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激怒
宫人隔着珠帘瞧着这个情形自是知趣的退了下去。
果然,皇后见宫人前脚一走,便将脸枕在荣帝的肩头,紧紧依偎着他,柔声唤道:“表哥,我们有许都没有在一处了。”
“嗯!”荣帝应了应,便掐熄了灯将皇后搂在怀中。
有别于倩儿的成熟与妩媚,他的妻子有着初嫁为人妇的矜持与羞涩,即便是主动求欢也是极其含蓄的,荣帝清楚记得,约摸很久以前,他刚要了倩儿时,她也曾如此情怯。
从最初对房中之事的向往,以及情到浓时的旖旎风光,他早已领略过更兼荣帝后宫充实有无数美貌的宫女嫔妃,真真算是阅尽春色。
因此,皇后再美再好,入宫那几天新鲜的劲头一过,荣帝只感到麻木。他与表妹同床共枕,更多就是一种施舍与怜惜。
此刻他抱着她,无一刻前戏温存,也无一分热情投入,只是沉默的抽送着,看得皇后在他的身下,明明干涩的痛得皱着眉头,仍咬牙作出一幅满足消魂的模样,荣帝只觉得恶心。
他有一种既自欺欺人,又被人伪装欺骗的感觉。
荣帝虽不能肯定,在他之前,有多少位皇帝真正能做到孤家寡人,但他却无比清晰的体会到,帝王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渴望爱,也渴望被爱,其实与世间之人无异。
既然能够一统天下,为什么不能够运用权利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幸福?这个天下属于强者,在情感的世界里,自然也是强肉弱食。
荣帝不奢望倩儿会重新爱上他,但是只要在一起便已经足够了。他想要的只是与她在一起。
病愈之后,倩儿清减了几分,对着铜镜摸了摸微尖的下巴,还有巧的耳垂,想起未出阁前母亲总她生得单细,一看就不是个有福的,连忙抱了天佑往膳桌走去。
“乖儿子,多吃点,咱娘俩可得娘壮儿肥,不能少了福气。”
“难得娘子能这样想,”月娘见倩儿总算大好了,又肯认真用膳,心里自然高兴,可转念却有些发愁,原来荣帝已经有十来天不曾来看倩儿。
听荣!荣帝不是歇在皇后的寝宫,就是留宿在别的后宫嫔妃之处,月娘因而忍不住相劝道:“但只是娘子为什么总将皇上往外头推呢?”
“这天底下都是皇上的,能有皇上做靠山,这该是多大的福气,那些后宫娘娘,任谁不是削尖了脑袋往皇上的身边钻”
“皇上做靠山?”
倩儿闻言先是一怔,璇即撑不住好一阵冷笑,若荣帝果真靠得住,当年他便不会舍她而去,她也不会成为寡妇,辗转于这深宫艰难度日。
但这样的话,她是不屑于向月娘这般吃里扒外的奴婢的。
“怎么,朕难道不配做你的靠山?”
曹操,曹操就到。
月娘见是荣帝先是欢天喜欢地磕了头,见荣帝使了个眼色,便连忙从倩儿中抱了天佑走出去,倩儿才要“唉”两声,忽想到荣帝每次来寻她,不是宽衣解带,便是寻欢作乐,只得又忍住了。
若是换作旁的后宫嫔妃,甚至于妻子皇后,荣帝都会觉着她们虚伪,偏是倩儿,她隐忍的样子,看得他有些心疼。
“朕问你话,是你信不过朕,还是不屑于信朕?”荣帝明明是打心底里想要喝护倩儿,但不知为何一经由他口出来,传入倩儿耳中,却又成为另一层意思。
既像是一种威胁,又像是一种警告。
“对,臣妾确实信不过皇上,”
甫一张口,倩儿便后悔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只怕惹毛荣帝,她想出宫会难上加难,便又圆话,稳住他:“却也不敢不屑于相信皇上。”
“你有什么不敢的?不是拿脸色给朕看,便是牙尖嘴利,句句戳朕的心窝子。”
他有些日子没来了,怪想她的。并不是他不想来,一则是为了让倩儿清清净净的养病,另一则他已经很久不去后宫了。
起初那几个月尚且还能打着失子之痛的名义,时间长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荣帝都想好了,等这次秋围结束之后,他便正式向她向聘,就算会引来朝中大臣的诽议,还是想要正大光明的与她在一起。
虽然不能将凤冠戴在她的头上,!,可是贵妃的品阶,副后的尊荣,他一直给她留着
“玉儿,为什么不试着相信朕?”
他原想要将心中所想全部告诉她,却还是忍住了。那么多年的相知,荣帝明白倩儿如今只会相信亲眼所见,断不会再相信他所的任何一句话。
为此,他必须要先做到。
“至少希望你能相信朕,朕是真心想要与你在一起,对你好的。”
逢场作戏真的很累。
若不是与皇后作了约定,能指日出宫,倩儿极其明白,她一定会坚持不下去,最后会彻底与荣帝撕破脸,走向决绝。
“汤药呢?呈上来。”回想起荣帝每次总将一腔炽热留在她的体内,倩儿就会有一种这辈子都无法与他撇清的错觉。
“下次记得搁点糖,太苦了。”
倩儿喝碗避孕的汤药后,只觉苦涩的令人难以忍受,她太清楚的知道长期服用这种寒性极重的药物终究会彻底失去做母亲的能力。
可她,又有什么法子呢?
没有一个人如她这般,更渴望真正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可她已经有天佑了。从她将天佑由襁褓里抱了回来,认作亲子那刻起,就必须为当初的选择继续谎下去。
除了贞王,没有人知道她的秘密。
在离开荣帝的漫长岁月里,倩儿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属于自己的秘密,从某种程度上,她真的不是当初那个少不更事的姑娘
立冬前,因荣帝带了御前侍卫出宫秋围,整座大瀛宫除了北风呼啸的声音,便只有红墙下四角围合的天空,无数艳丽嫔妃苍白而落寞的身影。
她们一生都在等,等着君王回顾,等着荣帝临幸。
除了初入宫的皇后,虽与荣帝仅维持着表面的和睦,却因仗着是荣帝的表妹,大瀛门迎进的皇后,总觉得自己与众人不同。
眼下,她坐了云凤肩舆,正急急地赶往静心!心苑传窦太后的懿旨。因之前早就与倩儿作了约定,她人还未到,倩儿已抱着天佑跪在阴霾的天空下,高呼谢太后圣恩。
月娘见了这个阵势,根本就无法阻挡,只能暗中放了信鸽,将倩儿出宫的消息暗地里向荣帝禀报,待荣帝在木兰围场收到信息时,倩儿早已出了宫。
她非但如愿离了大瀛宫,还连夜托人去请亲弟弟希珏。倩儿都想好了,将天佑亲自托付给他,悄悄将孩子寄养在乡下娘家。
就在倩儿伸长了脖子等希珏那刻,适有王府的老管家来回话:“回王妃,相府大管家带了聘礼,替国舅爷求婚。”
可转念一想,这其实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皇后虽工于心计,可比起她的婆婆窦太后,终是少了老辣沉稳。窦太后称病于未央宫,看似久病不愈,实则城府极深,后宫内一举一动都逃不脱她的法眼。
她不好老了脸与冯太后争太瀛第一贵妇之位,便明正言顺的推了皇后出去,欲借皇后之从冯太后中收回统御后宫的实权。
皇后却也不曾辜负冯太后的期望,在经历淑妃怀孕短暂的失利之后,迅速将她召入后宫,以皇婶之名处处牵制冯氏一门的势利,逼得淑妃产下一个死胎,重挫了冯太后的锐气。
唯一令窦太后放心不下的便是皇后用了她这枚棋子,于不经意间触碰了窦太后强压下的一桩心病。她,倩儿,曾是窦太后多年的一桩心病。
即便事隔七年,即便窦太后早已老眼昏,看不见她的容貌长相,可倩儿仍能想像出窦太后在心底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暗恨得难以出口的情形。
所以那位瞎眼老太太才会使出双仞剑,助她出宫,却强逼强娶,让沈天放娶她。
窦太后明明知道她与荣帝,沈天放与冯太后之间的关系。她这么做无非是杀鸡给猴看,在让荣帝断绝念想的同时,好教冯太后也彻底对沈天放死心。
冯太后稳坐后宫,除了仗着是荣帝!帝养母之名,朝堂内沈天放仍然暗中支持她。
如今的沈天放,虽不曾改当年的痞相,可眷顾冯太后的心却从不比当年要少。沈相病逝之后,他再不成事也是相府唯一的继承人。
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相府出了皇后,从前依附沈相的旧部自然追随他。
窦太后这一招叫借力打力,将天下的好处都收拢到在上一个人占尽了。
显然不值得。
只有被伤害过,才会懂得如何权衡利弊、保护自己。为此,她倒是要好好利用这样一番局势,既摆脱荣帝,又不能教窦太后如了意。
因向管家道:“你去回了相府的管家,就我希氏,无论如何也是贞王妃之尊,上得祖谱、入得玉牒,若非国舅爷亲自上门提前,岂有纡尊降贵,就这么委委屈屈嫁过去的道理?”
管家:“是。”
相信不论是沈天放还是冯太后,都不会让窦太后称心。倩儿越想心中便越觉畅快。
即便如今她极其落魄,可只要能够守住贞王正妃的身份,这些人还是会忌惮她三分。贞王在世时曾被先帝封为江南王,荣帝继位也敢不觑他的实力。贞王妃是大瀛除皇后之外最为尊贵的名份。
除了名份,她任谁也不会相信。
倩儿,只为自己而活。
木兰围场位于大瀛河上游,因与蒙古草原相接,最是水草丰美,自古以来便是历朝历代皇帝狩猎之地。
彼时,荣帝骑着骏马奔拉了弓欲射杀一只陷入包围的雄鹿。忽有快马加鞭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荣帝一分神,放出的剑虽射中了那头雄鹿,却并未中要害。
这下可好,那雄鹿受了惊,带着伤撒腿便是一阵疯跑,随行的大臣及侍卫恐扫荣帝!帝的兴,连忙赶去追。倒是荣帝立于马上,心道,不过是跑掉了一头鹿,改明儿还可以猎黑熊及老虎。
他寻思着将虎皮、虎骨孝敬母亲窦太后,另再多射猎些白狐,取了狐腋给倩儿织一件狐白裘。她素来畏寒,穿着他亲给她寻回来的袍子,想必连心都会给焐热了。
荣帝这样想冷峻的面上泛起抹不着痕迹的笑意,随行的侍从见他心情极好,便将宫中送出的加急双呈上,哪知,荣帝还未不曾看完,当即便阴沉了脸,一挥鞭子道:“拔营,回帝都。”
该死的女人,竟然趁他秋围出宫,更可恨的是她宁可改嫁给沈天放,也不肯陪在他的身边就算他深知沈天放不会迎娶倩儿,还是一种深深被刺伤的痛。
一夜北风紧。
倩儿将独子天佑托付给了亲弟弟,直到睁眼看着马车走远,车轱辘发出如碾碎一般的声音,方一个人缓步回到王妃居住的正堂。
“王爷,天佑我都安排好了,你若泉下有知就请不要原谅我”
倩儿从床头拾起亡夫贞王的牌位,珍重捧于心,可话还未完,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也许,今时今日如她,连摸一下他的牌位都没有资格
他下了死力。
看来,这一回,她逃出宫,真真是激怒了他。
纵使倩儿心中隐约感到害怕,仍是面无表情,作出一幅无惧之状,见眼前这个不怒自威的男人,一脸沉默的解开了玄青色的披风,露出明黄的袍角,她仍有些难置信,荣帝竟然会一路紧追不放,尾随着她回到王府。
分明记得,许多年前,任她如何流干了眼泪,跪在雪地里苦苦哀求,他都不肯多看她一眼她便淡然道:“皇上怎么出宫了?臣妾不过是回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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