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麒麟瞳2
不妙,真不妙。
谢流水额角微汗,心里嘀咕了一句,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你什么?”
脑中楚恶狠狠地质问他,谢一个激灵,可怜兮兮地回答:“我……我什么也没啊。”
“还敢狡辩?我刚才明明听到你在心里想,真是喝凉水都塞牙,你什么意思?跟我灵魂同体很倒霉?你很不情愿?”
“我没有……”
完蛋了,完蛋了,谢流水心想,这下楚行云不仅能无时无刻盯着他,还能读他的心,真是要命。
“你刚刚又在心里想完蛋了,我都听得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怕我发现,嗯?”
“……”谢怕了,彻底不敢想心事,楚燕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伸手捏了捏楚行云软绵绵的躯壳:“哥哥、哥哥?”
“没用的。”谢流水指了指自己,“你哥哥变成楚魂,进入我的身体了。”
楚燕显得迷惑:“进入……什么?”
“进入我的……”
脑内楚迅速断他:“这叫灵魂同体!你给我好好话,什么进不进入的……”
“噢。”谢抿抿嘴,嘀咕道,“你自己思想不纯洁,要想歪掉,倒来怪我。”
他老老实实跟楚燕解释了一通,楚燕看着哥哥的空躯:“那这个身体怎么办?”
谢流水也觉得头痛,他抱住楚行云冰冷的身体:“我们先回去,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一魂回到酋长洞窟里,楚燕照顾哥哥的“尸体”,谢流水坐在木椅上,拍了拍脑袋:“嘿,你在不在。”
“不在我还能去哪?”楚魂没好气道,“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楚行云很不解,上一次灵魂同体,算命的他俩一个阴气深重,一个阳气过旺,而且特地叮嘱他要心注意,不要破了忌讳。可惜,事与愿违,最后还是发生了灵魂同体这种诡异的事。
这次他俩老老实实的,为何还是……
“难道是,这块玉?”楚魂道。
谢流水拿起脖子上的残玉,左右翻看,玉石生辉,月下流紫,谢哦了一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了!你看,这种麒麟瞳的玉石可能会吸森林的阴瘴,所以变得格外阴毒,我这个人又是阴阴的,戴上去变得更阴了,再加上月夜午时死人沟,阴上加阴。大家都是阴的,就你一个人是阳,所以呢,就把你这个阳魂吸出来,吸进我的身体里。”
“……”楚行云很无语,“照你这么,这世间男的都是阳,女的都是阴,那岂不是要天天吸出来灵魂同体?”
谢流水笑了几声:“那怎么能一样?世上的人哪里都像我们这么有缘嘛。你瞧,楚燕是你的亲人,她看得见你,我也看得见你,明啊,我也是你的亲人,可咱俩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呀,那就只能是夫妻了!唉,不行,我要快点把你搞出来,你这样躲在我脑子里,我看不见,抱不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难受死了。”
楚行云仔细回忆了一番,他们第一次灵魂同体时,谢流水也是先在他脑子里话,后来才变成谢魂的,那时他们在人头窟,从地里挖出颗颗人头,十分怨毒。楚行云想了想,人头怨气属阴他属阳,自然,这些阴气就往他身上聚,可他身上空余的灵位已被谢阴魂占满了,一时间,阴阴相撞,很可能谢魂就被冲出来……
这么一想,楚行云忽然有了点思路:“你不然找一个极阳的地方,弄一点属阳的东西,看看能不能把我撞出去?”
谢流水一听,觉得言之有理,第二天午时,他站在太阳底下,削了一根桃木作剑,身挂数根大葱,指挥土著人在周围燃起熊熊大火,他立于火中央,耍起林青轩的阳功,到第九成时,站在一旁的楚燕看见谢流水的脑后似乎……浮出了一点虚白,渐渐地,那一点半白散成缕缕丝烟,接着,就飘出了一只哥哥。
楚燕很高兴,正要出声,却见哥哥食指贴着唇,比了个“嘘”。
楚行云静静的站在谢流水背后,忽然想起十年前,同样一个人月下舞剑,那个少年谢低下头,抚着剑身跟他:
“最后一次了,我以后,便再不握剑。”
那时候谢流水用的剑法,是他自己创的,只创了两式,还有最后一式未完成,他就送了十阳,扔了剑。
为什么呢?
楚魂在心里想,谢流水对武学……应该是很有兴趣的吧?否则,也不会有心思自己钻研一套新剑法。武学中,弄出几个新招式,不难,但要钻研出一整套剑法,那太耗费心力了。楚行云就没什么兴趣,让他乖乖练武,可以,要他自己创出一个什么来,不行。
有兴趣,又有无与伦比的天赋,本该能在这一条道上走得很远,可是……楚行云看着如今的谢流水,为了假扮别人,一招一式完全模仿林青轩的阴阳功,再看不到一点当年的影子……
火光映照下,眼前的谢还拿着那根桃木,傻乎乎地比比划划,楚行云觉得心酸又难过,他本不该是这样的,他本可以……
突然,谢流水瞥见左手指上出现了一圈细细的银线,他顺着这丝儿,回过头去,一把抱住楚行云:
“云云!你跑出来了怎么也不和我一声?”
楚魂低头看看自己,肚脐眼处长出了一根牵魂丝,谢流水拽了拽丝,楚皱了皱眉:“痛。”
“摸一摸就不痛了……”
楚魂一把拍掉谢爪子,指了指周围的土著:“他们都在看你。”
土著人觉得今天的酋长十分奇怪,但又不敢言,谢流水戴着狐面,发出一阵啸声,吓得野人们跪地求饶。
“你看,不用担心,这些土著好骗的很。我担心的是,出去之后该怎么办?”
楚行云也不话,谢流水扮成酋长,本是在这里探查消息,若查到线索,薛家就会派船来接应他的行动,让他背着楚侠客的“尸首”到处跑,也很不现实。
“不然,先让楚燕把我的身体运回清林居?”
“不好。”谢流水摇头,“我跟你灵魂同体时,我那个尸体是不落平阳的尸体,不落平阳不是局中人,你那时也才刚入局,不怎么引人注意。可现在不同了,你跟着局中各大家跑到这荒岛上来抢绣锦画,还成功了,顾雪堂能不盯着你吗?到时……”
谢流水讲到一半,突然停了,拔腿就往回跑……
牵魂丝上下飘动,楚魂像风筝一样被拽着飞,他正奇怪着,转念再一想:
顾、雪、堂、能、不、盯、着、你、吗?
糟了!他的身体!
三人急吼吼地冲回去。楚魂掉着颗心七上八下,太大意了!他和谢流水只顾着想如何脱体成形,楚燕也出来瞧瞧情况如何,那副身体就被孤零零地留在酋长洞中,无人看守。
谢流水率先迈进洞里,三步并作两步蹿到踏前,往石床下一看——
空的。
楚行云的身体,不见了!
“该死!”谢流水转头冲出去,他一手带着楚燕,一手抓住牵魂丝,顶着酋长身份,从死人沟冲出去,两侧的土著人向他挥手致礼,他也没空理会。
谢流水前方很远处,假土著顾雪堂背着个大麻袋,在森林里跳跃。
麻袋里装着沉甸甸的楚行云。他见四处较为安全,便收了轻功,一把将楚麻袋摞在地上,踢了踢:“喂,喂,醒醒。”
楚麻袋毫无反应。
顾雪堂想他或是被人迷晕了?于是开麻袋,将楚行云倒出来,拍了拍他的脸:“喂,睁开眼,告诉我绣锦画在哪?”
楚身体一动不动。
顾雪堂觉得奇怪,方才走的太急,他也没仔细看,此时蹲下来,看着这个楚行云,突然发现,这人的状态好像有点不妙……
他伸手,往楚行云脖颈处一探——
没有脉搏。
顾雪堂大吃一惊,立刻试他呼吸,听他心跳,又掀开眼皮看了看……
楚行云……死了!
而且,死了有一段时间,死得很透,神仙下凡也救不回来。
顾雪堂跌在地上,一时不上什么感受,他看着这具一动不动的尸体,想到时候,楚行云和他出逃被抓,整个后背被活剥了皮,血淋淋地躺在床上,伤口反复溃烂不愈,每次换药,这家伙都痛得受不了,却不好意思哭叫,自己咬着被子流眼泪。不夜城那样难熬,都没有死,现在内功十阳,轻功绝冠,怎么……死就死了!
早知……早知如此,昨日楚行云撕他面具时,他就露真容了……
现在什么都迟了。
人死不可复生,可顾雪堂不死心,他觉得这件事特别奇怪,昨夜他看到楚行云还好好的,甚至在死人沟中放他一马,那个酋长还帮他……
酋长?
难道是那个酋长杀死他的?
顾雪堂检查楚行云的尸首,看了半天,身上没有任何外伤,经脉也完好无损,不是真气致死,更没有毒发迹象。
那到底是怎么死的?
正在此时,一片叶,从他头上飘下……
顾雪堂微抬头,骤然间,一道黑影如鹰俯冲,瞬间扼住他的肩膀,顾雪堂偏头一退,却似早已被对方料定,下一瞬,刀尖便对上了喉咙。
整串动作速度奇快,幅度却很,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倒不像是在攻击他,而是他自己把喉结送上去给对方割。
顾雪堂心中一震,此人跟他一样,练过瞬杀。
抛弃武学中的一招一式,以最少的力气、最快的速度、杀最多的人。
瞬杀讲究先发制人,顾雪堂错失先机,反被人刀架脖子,对方既然没一刀杀死他,明留他有用,顾雪堂耸耸肩,笑道:“这位仁兄,光天化日,就别戴个狐狸面具装神弄鬼了,吧,哪家的,姓嘛叫嘛找我何事?”
这边谢流水摘下狐面,露出真容,顾雪堂嗤笑一声:“哟,林青轩?你们薛家可真行啊……”
他忽而冷了脸:“为何要杀楚行云?”
“与你无关。顾堂主,少管薛家的事。”
楚燕趁机把楚行云的“尸体”背起来,楚魂飞来检查,楚燕歪头,看着半透明的魂灵哥哥飘来飘去,觉得稀奇,她伸手,摸了摸哥哥的头……
软软的。
谢流水将顾雪堂绑了,顾雪堂注视着楚燕奇怪的动作,心中疑惑,谢流水把他塞进麻袋里,扔在地上:“待会要委屈堂主了。”
“你们想怎么样?我的绣锦画被楚行云拿走,楚行云被你们杀了,我可没东西给薛家。”
“怎么没有?”谢流水装着林青轩的语气,笑道,“绣锦山河画,需要用一种叫雪墨的东西,泡水之后,才能显出秘境地图,而这雪墨……
“不就在你们顾家手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