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篇4

A+A-

    石室里两具尸体仍在。他直接穿过开的石门, 跨出石门的瞬间,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钻入鼻腔,并夹杂着腐臭味,他掩鼻皱眉, 扫了一眼石室, 差点没吐出来,眼及处尸横满地,乍一看,很难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这其中有天乾弟子的,也有烂烂的腐尸,他楞在那, 腿肚有些颤,胃里翻腾起一阵恶心。他艰难咽了几下口水,强迫自己抬头,将视线从地上移开。

    “白六!”萧乔的声音突然自石室中间的圆形凹槽内传来, 假假未做犹豫, 箭步飞跃,踩过地上的尸体, 纵身跳入了凹槽内。

    刚一跳入,便见大叔的那条古狼犬正龇着牙伏在萧乔身上,粘稠的涎水自利齿上挂落下来,它眼睛猩红,作低伏状, 仿佛一张嘴,就能把萧乔一整个吞没,而萧乔就被禁锢在它两只前臂之间,身体靠着那口青黑石钟,手脚流了不少血。

    “乔哥!”假假迅如闪电飞冲过去,在接近狼犬之时,身体猛地向后仰,顺势跪在地上,钻入了狼犬的下腹,他仰头抬爪对着狼犬肚皮一撕,狼犬一声嘶吼,抬起前臂往自己下腹扫去,假假也不恋战,他扯住萧乔猛地向旁侧滚出,躲过了狼犬的攻击。

    刚一退出狼犬的攻击范围,他急速翻身跳起,狼犬迅速缠了上来,他左手提起萧乔的衣领,将他往身后一甩,右手顺势击出了一拳,狼犬未料到假假速度如此快,它刚扑上来,下巴便被假假拳头猛挑了起来,直接翻身倒地,痛苦地瑟缩了数下。

    “畜生,回来。”大叔的声音传过来。

    假假一抬头,见到的竟是一身长毛的兽人,此人正是大叔,也是200年前,天乾的长老。

    “没想到,半月不到,你竟长进不少。”他慢慢走向假假,眼中全是杀气。假假注意到,御灵石此时挂在他脖子上。

    “白六,杀了他。”萧乔将手轻轻放在假假肩上,俯身到假假耳边道。

    刚一完,他突然抬手将假假推了出去。

    大叔见假假突然上前,便迅速推掌而出,假假抬起手臂硬接了一掌,两人发力皆在仓促之间,假假微微向后退了数步,略一驻足,未做停顿,他脚跟一提,急速向前窜去,直逼大叔而去。

    两人一照面,假假抬起左臂利爪往掌心一收,向大叔喉咙横扫锁去,大叔速度亦极快,抬臂一个右挡,将他手臂弹开。假假早料到大叔会出此招,趁大叔挥手之时,他又抬起右爪猛地向大叔腹部扫去,大叔反应慢了半秒,肚皮生生被假假撕了一条口子,他暴怒地抬脚横踹过来,假假腰部受力,飞了出去。

    “白!”不知何时,无敌几人已跟了上来,他在萧乔身后大喊了一声,刚想冲上去,被萧乔抬手拦了下来。

    “让他们。”萧乔眯眼看着场中局势,缓缓道。

    “nimabi!”无敌怒吼一声,挥手挡开了萧乔的手臂,反手握着匕首,向大叔冲去。三两步便与大叔缠斗了起来,然未到半分钟,他便像个麻袋一样被飞了回来,四脚朝天地撞在了萧乔脚下,姬炀刚从外面跳入凹槽,便见到这一幕,吓得他赶紧冲过来将无敌拎了回去。

    “……”萧乔。

    假假走了过来,立于他们身前,也不回头,:“你们上去。”

    姬炀看出假假不算继续与大叔近身搏斗,若两人斗法,破坏力无可估量。

    “你自己心。”姬炀了句,与蚁架起无敌走上了凹槽的石阶。

    萧乔看看他,往后退了几步,转身要跟上去。

    “子申!”假假突然喊了一声,低声:“当年杀你绝非我意,你怨了200年,我亦悔恨至今,今日一战,不止是为了我父亲,也是为了你。若我死了,而他也不再回来了,请你,好好对他的身体。”

    萧乔身体微微一顿,一双寒眸似乎有了些松动。

    “心。”他低声。

    “乾长老,不知,我父亲的妖力,你用得可还习惯?”假假面无表情地盯着大叔。

    “得心应手。”大叔冷笑一声。

    “这身兽皮呢?可习惯了?”假假着,嘴角微微扯出一点笑。

    大叔脸色一僵,他阴鸷地看着假假,眼里全是恶毒之意。

    “咱俩干脆点,就一招。若你赢了,我的妖力以及勾陈的精魂,归你。若你输了,我父亲的妖力,你一分不少地,还给我,滚出天堂围。”假假看着大叔,脸上带着挑衅。

    大叔抿唇不语,额上渗了不少汗。假假开出的条件,非常诱人,但他自己,对这抢夺过来的妖力,并无十分把握。

    “白族长的修为,为你所夺,这期间又过了200年。你身负如此深厚的妖力,该不会惧怕白六这个,刚修炼成人的妖吧?”萧乔的话音轻轻慢慢响起,不知何时,他又折了回来。

    假假一愣,侧头,瞳孔一瞬间似亮了起来。

    萧乔立于他身侧,伸手将他带着利爪的手握在掌心。

    萧乔的手掌大而暖,假假浑身一颤,好像有一束阳光照进了他心里的荒原,他看着眼前的人,仿若初见,有子申的纯净如月,有萧乔的炽烈如火,最重要是,这双眼睛里,有他。

    “乔哥……”他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阿真。”萧乔垂眸看他。

    假假用力回握他的手,转而看向大叔:“怎么样。”

    “今日,便与你猫灵族做一个了断。”大叔完,手掌迅速捏诀而起。

    萧乔退向假假身后,突然抬掌虚放于他肩上。

    “阿真,集中精神。”他。

    假假浑身猛地一震,萧乔的声音似从虚空传来,肩上的手掌明明轻若无物,他却觉得自己整个灵魂被弹拨了一下,心中一凛,他看到了老白。

    “六,你听着,凡集妖力之所成者,非武力使然,妖之所以强大,源于妖力,妖力起于掌控力。强者,立已而制于他。”白晋着,将怀中的猫放到一块大石头上,继而又道:“你看着。”

    他跨步上前,手掌轻轻翻转,虚实莫测,假假似乎能看到他周身莹莹流转的妖气,白色衣袂随风而动,他倏地凌空飞跃,如惊鸿照影。

    “妖斩山河——”

    声音自白晋口中传出,仿若惊雷掠过假假心头,充满着不可撼动的力量,他目光一凛。

    “妖斩山河——”

    “妖斩山河——”

    假假与大叔同时大喝一声,双掌向下出,捷若雄鹰。

    石室内狂风乱作,两股气流以假假与大叔为中心,一瞬间炸开!整个石室剧烈抖动,那口青黑色石钟亦跟着颤动起来,数秒后,只闻细碎的爆裂声自地面传来,裂缝自大叔与假假周身的地面如蛛网般迅速射向四周。

    站在凹槽外的姬炀等人被这股气流震得向后退飞数米,而立于假假身后的萧乔却纹丝不动,稳若磐石。

    “白晋!”大叔眼中现出惊恐,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眼鼻被气流震出暗红的血。

    气流不过在空气中停滞数秒,突然轰地一声巨响,地面猛地下沉,裂开无数细缝,头顶的石块亦如山崩般砸落,飞沙走石,眼前所见皆是悬浮于空中的土huangse沙石,又过数秒,石室倏地安静下来。

    待空气中的沙石慢慢散开。姬炀无敌蚁三人快速走到凹槽顶上,往下望去,假假半跪于地上,萧乔立于他身后,却未见大叔。地面乱石层叠,如一片废墟。

    “成……了?”蚁看着姬炀问。

    未待姬炀开口,石钟之后突然响起古狼犬痛苦低沉的咆哮,钟后泛起微光。

    “食魂!快去阻止他!”萧乔大喝一声。

    假假一听,抬脚如箭矢般朝石钟跑去,刚跳至石钟另一侧,突地一声恐怖的嘶吼,他的身体如麻袋般被飞,狠狠撞到凹槽内壁上,跌落到地上。

    一条近三米高的怪物自石钟后飞出,一跃至众人眼前。

    只见这怪物一身黑色毛发,背脊呈深褐色,一双眼睛猩红,四颗獠牙足有十寸长,涎液裹着獠牙,骇人异常。前掌伸着尖锐的利爪,似犬非犬,似猫非猫。细看,它胸前插着一根血红的钉子,而钉子的一段,挂着御灵石。

    “他吸食了古狼犬的妖力,与古狼犬结合了。”萧乔阴沉地看着眼前似是变异般的狼犬,眉若霜染。

    他话音刚落,那怪物突然怒哮一声,冲至他身前,抬臂袭来,他竟也不躲,定定站在那,他抬眼,目光与那怪物相触,竟是比畜生还狠厉。

    “乔哥!”假假疯了一样吼道,突然他感觉体内妖气四窜,血脉喷张,直冲天灵,他痛苦地停在原地,竟是完全挪不动步子。

    姬炀直接甩出了一道紫符,但眼前的狼犬妖气过于强盛,紫符尚未触及其身,便在空中燃成灰烬。

    它俯身,利爪如尖刀没入萧乔胸前,鲜血如盛放的玫瑰一样瞬间在萧乔的白衣上染开。

    萧乔却突然森然一笑,道:“谢了。”

    在狼犬的利爪触及他身体的瞬间,他突然抬手,捏住它胸前的银钉,猛地一拔,连着御灵石,一齐扯了下来,带出了一串黑血。

    那狼犬此时才察觉到萧乔的意图,它狂吼一声,再次抬臂将萧乔重重卷起,猛地砸了出去。

    萧乔的身体如断线的木偶一样,直直被抛了出去,他眼睛一闭,手仍死死抓着银钉与御灵石。

    没有预想中剧烈地撞击,一声闷响,他感觉被一团软软的东西包住。

    他甩了甩头,睁眼,见一只巨大的白□□头低头看着他,他微微侧头,发现自己撞在白猫柔软的肚皮上。

    “白六。”他盯着白猫的眼睛。

    他看着它的眼睛,仿佛回到了那个冰天雪地中,他哼着歌,站在一只白猫跟前,喊了一声白六。

    假假轻轻咬住萧乔的衣服,站了起来,将他送到了姬炀那边。

    而后,纵身一跃,跳至了怪物跟前。

    它落地之时,石室被震得轻颤了数下。

    此时,假假身形足有两米高,通体雪白,它眼睛深灰,神色凌厉,微微露出尖牙,它站在凹槽内,势如君王,睥睨天下。

    姬炀无敌等人看着眼前两头庞然大物,皆惊得微微往后退出。

    假假身体微微低伏,突然,后腿一蹬,嘶吼一声,猛地朝空中飞掠而去!

    那狼犬早已蓄势待发,见假假飞身而来,亦迅猛欺身而起,双方毫无虚招,抬起有力的前臂朝着对方劈头撕去,空中两个巨型身影进退迅疾,绞缠在一块,战不数合,两具身影又迅猛后退,同时落地,引得石室又是一阵剧烈晃动。

    假假四肢紧紧抓着地面的乱石,四周一片死寂,空气犹如凝结了般,两头巨兽的呼气声如巨大的鼓风机在石室内交替响起。

    假假再次低下身,它自知猫的爆发力强,耐力却不够,必须,速战速决。

    它定定伏在那,盯着眼前的怪物,在寻找,可以一击毙命的弱门。

    怪物见他未动,再次一跃而起,骤然扑至他跟前,顺势提臂扫向假假,假假头部受力,瞬间被撂倒,那怪物见此,兴奋地踏于假假身上,血盆大口一张,对着假假左臂咬了下去,假假疼地嘶吼一声,咆哮声响彻整个石室。怪物将其左臂锁死,目露凶光。

    就是现在!假假突然猛地抬起右爪,对着狼犬下巴挑去,一瞬间将其掀翻在地,这一反转在兔起鹤落间,假假迅如箭矢,丝毫未给它喘息的机会,张口对着它那喉管一口咬了下去,黑血如柱般自它脖颈处喷薄而出,假假一身白毛被泼染成暗红色,诡异异常。

    狼犬在假假口中挣扎了足有半分钟之久,最终瘫软倒地,再无起身可能。

    假假似杀疯了般,仍死死咬着它的脖子,双眼满是血丝,满嘴黑血,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呼噜声,浑身颤抖。

    石室内无一人敢上前。

    良久,假假肩胛微微耸动,仿佛身上的力气被慢慢抽干,只觉眼前一阵晕眩,四肢突然收缩,他痛苦得闷哼一声,再一抬眼,他看着怪物身上的一只手,那是他自己的,他变回了人身。

    他从血泊里坐了起来,看着那只怪物发呆。突然感觉后背一重,他转头,萧乔正将自己染血的外套穿在自己□□的身上。

    假假看着他,眼眶一热,突然紧紧抱了上去。

    “乔哥……”他埋在他胸前呜咽起来,就是想哭。

    萧乔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白、六。”

    声音冰冷,如自寒潭深处卷起的风。

    假假身体一颤,往后跌坐下去,如坠冰窟。

    萧乔突然俯身到他耳旁,缓缓道:“他没回来,是不是很失望。”

    假假反手撑于身后,声音发颤道:“刚刚……你……他叫我,阿真。”

    “别傻了。我给他机会出来的,因为,我可不想,你还未杀掉那个人,自己却先死掉了。你以为,他有那么强大吗?”萧乔单膝跪于他身前,附他耳边,抬手轻轻摸了一下假假的脸,嗤笑一声。

    假假浑身发冷,也不知是汗是血,他未答话,疲惫地坐于地上,将头放于膝上,咬牙轻颤。而后又平息下来,他抬头,眼若死水,:“我不动了……”

    话刚落,腹上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他低头,见萧乔从狼犬身上拔下的银钉,此时,正赫然插在自己腹上。他呼吸一滞,每吸一口气都觉得腹上传来阵痛。

    萧乔轻轻抚上银钉的末端,看着假假溅着血痕的脸,“白六,别妄想你能感化我。别跟我,你是被控制的。你知道被一个,唯一信任的人剜去心脏,游离世间两百年是什么滋味吗?我就靠那口怨气撑着,不然,早就随着主魂一起转入萧乔这一世了。”

    假假仍看着腹上那根被血染得殷红的钉子,感觉身体的能量在一点一点流失,手脚渐渐发麻。

    “别指望无敌他们来救你。他们,在我的幻境里。”萧乔着,森冷地笑了几声。

    “你知道吗?我生来就是悲剧。乾坤子,所谓身负异能,到底,不过是个,可怜的,被诅咒的灵魂罢了!永生永世被困于掠妖族中,我自,便被带入族中,明里备受尊崇,暗里,却需装蠢卖傻步步为营,乾坤子灵力强,身体却天生比常人弱,天乾地坤各自为营,对我虎视眈眈,意图控制我受其驱策!”萧乔边,面目狰狞地看着假假,不断地喘着粗气。

    “直到天乾攻掠妖族那天,我看到了家破人亡的你,白六。我觉得,我们在天地间都是一样孤独的。哪怕现在,我们,都是孤独的。你数百年如一日,我的灵魂,永生永生不得轮回……但是!今天起,我们都解脱了!我会结束你的生命!而我,我将从乾坤子,那道可怜的魂魄中脱离出来,我要得到勾陈的力量,我要彻底……摆脱这个身份!”萧乔完,目光一沉,将银钉又推入假假腹中几许。

    假假浑身战栗不止,血滴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慢慢划下来。银钉处的皮肉开始发麻,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可子申的话却令他万般心疼。子申的命运,即是萧乔的命运,子申的孤独,即是萧乔的孤独,他生就无从选择,或许,从萧乔十岁那年,发现自己身负异能开始,他的这一生,便注定是孤独的。

    他闭上眼睛,人将死之时,总会想要努力抓住一些可回忆的东西。他这一生,最重要的只有两个时期,一个是在天堂围,他父亲,他家族,子申,全在那。一个是离开天堂围,遇到萧乔。萧乔将他带回家。

    “叫什么?”“白真真。”

    “萧乔,乔天王,我爱你。”“你神经病啊。”

    “我的愿望是……”“我们在一起吧。”

    回忆似蚁,倾巢覆来。

    而今,这些都不复存在了。

    假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确实不动了。

    “阿真、阿真、阿真……”

    “阿真。醒醒,别睡!”

    萧乔的声音在假假脑中反复响起。

    假假抱膝坐着,虚弱地抬起头,发现自己被一束柔和的光笼罩着。四周,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阿真。”萧乔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可辨。

    “乔哥!”假假喊了一声,声音淹没在黑暗中。

    “乔哥!”他站起来,想跑出去。

    “阿真!别动,别出去。”萧乔道。

    “乔哥,你在哪?!”假假冲着黑暗喊了一声。

    “我就在你身边呀。这束光就是我。别怕。”萧乔的声音温柔却又遥远。

    “光就是你。”假假重复道,他抬头,那束光似是从天际照过来,像暗夜中的一盏灯塔。

    “阿真,你听我。是我将你引进来的。这里,便是乾坤子的识海。”萧乔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你是光……”假假看着四周的黑暗,:“那这黑暗……”

    “是我前世的那抹怨念。”萧乔答道。

    “乔哥,我该怎么做。”假假看着眼前无穷无尽的黑暗,仿佛要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你帮我。刚刚,在你与天乾长老对抗时,子申在我的身体,我进了另一个人的识海。”

    “谁?”假假问。

    “石钟内那个精魂,勾陈。他已经觉醒了。”萧乔道。

    “你看到了什么?”假假对着空气问。

    “什么都没有,他是一个完全新生的灵魂。他的精魂很强大,我只能窥得一眼,他的识海浩瀚无疆,魂力无穷,可纳万喜,可净万悲。我需要你,激怒子申。释放勾陈的精魂。他既如此想得到勾陈的力量,便让如愿吧!”

    “你想用勾陈的力量将子申那抹怨念驱逐?”假假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道。

    “没错。”

    “那你呢?!你跟子申本是一体,万一……”

    “没有万一,阿真。子申的怨念太强,这也是乾坤子的一个心魔,我没办法驱逐他,因为,到底,他的心魔,也是我的心魔。你若不帮我,我的灵魂,便将永世堕入黑暗中。而我们……”萧乔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近。

    假假一抬头,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乔哥……”他抬起手臂,想去抱萧乔,却从他身上穿过。

    “阿真,相信我。我会回来,你也不准死。”萧乔着,突然抬手,往假假额上轻轻一推。

    假假猛地睁开眼睛,腹上再次传来阵痛。

    他抬头,看着萧乔那张狰狞的脸,有片刻的迟疑。

    而后,他微一抿唇,下了决心,:“你错了,子申。”

    萧乔脸上一僵,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渗满了汗水,他眯眼看着假假。

    假假盯着他的眼睛,嘴角微微一笑,:“子申,我告诉你,从始至终,孤独的只有你,可怜的只有你!两百年前,天堂围是我家。两百年后,萧乔就是我家。只有你,你生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遭人背叛,惨死于信任之人手上。死后,不过是孤魂野鬼游离世间,还妄想摆脱命运!你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信任之人!你将永远,永远堕入黑暗的绝望中,孤独将是你唯一能留下的东西!”

    假假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去出了这一段话,他不敢歇一口气,他怕停下来,他便会哽住再也不忍心出来。

    愤怒、扭曲、怨毒布满萧乔脸上每一寸皮肤,他瞪着假假,许久,他坐了下去,眼神变得呆滞,麻木。他似乎在思考假假的话。

    假假喘着粗气,突然上前,从他手上夺过御灵石,他站起来,丝毫未犹豫,跑到石钟前,双手颤抖着地将御灵石塞进了那只三目灵猫的第三只眼睛里。

    当做完这一切,他狂吼了一声,像个被扎破了的气球一样,整个人趴在石钟上突然哭得不能自已。

    那段话,像刀子一样,凌迟着子申的灵魂,同时也刀刀扎在他自己心里。

    茫茫天地间,一名长发少年,嘴里嚼着一根枯草,含糊不清地哼着歌,他的声音在寂寥的冰天雪地中传来。

    “白六。”少年盯着眼前的白团子,吐出了两个字。

    那个曾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待他如亲人的少年。

    假假突然猛地转身,跑了回去,萧乔正跪在地上,低头看着地板。

    假假冲到他身前,用力地抱住了他,哭得像疯了一样。

    突然,那口青黑色的钟竟兀自响了三声,钟声似从远古传来,悠远绵长,声波自钟上荡开,响彻整个石室。地面的碎石如沸腾的水般滚跳了起来,石室中四根大石柱开始跟着颤动。

    钟声响毕,那口钟突然凌空而起,疯狂旋转起来,那钟下面仿佛一个巨大的旋涡,四周的尸体竟被吸附了进去,萧乔在假假的怀中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萧乔痛苦地咆哮了起来,他试图挣脱,手臂却被假假死死抱着。

    “子申?萧乔!乔哥!!”他大喊。

    “啊——”萧乔声音嘶哑,突然身体一软,晕了过去。

    那口钟愈转愈烈,周围的空气仿佛要被撕裂,石室的大柱突然发出清脆的爆裂声,紧接着地面又是一阵猛烈地晃动,顶上的石块开始大块掉落,假假拉起萧乔往凹槽上跑,而凹槽上的三人,仿佛突然惊醒了般,从呆立中猛地缓过神来,假假知道,子申对他们下的幻术解除了。

    “这里要塌了!快跑!”假假冲着他们吼道。

    众人只愣了半秒,立马回神迅速往石室门口跑。

    然刚跑出数步,身后突地响起震天动地的爆炸声,那口钟竟在旋转中突然炸裂。

    石钟的炸裂带来了毁灭般的撞击,众人只觉脚下猛地一沉,地面彻底碎裂!

    “啊——!”

    紧接着咚咚几声,众人的声音淹没在水中……

    “无敌……无敌!”姬炀所受的伤最少,他刚一坠入水中,便迅速翻了起来,浮在水面上,地面塌陷之时,众人都被四散冲了开去。

    “敌!”他有点崩溃地在水面上喊着,初春的水仍是冻入骨髓,他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我在这……”无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姬炀一转身,便见无敌披头散发地浮在他身后。

    他游了过去,一句话未,一把将无敌抢抱在怀里。

    “姬长老……哥……来帮帮忙……”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两人有些不自在地分开,寻声望去,蚁正浮在不远处的岩壁根下,假假亦在那,萧乔被两人架着。

    两人迅速游了过去。

    突然一束光照了过去。

    岸上一个高瘦的男子举着电筒,照着他们,不咸不淡地:“要帮忙吗。”

    “废话!!还用问吗!”楚蚁炸毛吼道。

    “……”青年。

    那岸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日里两次碰到的那个怪青年。

    石室底下便是地下河,地面一塌,他们便坠入了河中。

    那青年给他们着电筒,四人带着萧乔游到了岸边,青年又搭手将众人拉了上来。

    他拿电筒挨个照了一下几人,满身污血,衣服一个比一个烂,还有一个少年更是光着两条大腿,这人当然就是假假。

    他一个字也没多问,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似乎并不关心这堆人为什么那么狼狈。转身将自己的登山包拿了过来。从包里拿出一套衣服,丢给假假。

    又拿出不少野外应急的药和纱布丢过来。众人也不客气,开始简单地处理伤口。

    见有外人在,大家虽满腹疑惑,却也不好再石室中的事,便都沉默不语。

    “哎帅哥好巧啊。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在这?”无敌好奇问道。

    “探险。听到崩塌声。”他惜字如金地。

    “你叫什么?”蚁问。

    那人沉默一会,:“辛阳。”

    次日。C市医院。

    假假在病床上醒过来,低头扒开自己的衣服,见身上缠满了纱布。他艰难坐起身,发现萧乔躺在他旁边的病床上。

    如此相似的场景。没想到,过个年,两人又住回医院来了。

    他从床上爬下来,走到萧乔床边,在床沿上坐了下去,俯身轻轻趴在他胸前。

    他闭眼闻着萧乔身上的味道,一只手突然抚上他头发。

    “阿真。”萧乔的声音在头顶传来。

    假假后背微微颤了一下,阿真,多好听的名字。

    他未答话,将头埋在萧乔胸前,钻了钻,将眼泪蹭到他的病号服上。

    萧乔轻笑了几声,:“你别把鼻涕又蹭我身上。”

    假假贴着他的胸摇摇头,不肯起来。

    “乖……别坐在这,回床上躺着休息。”萧乔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不要,不起。”假假的声音闷闷地在他胸口处传来。

    “那起来让我看看你的伤。”萧乔推了推他。

    “不要,不起。”假假继续摇头。

    “起来。”萧乔顿了一下,:“我想亲你。”

    “不……”假假头摇了半圈,突然停住,心上狂跳。

    他坐了起来,俯身,手覆上萧乔的脸,唇贴了上去。

    窗外的阳光照在白色的被单上,在墙上斜斜投下两个交缠的身影。

    心若有一处光,便能照亮整片黑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