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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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官林信,负责一条星道。

    他会扎灯笼,自家门前的灯笼,也是他自己扎的。

    风吹动檐下灯笼,烛火摇晃。

    顾渊把他按在墙角,仔细地用手掌垫着他的脑袋。

    良久,才抬起头来。

    昏暗里,林信的眼中略有水光,双唇泛红。

    顾渊用拇指按了按他的唇角,笑着道:“倘若与我没话,我们还有很多别的事情可以做。”

    林信推了他一把,没推动。

    他仍旧站在角落里,被顾渊的影子笼罩着。

    也就是这时候,林信才会觉得顾渊长得比他高是个好处。

    林信收回手,不太自在,下意识想要抹抹脸。

    顾渊便握住他的手腕:“你不能摸。”

    “哦。”

    于是林信抿了抿唇。

    无话可,那就开始做别的事情。

    林信往后退了退,靠在墙上,掩在衣袖里的手动了动,随后举起双手——

    顾渊亲他的时候,正好林信穿着他的衣裳,衣袖太长,又为了不让他乱动,顾渊便把他的两只衣袖了个结,绑在一起了。

    林信将成结的衣袖举到他面前:“给我解开。”

    顾渊低下头,目光灼灼:“亲我一下。”

    “你先给我解开。”

    “你先……”

    不等他把话完,林信便踮了踮脚尖,一甩衣袖,用绑起来的衣袖勾住他的脖子。把人拉近,然后亲了一下。

    “得好像我不会似的。”林信想要收回手,“给我解开。”

    顾渊按住他,正色道:“要之前那样‘啾’的一声。”

    “我又不是鸟,还有‘啾’的一声?”

    “你有。”顾渊目光定定,“要不本君先给你演示一遍,你再……”

    林信忙道:“不不不,我懂了,我懂了。不就是‘啾’嘛,我会的。”

    按照要求,鸟林信“啾”地亲了一口顾渊。

    顾渊捧起那个衣袖成的结扣,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大抵是装模作样:“林信,本君不记得是怎么的结了,可能解不开了。”

    林信有些急了,也凑过去看,恼道:“你这个人……你这条龙真是的。”

    秋日里,林信的额上竟急出了两滴汗。

    逗石头玩儿,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过了一会儿,顾渊道:“好了好了,本君知道了。”

    他捧起衣袖,再看了一阵,动手拆解。

    林信看他弄了一阵,只觉得他越弄越乱,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顾渊低着头,将衣袖翻来覆去地弄:“林信,可能解不开了。”

    却听林信道:“不用了,我已经出来了。”

    顾渊抬眼,只看见林信把一双手都放到他面前,给他看。

    林信把衣袖结的外衫给脱了。

    脱了。

    顾渊道:“林信,你怎么……”

    “你在耍我玩儿是吧?”林信把衣裳抢回来,顺便他两下,“耍我玩儿!耍我玩儿!”

    “没有。”顾渊半举起双手,往后躲了躲,“疼,疼。”

    林信停手。

    然后想起他是条龙。

    “龙有什么疼的?你那龙鳞不是硬得很,把我的腰都划破了。”

    顾渊知道他记仇,但不知道他这么记仇。

    好久之前的事情了,林信调戏天池“公鱼”的时候。

    虽然过了很久,但是基本上每回吵架,林信都会翻出来再一遍,以表达他的不满。

    翻旧账能力实属六界最强。

    顾渊按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现在有话可了。”

    林信微怔:“嗯?”

    “笑谈天也好,吵架也好,只要和你待在一块儿,就觉得很高兴。”顾渊正色道,“你要是觉得厌倦了,不要忍着,早点跟我,我找点新花样陪你玩儿。”

    林信迟钝地点点头:“好啊。”

    “等等。”随后他才反应过来,解释道:“我没有……厌倦。”

    他抽回手,暗中用左手拇指按了按右手掌心。

    林信继续道:“我和你没什么话,不是烦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相处了有一段日子了,我有什么事情,你都很清楚。这阵子,消耗的传音符太多了,不是你问我‘在哪里’,就是我问你‘在做什么’,如果你愿意的话……”

    他举起右手,手心中一条银线,若隐若现。

    “我们把灵犀契上,这样,以后就不用传音符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顾渊揉揉他的脑袋:“好。”

    林信抓起他的手,拍拍他的掌心:“你缠我,我缠你?”

    这话好像有点怪怪的。

    两人对视一眼,林信试图解释:“我是灵犀,是‘纠缠’的‘缠’,不是‘馋人’的那个……”

    他抹了把脸:“算了,可能不清楚……”

    顾渊反手扣住他的手:“我缠你。”

    掌心的银线相缠,微光闪现。

    “我试一下啊。”林信收回手,“让我看看顾仙君现在在想什么……”

    他被吓得原地蹦了一下,整个人都贴在墙上:“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什么还有龙形!解掉解掉,我不契了!”

    顾渊还有点委屈:“林信,那是因为你站得很近。”他伸手拨弄了一下林信的嘴唇:“很漂亮,话的时候……”

    林信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拍拍他的肩:“天晚了,回去吧。”

    顾渊跟他道了一声“明日见”,转身要走。林信忽然喊了他一声。

    他回头,一件衣裳被迎面丢来。

    是绣有鱼的那件外衫。

    “你不是想要这件衣裳么?”林信道,“入秋了,晚上风大,穿回去吧。”

    “你方才还我的龙鳞很硬。”

    “那你的意思是不要了是吗?”

    “不是。”顾渊披上衣裳,学他之前的模样,“我穿着很合身,现在是我的了。”

    “那还不快穿着走,等会儿我就后悔了。”林信抱着手,“嚣张”地朝他扬了扬下巴,“男友外套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穿的。”

    “好,你快回去吧。”

    顾渊乘着风,信步闲走,回到西山。

    蛮娘的果然不错。

    他喜欢我。

    *

    蛮娘与怀虚灵君的婚期,定在八月廿四。

    这阵子,林信四处寻宝,在婚期前大半个月,就把原定好的嫁妆单子都找齐了。

    再添上怀虚灵君送过来的聘礼,正好就是六十四抬体面的嫁妆。

    其实仙君之间成亲,很少有那么隆重的,还是按照人间的规矩来办的隆重。

    林信自己就是仙君,他心中清楚得很。

    仙君与妖怪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虽然两者的寿数都比凡人长,但是仙君的寿数,还是比妖怪的要长上许多。

    再加上两者的修行路数不同。

    仙君超凡脱俗,隐隐的有忘情的倾向,但是妖怪不同,妖怪大多深陷红尘,容易为情所困。

    正是因此,在操办婚事的时候,怀虚灵君喜欢凡事从简,而林信为了蛮娘着想,还是把事情办得大一些。

    毕竟只有这一回。

    而且,对仙君来,万千年的岁数里,换一两个仙侣,是很寻常的事情。但是蛮娘肯定不这么想,倘若真有这么一天,林信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原先忙着给蛮娘筹办嫁妆的时候,林信还没有想到这么多,一闲下来,就开始操心这些事情了。

    蛮娘要是走了,就真的没人唠叨他的饮食起居。

    他还没有猫猫可以玩儿。回到家里,没有猫猫给他开门,睡觉的时候,没有猫猫给他当枕头。

    这些事情,乱七八糟的,一股脑儿地涌过来。

    仔细想想,还真有点担心和难受。

    八月廿三,蛮娘出嫁的前一个晚上。

    林信一人操办不来,便早早地把两个好朋友喊过来陪他,顺便撑场面。

    月老的大徒弟江月郎,还有地府孟婆的徒弟孟君。

    原本也要喊兔子精何皎来的,但是这回,灰狼秦苍把他给缠住了。

    蛮娘那边,他又请了嫦娥与瑶池仙子来陪着。

    他与江月郎、孟君,三个人一起,将蛮娘的嫁妆最后清点一遍,再确认了一遍流程,就已经是深夜了。

    三个人洗漱之后,一起挤在榻上,一人抱着一只猫——为了防止这三只猫晚上闹腾,扰蛮娘休息,今天晚上,三只猫与他们一起睡。

    秋夜渐冷,他们挤在榻上,还挺暖和的。

    一起听江月郎念话本子。

    听江月郎念他自己写的话本,格外有意思。

    孟君了他一下:“快点念,念完这个,你去窗户边上吹着风,念玉雨抱死冷风中那一段。

    玉雨是江月郎一册话本里的一个角色,最后死在冬日的北风之中。很多读者对这个结局很不满意,孟君是其中一个。

    江月郎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当然最后还是没让他念,因为太不吉利。

    林信抱着奴,坐在榻上,有些发呆。

    孟君推了他一下:“信信,你怎么了?你哭了?”

    “我没有!”林信一撩额前散发,转过头,面对着他,“我只是……”

    “舍不得。”孟君揽住他的肩,安抚地拍了拍,“我懂得,放宽心就是了。以后你没饭吃了,我请你喝汤。”

    喝孟婆汤。

    今日早早的就睡了,三个人三只猫,分做两张榻,林信与江月郎睡在一处,还有被江月郎成是猪的奴。

    奴热烘烘的,在深秋夜里,一个火炉似的贴着他。

    林信翻了个身,平躺在榻上,奴趴在他的胸口,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把奴往边上推了推,睡不着,躺在榻上,盯着帐子顶看了一会儿。

    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精神得很,心里乱成一团。

    林信看了看右手手心里那条银线,试图通过灵犀,和顾渊话。

    “圆圆,你在吗?”

    顾渊很快就回复他:“嗯。”

    “睡不着。”林信举起右手,在空中乱划,“烦得很。”

    顾渊直接问他:“有什么想吃的?”

    还挺了解他的。

    “嗯……想吃枕水村的盐渍青梅。”

    过了一会儿,顾渊道:“你开一下窗户,你房里靠北边的那个。”

    林信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

    他把奴塞给江月郎,然后轻手轻脚地下了榻。

    推开窗子,顾渊就捧着一坛的青梅站在外边。

    林信回头看看,房里孟君睡得正香,江月郎被奴给压醒了,还没有反应过来,正睡眼朦胧地看着他。

    林信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攀着窗台,从窗户爬出去了。

    在秋日的夜里,他就穿着一身单衣,想也不想,就跑出去找顾渊了。

    待林信爬出来后,顾渊将窗子掩上,解下外衫,把他裹起来。又捻起一个青梅,塞进他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