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终有缘2
风蒲猎猎池塘, 过雨荷花满院香。
一只素色银丝手套, 悬空而浮,握着绿柄芭蕉叶,叶下有一张躺椅,上边睡了一个人, 云纹白袍, 梦正酣。
雨芭蕉,滴滴答答。
谢流水端详着自己的手,楚行云为了方便他生活,特意请了能工巧匠,将朵朵杏花掐丝, 糅进银线里, 细细缝制出一双杏花手套来给他戴。
杏花掺的不多不少,既不会牢牢黏住他, 又贴合皮肤, 易于穿脱。只要戴上这个, 谢魂就能碰得到万物。只是最好别让外人瞧见, 否则一双手套悬空而动, 非得吓坏别人。
银丝织杏花, 手套在阳光下流动着月辉。
谢流水低下头,看着午睡的云,嫩黄的光透过芭蕉叶, 落在他的额前、侧脸和脖颈上, 一片的白, 像雨润过的羊脂玉。
谢按捺不住,悄悄俯下身,在楚行云脸颊边亲了一下。
午安吻。
谢谢。
不知过了多久,楚行云悠悠转醒,睡眼惺忪间,看到谢魂在他身边撑了一把很大的芭蕉叶,为他遮雨。
“刚才下雨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谢流水把那绿芭蕉往地上一摞:“看你睡得正香,舍不得叫你。”
“你举了多久的芭蕉叶?累不累啊。”
“我举了五百年,好累的,你帮我揉一揉吧!”
楚云睡得迷糊,见他理直气壮地伸出手来,便自然而然地帮他揉,谢还嫌不够,自己酸痛难当。
云问:“那怎么办?”
“那你只好亲一亲了。”
楚行云便真的俯下身,吻了吻谢的手心手背:
“这样就不痛了?”
“嗯!”
楚行云觉得好笑:“我是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当然!”谢流水低头吻了他的眉梢,“是我的解药。”
天又下雨了,淅淅沥沥地往下落,楚行云皱眉:“怎么又下雨,糟了!衣服!”
他从躺椅上蹿起来,要去收衣服,被谢流水拦腰抱住:
“我看天气不对,早收起来了,你去屋里躺会儿吧。”
楚行云被谢流水抱进屋,窗外雨声疏潇,透进来潮湿的青草气。
“你是不是讨厌下雨?瞧你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谢魂飘在床边问,楚行云伸手摆弄着他柔软的秀发,把它们绕起来,卷成个圈圈玩儿:
“谁喜欢下雨?一身湿哒哒,鞋子还会进水,黏黏腻腻。”
谢点头称是,接着:
“我以前也讨厌下雨,不过现在讨厌晴空万里。”
“为什么?晴天多好……”
“可晴天没有云啊。”
楚行云白他一眼,伸手捏住谢的嘴:“你现在起话来是一套一套的了,该给你封起来。”
谢呜呜嘤嘤,作势讨饶,不多时,两人又抱作一团。
不戴手套的时候,谢流水就碰不到世间万物,只能碰到楚行云,晚上睡觉时,他看着楚行云舒舒服服地躺在软软的床榻上,叹一声气:
“唉,我再也躺不到了。”
罢,要么融进墙里,要么沉进床里,一声不吭,像松鼠受了伤,抱着大尾巴蜷起来。
楚行云于心不忍,他能触摸得到谢魂,对他来,谢流水与大活人毫无区别,看得见摸得着,有呼吸有心跳,可是对谢自己来,变成魂体,自是有诸多不便。
聪明的云想了又想,急中生智,天真道:“你不是能碰到我吗?那……那你不然,躺到我身上吧?这样就可以睡……”
“好呀!”
谢流水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刻从墙里飘出来,浮到云上方,压下去。
楚行云漏算了一点,谢魂碰不到万物,自然也碰不到他的衣服,这样贴在一起,简直就像……
“谢流水……你还是回墙里吧。”
“云云,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
谢松鼠笑眯眯,笑的像一只大尾巴狼。
第二天中午,楚行云起来一把将谢魂扔进墙里。谢在地板、墙体、天花板里浮动着,到了晚上又溜出来:
“唉,我再也躺不到床上了,唉——”
楚行云把被子一蒙,不理他。
“云云、让我躺到你身上睡觉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你躺到我身上就不是睡觉了,是睡我。你就睡在墙里!”
一个伎俩只能用一次,谢只好委委屈屈地融进墙里去。
其实,到了后半夜,谢流水知道,楚行云又偷偷地扯出牵魂丝,将他抱在了怀里。
一夜好眠。
有一天,谢流水带楚行云去看武林秘籍,他在局里沉浮十二年,知道很多藏宝地。
两人跑进深山老林,爬到一处山洞里,地里果然埋着不少典籍,谢戴着杏花手套,把它们尽数搬回家,堆到云的桌前:
“你要好好练喔。”
“啊,全……全都给我的?”
“当然,你可别想偷懒。”
真是望夫成龙心太切,楚行云随手翻了翻,评道:“这上边的招式都太刁钻了……有点难。”
“难不要紧,你不懂我可以教你呀。”
“我不要你教,你教着教着指不定就要教成……”
龙阳十八式了。
牵魂丝紧紧系着两个人,楚行云干什么,谢流水就飘在旁边看,看他练功、吃饭、睡觉。有时候楚行云担心,谢会不会觉得这样很无聊?他本有那般天赋,三千功名,誉满天下,别人奋斗一生求不得,他都如探囊取物,太容易。楚行云忍不住问:
“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以前没机会做,现在都可以做了。实在不行,你可以告诉我,我去帮你完成,就像你自己完成了一样。”
谢流水想了想,很认真地点头:
“有。”
“是什么?”
“你凑近一点,我告诉你。”
楚行云贴过来,谢流水便咬着他的耳朵:
“我想谈恋爱,你亲我一下吧。”
十二年血风腥雨,他已穷尽了一生的事,现在终于可以什么也不做,看春去秋来,云卷云舒。
楚行云笑着搂住谢的脖子,亲了亲:
“你不正谈着吗?亲一下够不够?”
谢像拨浪鼓一样摇起头来,连呼不够,楚行云便真的耐着性子一直亲,亲到他满意为止。
楚燕站在门口欲言又止,最后笑一笑,悄悄掩上门,蹑手蹑脚地跑掉。
一日起床,楚行云看到谢流水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
“你干嘛?”
“我在等你睁眼,看你眼睛里我的倒影。”
“……”
谢拍拍他:“镜子照不到我嘛,我只好这样了。”
“你干嘛想照镜子?”
“我想看看我长得怎么样,左颊这条疤好像还在……”
楚行云一边穿衣,一边道:“有疤显帅,没疤你就太像白脸了。”
套上袖子,他发现谢流水还在盯着他:
“看我干嘛?”
“你很少夸我……”
“是吗?那我以后再多夸夸你吧。”
谢魂:“只靠嘴上夸是不行的,你得有点行动表示。”
楚行云一边洗漱一边问:“那你想要什么?”
谢不话,飘过去,食指贴唇,疯狂暗示。
楚行云叹气,转过来,啾了一口:
“早安吻。”
“我的容貌就值你夸这么一下吗?”
楚行云凑过来,啾啾啾:“连夸三下,容貌举世无双,好了吧?”
谢流水笑得直不起腰。他们今日准备下山去城里买菜,林木蓊郁,银白的牵魂丝微微浮荡,闪着光。
临水城还是那般繁华,集市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谢瞧他们收铜板、数银子,开心得很。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功名富贵身外物,任凭它雨风吹去,何况他现在也是功成名就,富有的很。谢魂双臂枕在脑后,悠游自在地飘:
今天又赚到了三个云云的亲亲,真是富可敌国呀。
轻烟漠漠雨朦朦,窗外有山青翠无涯,枝头鸟啁啾,扰我酣眠。
谢流水推了推云:“起床、起床,鸟都叫你起床了,早上想吃什么?”
云不甘心地睁开眼,瞪着他,一把揪起谢魂,恶狠狠:
“流、水、君!”
行云溜出来了,吵着闹着要吃炸鸡腿。
“大早上吃什么鸡腿,不许吃,乖乖喝粥。”
谢流水端了一碗生滚鱼片粥,行云上蹿下跳,不肯好好坐着,谢只好跟在他后面,满屋哄着喂饭。
“我要出去玩!”
“好啊,你先乖乖把饭吃完,别跑!吃东西不能跑,心肚子痛……”
“真的会肚子痛吗?”
“当然,听话,坐下来吃饭好不好?”
谢流水本想着行云才不会听他的,唉,讲了也是白讲……
“好吧。”
没想到行云真的坐到了饭桌上:“那我坐着吃就是了。”
谢有些惊讶,他发现行云似乎变得更明事理了,不像以前那般暴躁,虽然大多数时候依然我行我素顽劣不堪,但有时跟他讲道理,他也会听得进去。
也没有再锁着自己,满手鲜血……
他在变好。
曾经地狱翻滚,精神一剖为二,如今柴米油盐,平安无忧,便渐渐地合二为一。
“流水君,我想出去玩!”
“你想去哪?昨日我发现南山有一条溪,我们去那里抓鱼好不好?”
“好!”
行云在前面蹦蹦跳跳,谢流水握着牵魂丝,紧紧牵着他,别让他摔倒了。
午间回来,谢流水先切了一盘西瓜,然后拿起针线,补一补衣服。行云今日捉鱼跌进水潭里,银丝云纹被树枝勾了一下,有些散线。
行云大口吃瓜,解暑,他举起一块:
“流水君也吃一口吧,你也很累了,心中暑。”
谢魂微笑地摇摇头:“我吃不到的。”
“喔。”
行云低着头,看流水君穿针引线,忙忙碌碌,忽然,他咬破手指,将血滴在西瓜最中间那一点红上,高高举起来,举到谢流水嘴边,甜甜一笑:
“尝一口吧!”
那一瞬间,谢流水忽然分不清,这样笑着的是行云,还是楚侠客,又或许,那就是楚行云,是岁月颠转,还待在清风稻田里,有家人陪伴的,楚行云。
原是一纸团,一朝被摊平,摊了十年,正反清晰,如今又皱起了一褶,重新要揉成一只白乎乎的纸团。
沈李浮瓜冰雪凉,竹方床,针线慵拈午梦长。
晚饭后,行云啪叽一下,躺到床上,抱着等身大的一叶熊,滚来滚去。
谢魂捏了云的脸:“你今天怎么不练功?”
行云吃得饱饱的,理直气壮回答:
“我不要练功,练功好累,哪有躺着舒服?”
“……懒虫。你瞧你晚上吃了多少个鸡腿?吃完就躺着,每天这样吃了睡,睡了吃,以后变成一只楚猪猪,就把你宰了吃!”
“已经被吃了……”
“你嘟囔什么呢?”
行云不满地嚷起来:“你都把我吃干抹净几回了!我现在不过吃几个鸡腿,你就呱呱啦叫!”
谢流水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反驳,好半天道:
“你……你有另一面的记忆了?”
行云抱着熊,背过身去:
“现在可以……看到一些了。”
他跟玩偶熊玩了一会,白日抓鱼有点累,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谢流水轻轻俯下身,吻着行云的额头。
晚安吻。
幸好,我还有一生可以等你愈合的那一天。
行云怕黑,晚上睡觉不熄烛,然而某天夜里,行云从床上爬起来,啪地一下,烛台倒了……
火苗烧在木桌上,瞬间蹿起一团火!
“流水君……”
谢流水已醒了,他立刻戴上杏花手套,迅速灭火:“别怕,有烧到你吗?”
行云摇摇头。
“没事没事,回去睡觉吧。我再点一根蜡烛。”
光又亮起来,行云看着心安,渐渐合上眼睛。
谢流水望着跳动的烛火,皱一皱眉,烛火不好,行云那么好动,会烧到他的,真危险。
“行云,早上了,醒一醒!收拾一下,今天带你去一个特别好玩的地方!”
行云迷迷糊糊套上了袖子,跟谢流水走,这个地方有点远,又是乘船又是骑马,不知走到哪片深山老林,行云看到一片大湖,已经干涸了,龟裂的土,发白的石,一片死气沉沉。
谢流水在一旁惋惜:“没想到好久没来,这片湖已经枯竭了,以前很漂亮的。”
“流水君是想带我看这个湖吗?”
“不,这只是路过,想带你看的在前面,我们继续走吧。”
行云走不动了,谢魂把他抱起来。云埋在他怀里,问:
“流水君。”
“嗯?”
“为什么那么大的湖也会枯竭啊?”
“嗯……有很多原因吧。”
“大海也可能会枯竭吗?”
“再浩大的江海都有枯竭的一天。”
行云听得莫名有点难过,他鼓起腮帮,闷闷地问:
“那你这条水流也会枯竭吗?”
谢流水一怔,继而笑了:“不会的。”
他低头,快快地啄了云一下:
“因为云老是下雨呀。”
青树翠蔓,参差披拂,复行一百步,四面林木合抱,闻水声潺潺。伐木取道,见一潭,水尤清冽,日光下澈,潭中鱼影布石上。
黄昏落,行云看到无数飞鸟,落在潭边,这些鸟生的极美,翠绿羽冠,碧蓝胸翎,收翅一落,拖着极长的尾羽摆来摆去,或明黄或绯红,及了尾端,渐变至一点雪白。它们鸣啼清唳,飞来踱去,在潭边筑巢,不知从哪衔来石头,一颗颗投进巢里。
“流水君,这是什么鸟?”
“我叫它们奇异鸟,以前走南闯北偶然发现的,别的地方都没见过。你待会看——”
夜幕初垂,天色暗了,行云忽然看见,鸟儿巢里那些石子,一颗一颗全都亮起来了,点点圆光,如漫天流萤,飞星坠地,绚烂荧光映着潭林鸟树,如登仙入幻。
“哇,流水君,那是什么?”
“嘘,那是发光蛋。公鸟为了讨雌鸟的欢心,筑巢的时候就会吐出这种发光蛋来,吸引雌鸟。”
“真的?公鸟会下蛋啊,好神奇。”
“嗯,所以叫奇异鸟嘛。不过这种公鸟下的发光蛋不能孵出鸟来。我们去偷点来怎么样?”
“好!”
谢偷蛋飘过去,每个巢捞了一个,满载而归。
“这些发光蛋好漂亮啊。”
“你喜欢吗?”
行云点头:“喜欢!”
“你喜欢就好。”
“流水君自己不喜欢吗?以前都没看到你拿这些发光蛋。”
谢十分不屑:“我犯得着跟一群雄鸟抢东西吗?”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去偷啊?”
谢流水抱着一堆发光蛋,凑过来,笑着:
“因为我也有想要讨欢心的人了。”
他们回家去,谢流水把发光蛋安在床头、卧室,映得深夜如昼,再也不需要点烛火了。
等楚行云醒来后,就会知道,这些发光蛋,其实有一个更通俗的名字,叫:
夜明珠。
夏过入秋,风起白云飞,草木黄落雁南归。楚行云去找神医决明子复诊。
决明子一把脉,大喜:“楚侠客,恭喜恭喜,你这是痊愈了呀!可是找到了什么至阴至毒的邪物?”
楚行云点头。
决明子抚掌称妙,又问:“那是如何找到的?”
“嗯……命里有时终须有。”
“啊?”
楚行云但笑不语,他付了诊金,动动指,牵起谢魂,走了。
谢流水这才知道楚行云中了一味至阳奇毒,而他这个水鬼正好阴毒非常,灵魂同体后,阴阳调和,以毒攻毒,这病就好全了。
“看来我是你的解药啊。”
楚行云默认,摸了摸谢的脑袋。
当晚,谢解药就以治病为由,展开了激烈的治疗。
“你!你……还来?”
“病来如山倒,猛得很,我们治病,就要以牙还牙,更猛烈一点,才会治得好。”
“……”
最后,楚行云推推谢:“太多了……”
谢流水侧过头,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好了好了,我去给你水。”
谢魂戴上杏花手套,搬来大桶热水,把楚云抱进去,洗一洗,泡一泡。
临到最后,两人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洗不掉。
万物碰不到谢流水,所以,水也碰不到谢流水的产物,比如血,比如……
滴滴答答,黏黏腻腻。
楚行云脸都黑了。
谢流水挠挠头,不知所措,转而伸手摸摸行云的心口,替他顺顺气:
“可怜的云,你只能含着吸收了,其实多点好,良药苦口利于病。”
楚行云气死,把谢扔进墙里,不许他出来!
时值秋老虎,天愈发热了,蝉不死不休地鸣叫。
这天,楚行云搬来一个大块头,他蒙住谢流水的眼睛,把他带到卧室:
“我送你一个礼物。”
一、二、三,楚行云松开手,谢睁眼一看:
是一面等身镜,血玉镜。
上边映出了谢流水的影子,眉眼清晰。
“开心不?这样你以后就都可以照镜子了!”
谢愣在原地,不出话,好半天才道:“这种东西……很罕见吧。”
“我们又不是没钱。”
“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一个人照,太浪费了。”谢流水转头,眉眼盈盈地望着楚行云,“我们两个人一起照镜子才好。”
楚行云有些听不懂,直到有一天,他背后贴上那冰凉镜面,才猛然醒悟……
次日晌午,楚行云就找了一块大黑布,把镜子严严实实遮起来:
“不给你照了!”
谢可怜巴巴,软磨硬泡,楚云心太软,最终还是把血玉镜搬了出来,谢魂带着他一块照镜子,变本加厉。
指尖贴着血玉镜,冰凉无比,楚行云却热得发慌,他望着镜中倒影,心里天真地想,谢流水应该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服软告饶会管用的吧。
谁知,他这点心思早被身后人堪破了,谢坏水故作吃软姿态,像在驴面前吊一根胡萝卜,哄着骗着,等楚云在软话的路上走了好远,才发现等着自己的竟是油盐不进,该顶就顶。
楚行云气坏了,然而还没等他发作,谢流水便低垂着头颅,在他面前一副要死要活地叹气,埋怨他:
“唉,你可真是要命。”
“我哪要你命了!”楚行云气鼓鼓地磨牙,“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看你是开心得要命!”
谢流水微笑地不话,他牵起楚行云的手,覆上自己的胸膛,给他听飞快的心跳。楚行云听得面红耳热,恨不得在地上凿个洞,缩起来,却被谢逮住,他趁机俯下身,贴着云的左耳朵,低笑道:
“一头钻进云丛,才知你心吐蜜,快活杀我。”
云烟叆叇,雾雨霏霏,骨化形销,举霞齐仙。
第二天,楚行云躺在床上,一把揪住谢流水软软的头发,对他进行教育,斥责他焚林而猎,竭泽而渔,不讲道理!
谢像耷拉耳朵的白兔,乖乖坐在那里听训,听了半天,委委屈屈地为自己辩白:
“我没有,我这是在报恩。”
“在……在什么?报什么东西?”
“我在报恩!”谢流水为自己而鸣冤,“你看,世人都传鬼会吸人精力,你天天这么养着我,点点滴滴,日积月累,就被我吸走了好多精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俗话得好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白日里我吸你的滴水之精,晚上便涌泉相报,这样,这股精力就在我们之间不断地循环下去……”
楚行云震惊了。
谢笑眯眯地望着他。
日头西落,天色渐晚,今天也是谢涌泉知恩图报的一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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