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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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浚江的波涛一刻不停拍打着铸石堤岸。

    这个时间即便是谈恋爱的文艺青年,也不会来这风潮地湿的偏僻旧坝口。

    卓霖背着白子琪低头走在行车的堤坝路上,他只觉得脑中的轰鸣又炸开了锅。

    当年在直升上的情况卓霖也回想了无数遍,当时如果没有蛇拼命制住“鼠鲨”,又令“狗鲨”分神,他早就死了,根本不会有拼死一搏的会。

    老船家承着潮汕人的秉性,对血脉尤为看重,他已经为卓霖断了双腿,儿子蛇是支撑老船家活下去的唯一信念,蛇的死讯卓霖无论如何都不出口。

    “不要你送我回学校,我”

    白子琪嗡哝不清的着醉话。

    卓霖全身的猛的一僵,前行的双脚沉重的再难迈出一步。

    慕容熏轻灵爽朗的笑声仿佛就在耳畔。

    卓霖此生所有美好的回忆都终止在送慕容熏进校门的那一刻。

    那时的慕容熏也着同样的话。

    “真的不要我送你吗?”

    卓霖怅然若失,胸口像插进了一把锉刀在时刻不停的打磨着心脏。

    射向慕容熏的那颗子弹原本是为了救她,却没想到“东海龙王”会丧心病狂到在浚江大桥上埋设炸药,来向警方示威。

    蛇父子两代的再生恩德,卓霖想不出该怎么偿还,慕容熏间接死在自己中,卓霖更不知该如何面对。

    目眶的湿润迷蒙了望向远处浚江大桥的双眼。

    卓霖从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如果需要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割开敌人的咽喉。

    那是为了完成职责,为了生存,因为他是个战士,

    这三年时间他深陷自责的泥泽难以自拔,甚至质疑自己存在的必要。

    无畏的战士不惧生死,血肉之躯却难过情义关口。

    “嗡嗡”

    突兀的引擎轰鸣打破浚江叠浪拍岸的夜色。

    刺目的车前大灯瞬间闪花卓霖潮润的双目。

    “哈哈哈吼吼”

    歇斯底里的笑声从扩音器里传出来,诡异的如同深夜啼鸣的夜枭,让人不寒而栗。

    卓霖眯起眼睛,望着远处安坐在强光下的模糊人影没有动。

    人影后两列怠速状态的皮卡车队像条蓄势待发的巨蟒,将只是双行道的堤坝公路堵的严实。

    “江仔,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没死?”

    阴阳怪气的训问,带着遗憾,透着惊喜!

    空气中淡淡的海鱼腥气随着江边的晚风吹过来。

    龙德市因龙德港口而繁荣。

    浚江因龙德港口的存在而历经腥风血雨。

    靠着港口做私货吃海饭的行家自古便都聚在浚江上。

    可以,江面下是鱼虾的江湖,江面上便是人的江湖。

    在龙德盘踞数百年的方家是这个江湖上真正的龙头。

    他们独占着最大的买卖,享受着来自各方的供奉。

    即便当年猛龙过江的“东海龙宫”也只做到强压过方家一头,使方国正不得不暂敛锋芒。

    想在这片江湖上将方家势力彻底铲除,除非让浚江水枯石烂,龙德港口土崩地裂。

    敢在浚江边这么嚣张的,除了方国正再没有第二家。

    其他人不是摆不出这样的阵势,而是不敢!

    “你跟我还有笔旧账没了,既然露了脸,那就得按浚江边的规矩办,哈哈”

    方国正透过扩音器传出的声音回荡在浚江边,徐徐落下。

    不管过去多少年,方家都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敢于挑战权威的敌人,不然就无法在浚江立下绝对的权威。

    这三年来,卓霖为了照顾老船家没有离开龙德。

    他行事低调刻意隐去行迹,即是为了躲开洛天生,更因不愿再沾染当年的恩怨。

    可惜这一天终究还是没能躲得过去,也不可能躲得过去。

    回应方国正的汽车鸣笛响成连成一片,连永不断绝的波涛声都被压了下去。

    皮卡车上跳出的人影不断在方国正身前聚集,在强光的照射下显得飘摇凌乱。

    他们反握在心的“鱼刀”不时闪出雪亮锋刃,更摄人心魄。

    无路可退的危感突如其来。

    左边是湍流的浚江,右边是几乎直角坡度十米高的二级堤坝,如果卓霖孤身一人,想脱身并不是件难事,但现在带着带着昏醉的白子琪就没那么简单。

    身后唯一的退路早已年久失修,再走两公里便是断绝的尽头。

    如果回到老船家的船坞可以行艇走水路,卓霖遥望江面,此时已经渐渐拢起了朦胧夜雾,隐隐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火余光。

    方国正看似性情颠怪却深承老派江湖人物作风,行事果决无疏出不留后路。

    他能在这里埋伏自己,就一定会在水上安排人。

    到了水上更是这些方家恶徒的天下,那些为了逃避水警检查,而特别改造过的大马力快艇,绝不是一般船只躲得过的,老船家也会因自己而再次受到连累。

    卓霖更加不愿再给老船家带来任何麻烦。

    脑后狭长伤疤如同有只蚂蚁在上面爬行,无论卓霖如何狠劲搓揉,却解不了那不着痕迹让人着恼的酥痒。

    心中难以抑制的烦躁化作一股股血气,不断冲击着卓霖的思绪。

    战友的身躯在眼前被炸的支离破碎,无辜的孩童在嗜血的战场上抱着自己的断肢嚎哭,满身硝烟残迹的老妇望着被战争摧毁的家园到处寻觅失散的亲人,欲哭无泪

    卓霖仿佛又回到当年血色峥嵘的岁月,凝视前方的双眼在强光的照射下渗出了血丝。

    “江江哥”

    还在背后昏睡的白子琪似乎也感受到危险的气息,随意耷拉着的双臂搂紧了卓霖脖颈,飘飞的长发磨蹭着卓霖的面颊。

    “江仔,当年我给过你会,可你不识抬举,竟然跟‘东海龙宫’那帮海狗来对付我,听龙王那条老狗就是被警察弄死在这条江里,今天我就给你个尽忠的会,把你切碎了扔进浚江跟那条死老狗作伴”

    方国正肆意的吼叫回荡在激斗成一团的人群耳边。

    卓霖侧身躲过砸向自己面门的拳头,中刚刚夺下的锐利“鱼刀”顺直接插进横在面前的臂窝上。

    戳断的血管兹出鲜热的血液被卓霖侧头避开,下面一记窝心脚将这个带头冲上来的家伙踹了回去,撞翻紧跟在身后的几名凶徒。

    卓霖顺抽出腰带在空中挥舞,精钢的腰带扣头像条吐信的毒蛇,每一次从卓霖中送出去,便有一人被砸翻在地。

    方国正召集了下近百号恶徒,卓霖此时背靠坝墙被团团围住,能逼近卓霖身前的终究不过十余人。

    最前排先冲上来的已经被卓霖凌厉出放倒了一片,后面的跃跃欲试,却始终没一个人再敢率先闯进卓霖身边两米之内。

    卓霖身后的白子琪被冰冷的夜风吹的缩成一团,却依然睡的香甜。

    她身边扔着卓霖的早已在拼斗中被踩成了碎片,不过留着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在这些方国正的爪牙冲上来之前,卓霖已经尝试过拨通报警电话,却根本没有信号。

    对这些搞走私的行家来,搞来信号屏蔽器这种东西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大多数人不屑于如此麻烦。

    卓霖心中明白,方国正这么大动干戈是下定决心要把他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