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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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宜并未把四皇子那事当成什么大事,但也不会故意折辱不见。

    换过衣裳就过去见他了。

    书房里,四皇子正捏着茶杯对着博物架发呆,听到脚步声,赶紧回头。

    他放下茶杯,下意识整了整袖口,不自觉挺直腰板,在脑海里将事先准备的话语过了一遍,脸上换上一副寡淡清冷神情。

    那边郑宜已经坐下,姿态随意。

    见状,四皇子挺直的腰背往背后的轮椅靠了靠,仿若舒服自在,两条臂随意搭在扶,看向郑宜的目光波澜不惊。

    这副意态舒展恣意的模样,是四皇子前世做了多年帝王历练出来的,基本上只要他摆出这副姿态,下头的人就别想欺瞒他,一个个惊慌失措,情绪崩溃。

    这种不动声色的对峙,四皇子最擅长。

    宽大袖口下的指尖,一下一下轻轻划拨扶,四皇子沉默着。

    他在等霜霜开口。

    有些时候,双方之间气势的对抗,关键就看谁能稳住。

    先开口之人,气势一泄,便输了。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郑宜就见四皇子换了好几个动作,连神情都换了两种。

    “你不舒服?”郑宜语气认真。

    她让春生给四皇子倒茶,然后示意她下去。

    “既是不舒服,一会让周先生走一趟,天冷雪滑,四弟注意身体。”郑宜开口,温和客气的语气里带着丝冷淡。

    四皇子琢磨不透郑宜的语气,他目光低垂,在心里想了片刻,试探开口:“三嫂收到弟弟送去了书信了?”

    郑宜扬眸:“你是那朵梅花?”

    四皇子不做声。

    郑宜点了下头:“收到了。”

    听到这句,四皇子抬眼,目光在郑宜脸上徘徊数息,语气意味深长:“那三嫂知道三哥那边也有同样的一封信吧。”

    话的太罗嗦了,郑宜微微蹙眉,提醒他道:“我记忆力很好,你送信的时候便过了,不用重复。”

    四皇子一噎。

    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郑宜太淡定了,以至于四皇子根本不知道怎么往下进行。

    迟疑片刻,四皇子开口:“既然三嫂已经收到信,为何还如此平静?”

    想到一种可能,四皇子脸上带了笑意。

    他差点忘记霜霜有多聪明了,只是一个胎记,不定她已经对赵齐解释成功。无外乎身边服侍她的人泄露了消息,或者把消息走漏推到古道婆身上,毕竟,古道婆可是程珺容的师父。

    “三嫂把男人想的太简单了。”四皇子冷嘲,“你不会真以为三哥信了您的话吧!被其他男人知道自己妻子身上有胎记,如此私密之事,但凡是人,都无法淡定,更何况一国储君,只一个不舒服的念头,便能葬送多年夫妻情谊。”

    四皇子侃侃而谈,仿佛很有经验。

    “你在什么?”郑宜目光不解,“什么胎记,我身上并无胎记。”

    四皇子惊讶。

    他不敢相信:“三嫂在开玩笑?”

    郑宜笑了:“此事还能笑么?其实我并不确定身上有无胎记,不过,我幼年曾受过箭伤,即便是有胎记,也早不见踪迹。连我自己都不确定的事,四弟为何如此笃定?”

    箭伤?四皇子目光中的冷静刹那间被击溃。

    郑宜好整以暇:“吧,四弟为何屡次针对我?”她真是不太明白,自己跟四皇子毫无瓜葛,也谈不上利益争夺,他为何总是找她麻烦。

    四皇子沉默。

    “不想吗?”郑宜端起茶杯。

    她并没有逼问,而是道:“古道婆快到了,四弟想必不信任我这里的太夫,既如此,便候着她吧。”

    见郑宜果真一副并不十分在意的样子,四皇子诧异:“你就这么放过我?”

    郑宜好笑:“你太高看自己了,你觉得自己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

    四皇子:

    “起来”郑宜认真想了一会,“你跟程珺容在某方面有些相似之处,而她对你似乎也很在意。”

    到这,郑宜不顾四皇子惊慌的表情,继续:“你这里问不出来,我可以问她,谜题越难才越有挑战性。”

    完,郑宜不再管四皇子,让人将他送出去,自己则是去书架,翻了几本关于前生今世的书籍。

    ——

    四皇子一直回到书房,脑子都是懵的。

    有些话起来不中听,甚至连四皇子本人都不愿意承认,但这却确确实实代表他的内心。

    什么愧疚忏悔,白了就是不甘心罢了。

    他若是真想补偿霜霜,暗中助她才是正理,而不是现在这般,几次三番离间她和赵齐,甚至用胎记这等不入流的段。

    偶尔夜深人静时,四皇子也觉得自己龌蹉,但事已至此,他必须一条道走到黑。

    他需要用赵齐的易变来证明他前世变心是寻常。

    世间男子皆如是,没人能例外!

    古道婆是第二天夜里抵达园子里,这一路骑着马,简直是风驰电掣,颠得她胃都快吐出来。

    她这把老骨头,是活不到多久了。

    古道婆心里有数。

    到了园子里,古道婆先狠狠睡上一觉,然后大吃大喝宛如吃断头饭一般,撑得差点吐出来,才去见四皇子。

    她心知,自己这一去,恐怕是没命见到明天的朝阳,所以心态特别好。见到四皇子,还乐呵呵关心他的身体。

    四皇子那点气势在郑宜面前不算什么,但面对其他人,还是很能唬人的,尤其是古道婆。

    四皇子只是冷着脸,清清淡淡问了一句。

    古道婆就吓哭了:“殿下,老奴医术实属平常,从前在乡下,最多治个头疼脑热,没啥大本事。”到这,她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一句,“老奴从没自告奋勇,能治好殿下的腿疾。”

    是你自己自信心爆棚,将她从山旮沓里薅出来,非要她治病。

    四皇子握了握哆嗦的双:“你不是擅长针灸一术?”

    “哪里算得上擅长。”古道婆就从没吹过自己的医术,“也就会一二针法,最多治一治风邪面瘫之症,还不是完全有把握。”

    “那程七呢,她的医术如何?”四皇子追问。

    古道婆想了想,“应该比老奴要好,她钻研针灸,对此道十分痴迷。”

    四皇子:“她能治好本王的腿吗?”

    古道婆不话,只一个劲磕头。

    四皇子黑着脸,如果不是行动不便,他一定要踢死这个老货。

    “滚,滚,给我滚!”

    古道婆连滚打爬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