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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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吹来,透过衣裳,吹得人身上有些发寒。

    林信看着顾渊,眨眨眼睛,再吸了吸鼻子。

    石头心不开窍,顾渊也没法子。

    更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害怕贸贸然的,会吓着他。

    到最后连朋友也做不成。

    顾渊想了想,道:“本君管的宽了。”

    他转身要走,听见林信轻声解释道:“我的每个朋友都是不一样的,都是独一无二,天上地下、只此一个的啊。”

    但顾渊现在,应该不会想听林信细讲,他的朋友都有哪些特殊的。

    林信放下手中纸笔,跳下窗台,站在顾渊面前,歪了歪脑袋:“你怎么了?”

    顾渊还没话,林信便拍拍他的腰,恍然大悟道:“你想跟我发生点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关系。”

    有点直接,但是就是这个意思。

    林信道:“那……”

    虽然心怀幻想,但顾渊还是很明白他的套路的,他淡淡道:“你不要总想着当别人的爹。”

    “那……”

    “也不要总想着当别人的爷爷。”

    话都被他堵死了。

    林信挠挠头:“那你让我想想啊,还有什么别的。”

    顾渊想着,他这颗石头心,又不是七窍的玲珑心,不跟他明白,他这辈子大概都想不出来了。

    又怕吓着他,最后连朋友也做不成。

    顾渊叹了口气,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转身要走:“罢了,我去坐。”

    这宝塔有九层,第九层被布置成一个大房间,应当是只给林信的。

    顾渊想着下到第八层去,林信果然还是不懂,摸着下巴,站在最高的楼梯上看他,也不明白他是怎么了。

    怎么忽然就抱怨起他朋友多了?

    从前与何皎、秦苍他们一块儿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今日不过是新结交了两个朋友——鹤亭和扶归,他忽然就这样了。

    总不能是之前一直在忍着,今儿忽然来了两个新的,砰的一下就爆发了?

    林信摸着下巴,给出评价:“顾渊心,海底针。”

    他站在最高层的楼梯上,低头看看,顾渊已经走到了两段台阶的中段。

    林信想了想,坐在楼梯栏杆上,顺着栏杆,就滑了下去。比顾渊还早一步到达八层。

    下去捞海底针。

    顾渊早有察觉,怕他摔着,等他一到面前,就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林信还是探出脑袋看他:“圆圆?”

    这时扶归正巧从底下上来,唤了一声:“林仙君。”

    忙着哄“鱼”,林信暂时没心思应付“甲方”。

    他头也不回,只道:“画的差不多了,我明日再画两张,就可以开始做了。画儿都在楼上,你想看可以自己去看。”

    扶归点头应了,径直走上楼去。

    林信继续“捞针”,对顾渊撒娇道:“顾仙君,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顾渊应了一声:“嗯。”

    林信真的很会撒娇。从前他向何皎、向南华老君撒娇,顾渊在边上看着,有点吃味,又有点喜欢。

    此时,林信仿佛没看见顾渊点头,继续道:“我认床的,而且楼上都是扶归的画像,我不喜欢。这又是在魔界,我一个仙君,孤身在外,一仙独眠,很危险的。要是被那些心怀不轨的魔君抓去炼作鼎炉,那就不好了。你知道什么叫做鼎炉吗?就是……”

    顾渊听不下去了,无奈道:“你同我一起睡。”

    “耶!”林信反手拉起他的手,“和我一起睡,那就是不生气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方才为什么生气了吗?”

    “本君……”顾渊顿了顿,“没有生气。”

    “啥?”

    确实没有生气。

    不过是看他画了一天扶归,又拿了鹤亭衔来的花枝,而自己站在他身后一整天,只和他了半句话——林信和他到一半,就低头画画了。

    一开始有些失神,把心里话出来了,后来怕吓着林信,便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心思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准备去个座,再彻底收拾起来。

    原来他没有生气。

    猜错了心思,有点丢脸。林信松开他的手,提起衣摆,准备上楼。

    顾渊再一次捉住他的手,定定道:“一起睡。”

    正巧又是扶归从楼上走下来,二人一起看向他,他便闭起眼睛,继续往前走。

    “我……”林信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不……”

    扶归缓缓地下了楼,经过他二人身边的时候,轻声道:“怪不得。本尊才觉得林仙君有点意思,却没料到林仙君已有仙侣。”

    他摇头叹道:“可惜。”

    林信在他身后喊他:“扶归?”

    扶归回头看他:“你放心,本尊有成人之美。你既然选了他,本尊便不纠缠你。”他从袖中拿出一枝红颜色的花枝,往林信怀里一掷:“第一枝,也是最后一枝。”

    “扶归?富贵!诶!”

    喊不住他,林信随手从衣袖中抓了一张符咒要丢他,他掐了个诀,便闪现不见。

    林信拿着花枝发愣。

    顾渊也冷着脸看着花,本君的眼睛从来没有看错,对林信心怀不轨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

    这天晚上,林信与顾渊睡一间房。

    林信手中捻着花枝,坐在窗台上发呆。

    顾渊洗漱完毕,穿着他穿过的旧衣裳,脚步无声,走到他身后。

    “你跟他解释清楚,然后就和他……”

    林信抬起手,反手就给他了一下:“不要口是心非地试探我。”

    他翻身落地,站在顾渊面前,朝他挑了挑眉:“扶归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你的心里在算计什么,我还是很清楚的。”

    其实他什么都不清楚。

    “哦。”

    林信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内部矛盾内部解决,不要牵扯到别人,你有话可以直接问我。”

    顾渊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喜欢他吗?”

    林信迅速道:“不喜欢。”

    矛盾解决。

    顾渊道:“你把误会解释清楚,把花也还给他。”

    “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么晚了,我陪你去还。”

    林信摇头:“不用,这种事情,还是不要面对面讲了。”

    他站到窗前,放眼望去,看见一只蝙蝠停在屋脊上。一抬手,便把它招过来。

    林信把花枝交给蝙蝠,又让它传话,把事情都清楚。

    既冷静又无情,回绝得干干净净。

    顾渊爱惨了他的石头心,又隐隐的有些头疼,倘若他总不开窍,轮到自己,还是这样,那该如何?

    等了一会儿,那蝙蝠没有回来,料想扶归没有回话,林信便关上窗子,准备睡觉。

    这几日住在驿站里,他二人一直住一间房。

    原本顾渊晚上不睡觉,也被林信带得开始早睡晚起。

    其实林信自己睡得昏昏沉沉的,不知道顾渊大多时候是在陪他睡。

    天色不早,林信抱着枕头,侧躺在榻上,翻睡前话本看。

    顾渊坐在一边,也在翻话本。

    头一回看时,林信在看第六册,顾渊在看第一册。

    在一起看了几日,林信还在看第六册,而顾渊已经在看第八册了。

    林信翻了个身,想要平躺在榻上,却不料一蹬腿,就踢了顾渊一脚。

    不知道踢到他哪里,林信也没爬起来看,只是道了一句:“对不起。”

    顾渊的目光由话本子挪到他身上,林信平躺着,踢他的那只脚,还大大方方地架在他的腿上——因为林信压根就没把他当要避嫌的人看。

    他方才伸了个懒腰,中衣衣摆往上跑,露出一截精瘦白皙的腰。

    顾渊再低头看看方才被他踢了一脚的地方。就地盘腿坐,运了两周真气。

    忽然听见林信话,他再睁开眼睛时,林信已经坐起来了,坐在他面前,双手撑在榻上。

    林信问他:“那个外人插足的误会,到第八册,解开了没有?”

    他问的是话本里的剧情。

    顾渊摇头:“没有。”

    “圆圆。”林信揽住他的肩,“外人插足的误会,八册话本也解不开。”

    “嗯。”

    “以后不要因为扶归他们生气啦。”林信认真道,“于你于我,旁的人都算是外人。”

    他靠得极近,又着这样的话。

    林信的嘴真甜,想亲他。

    顾渊呼吸一滞,只应了一声,又连忙在暗中运过两周真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林信已经抱着话本睡着了。

    好没道理,他自个儿乱踢乱摸,把别人撩拨起来,自己却是睡了。

    顾渊帮他把手里的话本拿出来,把他的衣裳拉扯好,最后帮他盖上被子。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地,去隔壁房间。隔着一面墙,仿佛能听见林信的呼吸声,他的衣料与锦被摩擦发出的声音。

    顾渊坐修行,熬过一夜,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像渡劫一样困难。

    *

    或许是因为这几日晚上,他都陪着林信睡上一阵。这一夜没睡,他自己从来不困,但是林信他眼底有一点儿乌青。

    早起洗漱之后,林信将纸笔搬到窗台边,算继续画画,随口与他闲聊:“一般来,眼底发青,有三种情况。”

    他跳上窗台,架起一只脚,继续道:“要不就是你被人了,这应当不会,我认识那么多朋友,应该还没有一个人得过你;要不就是你纵欲过度,不过这儿就我们两个人,没有对象;要不就是你没睡好,晚上我们泡脚啊。”

    顾渊还想站在他身后,被他赶走了:“你坐着吧,就坐我对面。”

    窗子不大,但是他二人挤一挤,还坐得下。

    这一日又是工作的一日,林信抱着纸笔,一边观察远处的扶归,一边画画。

    一直到了傍晚,鹤亭又化作鹤形,衔着梨花枝,飞过宝塔,将花枝丢进林信的怀里。

    这回却把林信吓了一跳,他迅速换了一张白纸,将在画的那一张盖住。最后抬眼看看四周。

    过了一会儿,一只青色的蝙蝠也将一枝红颜色的花枝丢进他怀里。

    林信不长教训,又被吓着了,手上一松,怀里的一沓画纸就像蝴蝶似的,从窗子里飞了出去。

    他有些着急,将符纸缠绕的笔杆上,也往地上一砸。符纸与笔,较重一些,也快一些落了地,在底下将所有的纸张收拢起来,重新放到林信手中。

    满天画纸乱飞的时候,顾渊转头看了一眼。他眼睛好使,只一眼,便看见那叠画像里边,好像有一张不是扶归。

    林信竟细致到,连那人一夜未睡,眼底淡淡的乌青都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