慧是客人，也是你未来的媳妇，我也只是罢了。”

    沈舒恬坐在徐奶奶的身边，悄悄地递了一碗茶放到徐奶奶手里，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收到了她一个赞许的微笑。

    “你不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领证了么？办婚礼了么？你就这样，你就不怕人家看不上我们左家？毕竟，我这个当妈的都这么伺候你们了，你还嫌不够。”

    “妈，你话注意点，怎么什么话都乱呢？”左祺瞥沈舒恬一眼，虽然在下午的时候让沈舒恬听到尴尬的话。

    但是沈舒恬的模样实在太乖了，喊他的时候似乎也是真诚的模样，他也只当是他们遇上了一个不好的场面，他还是对她观感不错，所以徐奶奶这样拆他的台，他也尴尬不已。

    在辈之前这么落他的面子，妈也真是的。

    “行的正坐的端，你有什么事不能让恬听到的？只有做的心虚事，才不能让人听见。”

    厨房里传来啪嗒的一声响，是碗落地碎裂的声音，很是响亮。

    徐奶奶现在连左祺都不想看见了，她翻了一个白眼，“你不用那么多，既然你这么愤愤不平，你现在就进去帮她进去洗，我家可没有那么多碗让人摔？你们这些人，只知道花花花不知道钱粮贵，你这没娶媳妇就忘了妈的东西。”

    一个碗能值什么钱，左家就算摔一万个，十万个都不算事。左祺知道徐奶奶这是有意发难，现在看他哪哪都不顺眼，他也只能有苦往肚子里吞。

    “妈别气坏了身子。”左祺无奈站了起来，安抚着徐奶奶，“那我去帮帮她。”

    “你还知道关心我的身体？我还以为你眼里没有妈了。”

    “妈，有谁能比你重要？”

    “知道了知道了。记得拿扫把渣渣弄干净，别伤了其他人的脚。”

    左祺听话地走进了厨房，傅佳意站在水池边上，听到声音转头，眼睛已经有些红了。

    徐奶奶的声音根本没有压低，她在厨房里什么话都听到了。她也很想优雅地走出去，将那老婆子骂一顿，然后扬长而去。

    但是不行，依旧徐奶奶的性子，怕是再也不能挽回，到时候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肯让她进门不就得不偿失了么？

    于是她委委屈屈地看着左祺，声音越发做作失落，“我不是故意将碗弄碎的。”

    左祺霎时就心疼了，就想上前哄哄她，厨房外沈舒恬按照徐奶奶吩咐，拿着一把扫把过来。

    她朝厨房里看了一眼，眼珠子古灵精怪地转了转，脆生生道：“左伯伯，奶奶让我给你拿把扫把。”

    左祺的动作一顿，沈舒恬就在后面，在这个时候他又不好做什么动作，硬生生停了下来，转身接过了扫把，笑着将扫把拿了过来。

    “伯伯刚才忘了，麻烦舒恬了。”

    沈舒恬看着左祺拿起扫把就扫着地上的瓷片，“不麻烦的。”

    沈舒恬抬头，和傅佳意的目光撞在一起。

    沈舒恬扬起了明媚娇俏的笑意，眼睛越发闪亮亮的。

    沈舒恬长得很漂亮，非常稀有的漂亮，俏生生无论站在哪里都是一颗明珠。

    她的五官艳丽，眼眸纯净，是润物无声，平日里是不具有攻击性的那种美丽，但是不妨碍她给人的震撼。

    但是现在，傅佳意明显感觉到她澄澈眼眸里的攻击性，和对她的不喜。

    傅佳意的目光稍冷，她刚来的时候觉得沈舒恬就是一个过纯，没什么脾气的人。只是似乎从下午那件事她就变了，有了獠牙，并且现在丝毫不在意被她发现。

    傅佳意眯起眼，盛鱼汤的时候就是她将四份鱼汤放在桌面上，吃饭的时候心情也很好的模样。

    傅佳意在那个时候的僵硬，她并不在意。

    沈舒恬心疼左斯楠，傅佳意明明看得出来他们父子关系很差，她的那些话，根本就是在加剧两人之间的矛盾，让她忍不住想，或者傅佳意其实过的不只是这一次。

    其他的只是他们不知道。

    一想到这，她就心里的气恼就源源不断地升腾起来。

    凭什么呢？这么肆无忌惮地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去伤害一个人，还是想要借助一个父亲去伤害孩子。

    如果，如果左祺真的娶了傅佳意，左斯楠以后会不会更加委屈呢？

    沈舒恬心下略沉，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她伸出白嫩的手指，指了指厨房角落里那个锅，姣好的脸笑意盈盈，甜滋滋道：“傅阿姨，那个锅也麻烦洗一下喔。”

    完也不等她回答，转身重新走回了客厅。

    傅佳意握着拳，左祺还蹲在地上，想着怎么将缝隙里的几片瓷片弄出来，徐奶奶是个较真的，要是被发现他不认真，估计都能找一顿理由又骂他一顿，自然没发现她们两之间的暗潮汹涌。

    傅佳意转身，看向那个锅，突然想到了什么，走了两步，掀开了那个锅盖。

    里面还有不少的鱼汤。

    根本不像徐奶奶所的没了。

    左祺也已经站了起来，看到傅佳意的动作，看了过去，也明白了什么。

    他没想到徐奶奶竟然会做到这个程度，他讪讪道：“佳意，你先委屈一下，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毕竟要扶持傅家不是靠他左祺，而是左氏，现在由左景隆做主，傅佳意必须要得到徐奶奶的喜欢。

    傅佳意低下头，语气越发难过，“没事，只是我不讨阿姨喜欢。”

    “我妈现在只是没发现你的好。”左祺有些心虚地解释，其实他明白，徐奶奶向来爱憎分明，刚开始的观感不好，以后很难改观。

    但是傅佳意本人就很讨人喜欢，所以他也有信心。

    左祺怕傅佳意继续这个话题，连忙挽起袖子，转移话题，“我帮你洗碗，你就在旁边站着。”

    他在这里自然不可能没洗过碗，没道理让父母伺候他，所以怎么都比傅佳意强。

    傅佳意根本不愿意碰这些油腻腻的碗，她尽量不让左祺看出她迫切想将手套摘出来。

    她朝厨房外看了一眼，凑到他身边，朝他耳朵吹了吹气，声音娇媚，“你现在帮我，我今晚……”

    左祺眼睛一亮，越发的殷勤。傅佳意平日里端庄，但是一但撩拨他的时候整个人都变了，对他来太有吸引力了。

    左祺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沈舒恬回到了沙发上，徐奶奶已经开了手机页面，兴致勃勃地玩着少女恋爱游戏。

    完全不见刚才那副气恼的模样。

    徐奶奶看了过来，突然开口，“恬，我可是听到你刚才的话了。”

    沈舒恬一呆，脸颊发烫，手指不自觉的绞在一起，她知道刚才自己的那副模样估计跟个大坏蛋差不多。

    她喜欢徐奶奶，并不想在她心里留下坏印象，只是她确实做了，而且是真的有报复的心思。

    只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辩解。

    沈舒恬张了张嘴，“我……”

    “你做了好！”徐奶奶竖起了大拇指，夸奖道：“我刚才怎么没想到呢！我都把鱼汤忘了。”

    沈舒恬瞪圆了眼眸，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里的明显讶异，傻乎乎道：“徐奶奶……”

    徐奶奶将手机放下，难得叹了一口气，看着沈舒恬欲言又止。

    有些话想又犹豫出来。

    最后只是无奈道：“我活了几十年，什么没见过？她眼里的贪婪掩饰不住的。老爷子告诉我她家有情况，本来娶了她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看得出来她不喜欢楠，她可以不喜欢，甚至无感，但是她的态度，我也怕我的楠受委屈。”

    沈舒恬没想到徐奶奶竟然能看出来那么多东西，她舔了舔红唇，明明知道不合适，“如果左伯伯他一定要娶怎么办？”

    “他敢？！”徐奶奶厉喝一声，又觉得自己声气太大，怕吓到沈舒恬。

    她拍了拍沈舒恬的手，带着安抚，语气很轻松，“你不用担心，这件事自然有你左爷爷处理。”

    徐奶奶又重新笑了起来，随手拿起手机，摆了摆手，“玩了一天怕你也累了，”

    沈舒恬是真的愿意陪她，笑容灿烂，凑到她身边，软绵绵道：“不累，我陪奶奶。”

    “奶奶玩得开心，一会就顾不上.你了，你不要扰我玩游戏。”徐奶奶推了推她的手臂，故意做出嫌弃的表情，“去吧去吧，我要一个人玩。”

    沈舒恬不再勉强，蹦跳着起来，兔子一样要跑上楼。

    因为能给傅佳意添一点点堵，虽然很，但是她就是坏坏的有些愉悦。

    “恬。”

    徐奶奶突然叫住她，沈舒恬回头，眨了眨眼，“怎么了奶奶？”

    徐奶奶感慨地看了她一眼，“奶奶也很感谢你，你来了，能陪陪楠。我能感觉到，他身上多了不少人气，我想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徐奶奶又道：“楠在你眼前展现的是最无害的一面，我能感受得出来。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并不是完全你看到的模样，我也希望你能善待他。”

    沈舒恬傻愣愣地怔住了，只是徐奶奶大约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了，再次投身在游戏里。

    沈舒恬反应过不来，呆呆地往房间走，脚步却有些沉重起来。

    今天闹腾了一天，沈舒恬回到房间立刻就跑到浴室里洗了一个香喷喷的澡。

    随意地擦了擦头发，就埋头开始写数学卷子。

    高三只放了三天的假期，但是作业却是特别的多。

    她的其他科目一直很稳定，数学是她最大的短板，她只有在业余时间自己补。只要数学提上来，Z大肯定稳得不行了。

    只是写着确实有些难以静下心来，思绪不自觉地往左斯楠的身上飘，到底徐奶奶欲言又止的那些话是什么呢？

    沈舒恬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专心下来，花了挺长时间，终于平静下来，认真地写卷子。

    门口她只是轻掩，自然没有发现有人靠在门框上看了她许久，眼眸里都是浓浓的眷恋，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还没写完一张试卷，倦意席卷而来，沈舒恬也没心力再检查，脸蛋半埋在手臂上，一手写着试卷，也不知道自己算术算对了没有。

    左斯楠再过来的时候，灯光下，女孩半趴在桌面上，手里还握着笔，眼睑投下一片阴影，显然已经睡着了。

    左斯楠走了进去，将她手里的笔拿开，俯身刚想将女孩抱起来，脸颊触碰到她冰冷的头发。

    淡香传来，只是明显头发根本就没干，湿漉漉地贴在女孩身上。

    左斯楠皱着眉头，这样怕是要病了，他急忙加快脚步走出去拿了一个吹风机回来。

    书桌旁边有插头，但是吹风机电线的长度根本就不够，他只能抱起她，将柔软的身躯揽在怀里。

    沈舒恬靠在他怀里，吹风机的声音终于吵醒了她，她迷茫地半挣着眼眸，琥珀色的眼睛里雾蒙蒙一片，眼角微微泛红，显然刚才已经入了深眠。

    左斯楠的声线轻柔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乖，你的头发没干。”

    沈舒恬其实还是很迷糊的，只是她下潜意识地想就从他的怀里爬出来，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左斯楠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你别动，你的头发要烤焦了。”

    沈舒恬不动了，迷迷糊糊地重新闭上了眼，头发太久没弄干了，捂了脑袋许久，脑袋昏沉，她甚至有些犯晕。

    她难受。

    女孩太听话的，可爱得不行，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更是乖巧。

    慢慢地适应了吹风机的声音，她也不觉得吵，任由着左斯楠梳理她的头发，闭着眼睛任由着睡意再次袭上来。

    左斯楠的长指穿梭在女孩的长发之间，眼神专注，有着不能掩饰的温柔。

    只是好一会，她突然睁眼，声音带着迷瞪瞪的软，“她欺负你，我还回去了。你是不是应该夸夸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