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浚江老船头

A+A-

    就这么大点的船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个瞎子都没事儿,只要不是聋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

    六指强这会儿跟船上罩场子的船老大正站在墙角,正嘀咕着那个光头独眼龙的来路。

    “妈的,老嘎犇,兄弟这些年可没少来照应咱们场子的生意,我不管那家伙什么来路,一会儿你都得带我去见老船头。”

    老嘎犇四十多岁,替船主在这艘破船上已经呆了上十个年头,红色的棉背心,灰蓝色的西装裤还挽起来了一条裤腿,如果不是歪戴着一顶不知从哪儿淘换来的船长帽,就跟地里的老农没什么两样。

    这会儿老嘎犇一副为难的样子,点了点头道:“强哥,你也知道咱们这儿的规矩,每天就出一单买卖,这也是为了照顾那些在场子里输得多,真正活不下去的弟兄。”

    “实话跟您吧,兄弟我是遇着坎儿了,您这儿就是我救命的档口,好歹这些年的交情,您也不想看着我死吧。”六指强可怜巴巴的道。

    “不过咱们终究是买卖人,咱们老船头摆下浚江面上这场子白了也是为了挣点钱,养活咱们这群弟兄,那四川佬一扔下十万,钱是肯定赢不了的,这道理谁都明白,我看那个这兄弟也是个来买路的明白人。”老噶犇叹了口气低头道。

    六指强从狗子里夺过买茶条剩下的九千块,直接塞了过去。

    老噶犇装着推让的样子,随捏了一下,即使昏暗的船舱里,狗子也看到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船老大眼睛亮了起来。

    “看咱们兄弟的情分上,我现在去找老船头帮你叨一下,在船上干了这么多年,这点面子老船头肯定给我,我保证你能见着老船头,至于见了面能不能成事,就只能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老噶犇拉过六指强声在他耳边完,直接扭头就往船舱外去。

    “操他妈的山炮,敢抢爷爷的路,我出去就整死他,给爷们儿先淌淌黄泉路。”

    六指强望着正揣了满怀的茶条从愤怒人群里挤出来的四川佬骂道。

    “急个屁,不定人家就是钱多烧的,来赌钱的呢,一会儿赢够了就撤。”狗子不屑的瞅了眼六指强道:“不过我也不信你敢整死他。”

    “你子懂什么,浚江上的船看着平时不来往,为着争来客时不时来干两架,其实后头就是一家的生意,这馊主意都他妈是你爸出的,拿好了你家堂口的牌子,希望一会儿老船头还念着你爸的旧情,不然错过今晚方家的船就得再等一个月,不得你子真得给你干老子我烧纸了。”

    六指强话音刚落,船舱中传出一阵敲击铁条的刺耳声音。

    “这期谜底是月宝玉兔嘞”

    赌案上的厮此时宣出这期字谜,果然如六指强所料,没跑出他不让狗子买的六五个动物之一。

    狗子吊着眼角看向六指强笑道:“没发现你还有这本事,干脆躺这儿赢钱就好了,还当什么水划子。”

    “瞎几把扯,这儿就不是能赢钱的地方。”六指强冲满脸丧气样,正被围在人堆里嘲笑的四川佬努努嘴道:“这瘪犊子要是敢买中了,我保证他今晚就得泡在江底下喂老鳖。”

    这时候船老大站在船舱口冲着吼了一嗓子道:“都安生了接着玩儿,耍嘴皮子不下注的都给老子滚蛋。”

    围在光头独眼龙周围的闲人立刻悻悻的都散了去,等着公布下期的谜面,不过经过刚才的事儿,人群已经不像往常那样围在赌案子边,而是抖簇到了买茶条子的隔间外。

    六指强见船老大引了光头独眼龙已经走到了船舱外,正回头冲他招收,立刻拉着狗子跟了上去,别走别道:“走,干爹带你去见见世面,把你家堂口的信物揣好了,能不能成事儿,就看你爸的面子了,也不知道老船头还念不念你家堂口的旧情义。”

    狗子走到船舱门口,突然拉着门边死活是不动了,拧着六指强叫道:“你妈的,又想占老子便宜,那你先把老子的刀给我,万一一会儿人家翻了脸,老子先捅了你,不定能换条命。”

    “啐!”六指强从兜里把狗子的刀子拿出来还给狗子,又骂了声:“王瞎子是造了什么孽,整了你这么个没天理的瘪肚玩意儿回家当祖宗。”

    “格老子的不讲规矩,咋子又多了两个龟孙儿。”光头独眼龙看着六指强跟狗子也跟了出来,开口骂着质问老噶犇。

    老噶犇直接走到船头跳到船边系着的一艘木船上回骂道:“哈包,我搞你家仙人板板,不走就滚蛋。”

    光头独眼龙没吭声,直接跳下去坐到船尾,看着狗子和六指强也被老噶犇接上了船。

    老噶犇拾起船桨慢悠悠的往江中划,狗子好奇的回头一直望着光头独眼龙。

    光头独眼龙恶狠狠的瞪着跟老噶犇拉关系的六指强。

    “你娘的瞅啥瞅?再瞅老子整死你!”

    六指强对光头独眼龙骂了一声。

    光头独眼龙冷森森的一笑,抬就是把一只刀甩了出去,“崩”的一声钉在了六指强扶着穿帮的边。

    六指强楞了一下,猛的站了起来,看架势就要找光头独眼龙动,光头独眼龙也毫不示弱的站了起来。

    这时木船突然猛烈的左右晃了起来,将六指强、狗子和光头独眼龙都颠的坐下去,紧紧抓住船边不敢乱动。

    “我日你们的仙人板板,都活够了呗。”

    老噶犇抽回在江水里胡乱拨弄船桨,使劲敲了敲船头,叫道,看着眼中的狠劲儿,再有人不识相,他敢掀翻了船。

    狗子悄摸的把钉在船边的刀子拔出来,那刀正是他通过王瞎子的那把。

    或是刚才下船的时候掉了出来,被这家伙捡到了?

    狗子疑惑的看了眼光头独眼龙,这家伙仰着脑袋正望着远处的浚江大桥出神。

    不远处同样的一艘黑蓬平底老渔船渐渐到了跟前,船上一个二十多岁也只穿着背心渔娘打扮的年轻女人冲老噶犇点了点头,接过老噶犇抛来的船索。

    “人到了,老船头这会儿能见不?”

    老噶犇问道。

    他对这女人似乎有些惧怕,侧着脖子正眼都没敢瞧一下。

    渔娘没出声,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那啥,嫂子好啊,老没见了,这次来的急,也没给您带什么。”

    一贯好色的六指强也是低头顺目,搓着跟渔娘打招呼。

    渔娘只是淡淡的笑了下,就转身往船舱里钻,六指强拉了把好奇的四处探望的狗子跟了上去。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能得着什么活路,一看你们的运气,二看老船头的心气。”

    老噶犇从怀里掏出个旱烟袋坐在船头抽了起来。

    从外面看,狗子原以为这艘船跟其他的黑蓬平底老渔船没什么两样,进到船舱却发现大有不同。

    本身这样的旧渔船也不大,这船舱进到里面,却是只用木板隔出了仅容一人直行的通道,曲曲弯弯就像是在迷宫一般。

    更奇诡的是通道顶多也只有一米五的高度。

    渔娘的身材低着脑袋在里面走倒也轻松,六指强和光头独眼龙都只得弯腰提背,走在中间的狗子这会儿挺直了腰板,戳了戳六指强的后腰。

    六指强挥拍了狗子一下,回头冲狗子挤着眼睛呲了呲牙,一副神情紧张的样子。

    “六子,你怎么又混回来啦”

    这时船舱里突然传出了一个苍老、嘶哑到分不出男女的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