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碍事

A+A-

    噙着泪,我颤声相问,“让你逃,你为何不逃,瞧你现在,满身是血,遍体鳞伤!”

    “傻丫头,这一点点伤不碍事的,我若逃走了,你该怎么办呢?”完这句,他的唇贴上我的耳畔,温温柔柔亲吻,“伊可馨是我萧元尚的女人,我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总算是扯平了,也再不分离了!”

    皇帝遇袭是天大之事,听得此讯,宫内早已炸开了锅。

    车驾直至乾明宫前才停,我独自一人先下车,抬首便对上一张盛怒的脸孔。

    “该死的贱婢,瞧你行得好事!”皇后裴斐横眉怒瞪,厉声斥骂,“皇上若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定不会放过你!”

    这等话语极不中听,站在一旁的皇太后闻之,随即喝止,“大正月的,少胡浑吣!”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真不知这等谣言是如何传递的。

    挺了挺背脊,我极力为萧元尚辩护,“所谓的夜不归宿仅是微服出游与百姓万民同乐,那眠花宿柳之事绝属虚言,帝后原本是天造地设的夫妇,娘娘不该不信皇上,而信他等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恶人。”

    “贱妇!”当庭喝出一句,裴斐怒得难以自抑,“你是何等身份,竟敢对本宫”

    “现在不是打人骂狗的时候!”皇太后冷冷瞥眸,嫌裴斐太碍事,“这乾明宫有的是人伺候,你先回紫宸宫等讯!”

    听闻此语,裴皇后又瞪我一眼,极为无趣的退开。

    车驾的帘幕被卫岚掀开,皇太后瞧见一身血红的萧元尚,惊得脸色泛白,“不是仅为皮肉伤吗,怎么会”下一刻,她好似想起什么,语声灼灼,“孙守山呢,快去传孙守山!”

    “因御医院的案子,孙守山还被押在天牢之中。”内监总管李光海声提醒。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死人啊,还愣着干嘛,快点将皇上抬回内宫疗伤。”着,皇太后又示意李公公,“传本宫口谕,快去天牢将孙守山放出,为皇上诊治!”

    “母后,朕没事的。”勾唇轻笑两声,萧元尚努力撑起身子,颤颤巍巍朝我伸出,“你们都别忙,不要吓着可馨!”见我衣衫凌乱,披头散发,皇太后幽幽言语一句,“?嫔好腕啊,能让皇上如此惦记!”

    乾明宫乱得仿佛一锅粥,不等我入内探视,皇太后已命人将门扉紧闭,并传出话来,“各处妃嫔回各处去罢,皇上自有御医照料,不必担心。”

    太后懿旨在此,心急心焦的妃嫔们也不好再强行留下,都陆陆续续的散了,我也预备离开,谁知刚转回过身子,居然蓦地撞上一人。

    成亲王蹙着眉首,显得有些焦虑,“可馨,你还好吗,我很是担心你啊!”

    见他关切,我并不答话,仅是远远躲开,疾步离去。

    快行至沁芳桥时,迎面遇上闻讯而来的秋霜,只听她压低声音禀报,“方才长兴侯府的丁副将已遣人回复,少爷平安回府,毫发无伤。”

    太好了,高悬于心上的万钧巨石终于落定――自从青云阁遇袭开始,就一直担心峥儿的安危,又不敢向他人透露,多亏丁晏明知事理,迅速向我汇报。

    扶过秋霜的胳膊,长长叹了口气,“好了,回宫去吧,我也好梳洗梳洗。”

    丫头抬眼,瞧见跟随而至的萧昭文,便轻声问了句,“王爷还有事么?”

    萧昭文幽幽一语,不辨喜怒,“你先退下,本王与?嫔有话要。”

    “是。”秋霜应了,心翼翼抽出胳膊。

    “别走!”不等她退下,我再次将她拽住,冷言冷语道,“可馨与王爷交情尚浅,没有什么体己的话儿要,无需避人耳目。”

    见我冷冷淡淡,爱理不理,萧昭文一时气急,挟住双肩,强行扳过我的身子,厉声质问,“伊可馨,你这是怎么了,使得是什么性子?”

    他的双宛若虎爪,将双肩抓得生疼,我故意不与之对视,只是淡淡而笑,“此次微服出游让可馨受益良多,几近是重获新生!”

    “你和他”萧昭文想问,却很难张口。

    “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兄弟睦。”我轻声念出十二个字,紧接着,又补充一句,“成亲王是不可多得的才子雅士,必定深知这些字句的涵义,皇上是你的君,亦是你的兄长,可馨是皇上的女人,所以你不该对我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返回秋华宫之后,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宁静,我迫切想要回忆,记起从昨日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件,哪怕是一个细节也不能放过。

    皇帝微服出游,原本是一时兴起,根本就没几个人能够知晓,可那些黑衣人的举动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只是误打误撞的遇上,还是筹划久矣的惊天阴谋?

    听萧元尚的口气,已然猜到那群黑衣人的身份我想着思索着,不知是何缘故,姐夫的身影总是在眼前晃悠难道,难道这回的行刺事件与远征回鹘的景熙有关?

    不等理清头绪,只见秋霜立于珠帘外,“主子,热水已经预备好了,您可以沐浴更衣了。”

    “好的,你退下。”我缓缓站起身子,独自去往置有木桶的内室。

    相处的时间长久了,秋霜渐渐知晓,我是最不愿意让人伺候沐浴的,可她今天,却

    “主子。”隔着水墨屏风,侍女声道,“方才,皇上让紫韵送来几盒药膏,还再三叮嘱,让奴婢为您涂抹。”

    跨过桶沿,将身体浸在热水里,我有些疑惑,“没病没伤的,为何要涂抹药膏?”

    “是您的脸颊肿了,还有”

    经她一,才想起被那些黑衣人重重掌掴,随口答道,“你过来吧。”

    持靶镜,端详自己在镜中的模样,右边脸颊是有些红肿,唇角还渗着血痕秋霜瞧见了,忙旋开一只白玉盒,用细簪子挑了少许药膏,心翼翼地敷上,“这是薄荷膏,祛瘀消肿。”

    “嗯。”我点了点头,“紫韵过来送药,你有没有问起皇上伤势?”

    “问了。”

    “他伤得重不重?”握住侍女的指尖,我追问一句。

    见我紧张万分,秋霜莞尔一笑,打趣道,“难得您关心皇上的安危呢!”

    “是吗?”这才觉察自己的失态之处,又故作轻松一笑,“皇上遇袭受伤时,我正好在场,他若岂不是我的罪过了!”

    “皇上自幼习学武功骑射,一定没事的。”巧言宽慰一番之后,秋霜取过另一只精致的药盒置于我的掌心,压低语声,“这里面盛着宫内特制的秘药,可以缓解*的疼痛,皇上每每召幸妃嫔,隔天必定赐下此药”

    听她如此一,我的面颊即刻红了大片,支支吾吾,“那个没事,也不疼了,无需涂药。”

    见我羞赧无比,秋霜又道,“皇上在宫外临幸您,有没有告知彤史记录在册?”

    实在不愿被这等隐晦之事困扰,我随意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彤史,掌记宫闱起居之事。

    那时,我还是太天真,完全不知道记上一笔与没记上的差别,那是生与死的差别

    大正月的,就卧床闭宫养伤,这等哀事无论发生在谁的身上,心里都不会好过,难怪皇太后一直没好脸色给我。

    这天已是第十日,皇太后仍旧把持门禁,不许我进殿探视萧元尚。

    头撞南墙,撞出一鼻子灰,我带着秋霜,悻悻而退。

    自萧元尚受伤之后,便闷闷不乐,侍女瞧出我的不自在,笑道,“难得天气转晴,奴婢陪您去梅园一游,如何?”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点头应了。

    近来接连好几场大雪,园中的梅树开得正艳,刚过沁芳桥,只闻阵阵暗香袭来,我不由快行几步,来到平时最喜的那株绿萼前,撷下一朵,置于掌心,边嗅边赏,“好幽香的味道,积花上之雪煮茶,定是美味的。”

    不等完,一声厉喝响起,“你是什么人,竟敢采摘这儿的御梅!”

    这梅园离秋华宫极近,我好歹算是半个主人,听闻那声呼喝,冷冷回首视之,一披散长发的女子慌慌张张跑来,不由分地抬,打落我置在掌心的花朵。

    “你又是何人?”见她不恭不敬,我凝眸细细打量,她身着木兰色的衣裙,鬓角簪着一朵素白绢花,双眼空洞无神,似疯似颠。

    带着些许自傲,她的语声扬高八度,“本宫是太妃娘娘,你见到本宫为何不跪?”

    “主子。”秋霜扯了扯我的衣袖,“别理她,她是疯妇!”

    侍女的话语似乎刺激到她,她陡然拽住我的胳膊,凄厉大叫,“你才是疯妇呢苏芩雪,本宫要找贱人苏芩雪,她夺走了本宫的皇儿皇儿啊,苦命的皇儿”

    “萧太妃,您别闹!”着,秋霜指了指远处,“看,徐公公来了。”

    半信半疑回首,果然瞧见徐公公,那疯妇便如同避猫鼠般扭扭捏捏躲开,口中还不住念叨,“苏芩雪,苏芩雪,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见我被惊扰,徐公公连声赔礼,“?主子千万莫怪,她是幽居仁寿宫的萧太妃,可能是看守不力,让她偷跑了出来。”

    入宫已有些时日了,还真没听过“仁寿宫”三个字,我不由一问,“太妃们不是居在上阳宫么,为何她会”

    “萧太妃是太上皇的亲妹妹。”徐公公低低答话,“苏芩雪是孝宣皇后的名讳,她们都是前朝哀帝的妻妾。”

    这疯妇是前朝哀帝的妻妾?我凝了凝眸,想再次将她打量清楚。

    见目光汇聚在她身上,疯妇呵呵一笑,走近几步,牵起我的衣袖,“红梅绿萼,是晔郎最喜欢的,很美很美。”

    晔郎?我一时好奇,温颜相问,“他是何人?”

    “嘘!”萧太妃伸出指尖点上我的唇,显得很是紧张,“不能,不能会被杀头的,皇儿被人抱走了,还有四儿叛军杀入内宫,血流成河,好可怕,好可怕!”

    不知是真疯,还是装疯,她一口气出很多,吓得徐公公脸色发白,慌忙将其止住,“太妃娘娘,该回仁寿宫了。”着,强行拽住她的胳膊,将她带走。

    目送她们远去,秋霜感慨一句,“都是可怜之人啊!”

    “怎么,你是知情者?”我含笑轻问。

    欲言又止,侍女得晦涩,“与其是太上皇的皇妹,还不如是谋朝篡位的一步棋身为棋子本不该有真心、真感情,很可惜啊她不但爱上了,还为所爱的男人诞下皇儿,结果呢,还不是难逃

    夫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剧!”

    “妻子?棋子?”听完秋霜的话语,我颇有感触,自语喃喃道,“如若能够选择,谁又愿意当棋子,而不是妻子呢?”

    “是啊!”侍女点了点头,旋即偏转了话题,“听闻陆子,长兴侯火攻回鹘牙帐城,大获全胜,预备班师回朝这下子,皇上必定欢喜,侯爷加官进爵仅是一瞬之事!”

    冷了脸面,我淡淡一句,“若能加官进爵,那也是他的本事,我不指望他!”

    “侯爷是您的姐夫,爱屋及乌,皇上当然会多加关照的。”

    “或许吧。”涩然苦笑,我心里暗自盘算,这次萧元尚受伤定会迁怒于景熙――若不是他火烧牙帐城,那些回鹘武士也不会潜入京中,伺行刺。

    睚眦必报,才是萧元尚的本性,他一定会迁怒于人,就算那人再劳苦、再功高。

    事态的发展果然不出所料,第二日便有消息传入耳中:长兴侯违抗皇命,谪守边戍,不得还朝。

    皇上向来就是金口玉言,话一出口,已成定局――景熙必须留在西州,不得回返。这一消息是由陆子带来秋华宫的,秋霜听闻之后,正预备宽慰,却见我长长吁了一口气,便不解道,“主子,您”

    “这不是坏消息。”我微微笑了,顿觉烦乱的心绪轻松一截,“保住了珍贵的性命,保留了世袭的爵位,皇上待他,已然不薄。”

    “可是”

    秋霜还想什么,被我抬止住,“他的事,你别管,我也少操心人生在世,应该惜命惜福。”

    这日,临近傍晚,孙菁贞忽而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