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六指哥，你不是总跟那老狗东西什么拳镇长白山，脚踏黑吉辽吗？今天怎么就不灵了！”

    狗子踩到桌子上，也学卓霖从六指强脸上捡着菜叶，只不过这子一下就揭掉巴掌大整块脸皮，疼的六指强一头栽在地上。

    金港湾邻近龙德港，本就是三教九流的江湖人物长聚的地方，发生些这样的事并不少见。

    江湖人物要面儿，更不愿与官家打交道，一般只要不闹出人命，都不会报警，酒店也不想惹这个麻烦。

    尤其是半年前酒店刚因为出了一状寻衅滋事的三死两伤案，警察三天两头过来巡查，原来老板觉得干不下去，所以就将酒店低价转给一个北方过来的老板。

    新老板新作风，很少路面却显得异常大气，就给下面人一条交代，只要不出人命，便随他们闹去。

    但管事是一定要灵了，盯紧了人事，真要出问题，谁的面子也不用考虑，一定要第一时间报警，优先跟警方配合。

    这会儿包房门外叫玫的旗袍领班探着脑袋心翼翼的往里面看着。

    “愣着干嘛，没见六指哥这儿受了点伤，赶紧去拿点香油来。”

    卓霖对玫笑道。

    “这这不用叫救护车吗？”

    玫拉着几个泳装美女壮着胆子走进来，看到六指强的脸皮吓得扭过头去，问道。

    “这点伤在六指哥眼里算个屁，让你拿就赶紧着，你六指哥还有大事儿要谈！”

    狗子催促着几个女孩儿出去。

    卓霖拿出王瞎子临走前给的一沓人民币，抽出厚厚的一叠递给玫道：“除去今天的餐费，剩下都当费，算是给你们姐妹压惊。”

    玫接过钱殷勤的吩咐人赶紧去拿了香油和止痛药膏进来，帮着给六指强简单上了药。

    最后不知是谁拿了条酒店前堂迎宾带的丝巾绿色丝巾过来，顺便也给六指强包扎上。

    六指强捂着脸皮瘫坐在椅子上，任着人摆弄，好半天还缓过劲来，冲卓霖抱了抱拳头，想掀起来个笑脸，可刚扯下嘴角，立刻疼的抽凉气。

    “江兄弟，大恩不言谢，让兄弟见笑了，老哥今天这样子也办不了什么事儿，我就先撤，你的事儿咱们改天再聊！”

    六指强鼓着肿胀起来的腮帮子冲卓霖着，就要起身离开。

    “他刚才救了你一条命，还有事找你谈，你连听都不听就走，这可不讲道义吧”

    狗子窜出来拦住了六指强身前。

    六指强听着倒抽口凉气，他这种赤条豁命混社会的，只讲一件东西，那就是钱，只要跟钱扯上关系，那都是要命的事。

    他跟在王瞎子左右，也不过是想巴结着王瞎子，用他家堂口的招牌，上方家的船走自己的私货。

    东西南北叫“侧切阳蜜”，一到十分叫“流、月、汪、则、中、神、心、张、爱、足。”

    百千万叫“尺、丈、方”，吃饭叫“安根”，挨饿叫“念啃”。

    懂得这些，已经足够在“白丁”面前充场面，

    六指强没有心思跟卓霖一样去学王瞎子那套早已过时的切口、规矩。

    刚才他也听懂了卓霖的“则尺方”，明白那是四百万的意思。

    虽然后面的一律没听明白，但他知道这群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卓霖两句话把人都打发走，后面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六指强才急着溜人翘尾巴。

    “你也跟王瞎子一起混了那么久，不会连几句切口都听不懂吧，这帮人虽然是做腥局子的，但还算懂规矩，你现在答应还人家四百万，要是卷铺盖逃走，万一再被抓住，可就不是剁那么简单的了，再我跟狗子露了脸，你还摆了王瞎子的堂口，这担子是准备要我们替你担了？”

    卓霖用筷子戳起耷拉在桌角的一只盐水鸡摆在面前，鸡子肉质已经烹的酥烂，卓霖三两下就用筷子尖挑出几块骨头，拼出个“死”字在六指强面前。

    之前见六指强第一面，从看到那切口整齐的掌起，卓霖就已经明白六指强应该是个赌鬼。

    正经人丢了几根指有可能是遭遇了什么意外，可江湖人丢了指绝对有另一番意思。

    岛国那群爱穿黑西装的社团成员动不动就切指谢罪，咱们这边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传统，哪怕是死也想讲究个全尸，宁可三刀六洞捅刀子也不愿身上少些零件。

    切指只流行于三个门类，一个是行话叫“老荣”，也就是偷，二个是“靠扇的”，也就是乞丐。

    这两等都以切指为惩罚，前者是去了吃饭的家伙，后者同样是去了吃饭的家伙，不同的是，偷去了指头就没饭吃断活路，乞丐去指是为了留命有饭吃。

    六指强装腔作势高调咋呼，绝不会是老荣或者靠扇的，缺那几根指也是尽捡不耽误使的先去，只会是第三类“銮把点”，也就是比“妓女”更不入流的赌徒。

    卖白粉至少混迹人群，卖了就立马能去享受。

    跑单帮走私的在海上跟货一趟短的一个星期，长的几个月甚至一年，连他们自己都不如道上了船还能不能再踩上陆地。

    干这行的怕遇上海难、怕警察查、怕海军追、怕同行黑吃黑、怕身边的每一个人，谁知道白天还跟你有有笑的哥们儿，会不会晚上就给你来个杀人越货。

    他们无依无靠拼的只有一条烂命，赢了富贵输了就失去一切。

    去吃这口饭的除了像卓霖这样别有所图，就是在陆上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吊命鬼。

    如果这两样都不是，那就只有天生爱玩儿命的疯子。

    六指强就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吊命鬼。

    这世上没有比赌徒和瘾君子更不靠谱的人，瘾头上来在这两种人眼里没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

    偏偏卓霖现在就必须用六指强这个不靠谱的赌徒。

    如果六指强这条路走不通，卓霖就只能冒险去浚江找负责偷渡的蛇头了。

    走偷渡的路子，很难保证不走漏风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出海，即使运气好花大价钱能找到最快出海的船，航路也不是卓霖能够把握的。

    如果真的去偷渡出海去“猪崽岛”，只怕卓霖还要再来一出黑吃黑，直接劫持偷渡船开过去。

    以目前的情况看，这对卓霖来是最下策。

    所以在那群出狠辣的猛人冲进来时，卓霖选择了观望。

    即是要谨慎出，也是想为难一下六指强，彻底断了这个赌徒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