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德看守所，大操场上搭起了高台。

    天公作美，难得的大晴天，把太阳下的人都晒得暖融融的。

    高台上是领导的一溜长席，下面一排排脑袋整齐的像超市里摆好代卖的橙子。

    卓霖也在台上，站在话筒前，被台上的领导和台下的羁押犯夹在了中间。

    他里拿着稿子，看着下面攒动整齐的人头，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做代表、作报告、做典型，这种露脸的事卓霖不是第一次。

    也许他所完成的那些可以称之为极限、牛掰的任务，没人知道。

    但他在基层部队时是全军最有名的训练尖子、带教能。

    那时，在那片充斥着橄榄绿的军营里，有一个叫卓霖的兵。

    有首长视察时能看到他，军事演习时能看到他。

    他特别能拔尖，也特别能闯祸。

    没事的时候，营连长们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卓霖的名字。

    可这子平均每个星期都能搞出些花样来露露脸，不是好事就是坏事。

    所以卓霖的上级都盼着部队多搞拉练，多搞对抗。

    不然多余的精力无处发泄，这子就要闯祸了！

    这些年卓霖很怕回忆，因为他能想起来的那些事都不那么愉快。

    卓霖回头看了眼身后那排正襟危坐面容你肃谨的人。

    里面有两个熟人。

    一个是看守所的所长寥广硕，两鬓斑白看起来年纪应该最长，却坐在边缘的位置。

    廖广硕看起来稳如泰山，可那双已经显出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站在台上正东张西望的卓霖。

    现在他有些紧张。

    另一个是刘铭善。

    这个曾经让卓霖恨之入骨的家伙。

    赵猛曾经把刘铭善当做第一目标去怀疑排斥。

    那是卓霖这个亲历者做出的推测判断。

    从卓霖的角度看，刘铭善在“台风行动”前后的反应所为确实很值得让人怀疑。

    但真正了解刘铭善的人都知道。

    他遇事推诿、会耍腕，也许他会为下属担责，但那是为了得到更多。

    这个家伙几十年的工作经历，不过是一场权衡利弊、趋利避害的官场游戏。

    卓霖没有真凭实据，试图找到真凭实据的“潜龙计划”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场笑话。

    罗旭湘也没有真凭实据，但他是真的看透了刘铭善，他就是那个真正了解刘铭善的人。

    或许比刘铭善自己都要了解自己。

    所以罗旭湘离开了市局，把自己下放到这鸟不拉屎的看守所。

    也是因为罗旭湘了解刘铭善，所以他排除了刘铭善的嫌疑。

    “刘铭善没那个胆子，他要是有，现在坐的该是省厅的办公室，而不是市局的。”

    罗旭湘跟卓霖的这句话充满了戏谑，卓霖一笑了之。

    雒天生也曾经试图排除掉卓霖对刘铭善的怀疑。

    在卓霖眼中雒天生和罗旭湘都属于特别聪明的人。

    雒天生废了很多口舌，卓霖却听不进去。

    卓霖信任罗旭湘，信他这个人，信他的能力。

    罗旭湘信任赵猛，赵猛信任卓霖。

    有时信任就是这么简单。

    铭铭大道，总有同路之人。

    这次再看到刘铭善，卓霖没有了想捏死他的冲动。

    可看着刘铭善耷拉眼皮吸溜茶水一副惺惺作态的恶心样，还是觉得拳头发痒！

    “啪”

    台下一道闪光灯打断了卓霖瞬间飞翔的遐想。

    那是看守所里的宣传干事中相的闪光灯。

    跟旁边那些媒体记者的专业相比，宣传干事明显不足。

    他突然意识到今天跟平日的不同，慌忙关掉了平时为了能引起领导注意，无视光线问题都要特意打开的闪光灯。

    卓霖下意识侧过了脸，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拍过照了。

    “开始啊！念啊”

    卓霖看到台下和号监室的羁押犯们坐在一起的牛致胜。

    牛致胜不断对着卓霖挥，咽在嘴里的声音如果吼出来，一定不会比有话筒的卓霖。

    他戴着胸口戴着红花，里端着棕皮金字的证书。

    十分钟前，上台领奖时，还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刚跟那些他管辖的羁押犯们坐在一起时，还特意站起来视察了一遍，像个负责人的班主任在看自己的学生。

    现在牛致胜只有焦急，他不知道卓霖站在台上等什么

    看守所的操场很空旷，为的是站在那几座高耸的哨位上，能将整个看守所纳入视野。

    同样呆在操场上的卓霖也能将所有的哨位都看的清清楚楚。

    现在他站在台上，连四边加派的巡逻哨，暗处的隐藏哨都看在眼里。

    他望向邻近大门方向停着的一排车子。

    几辆领导的专车，还有一辆随行工作人员的考斯特客车。

    除了身后那些领导和下面的几名记者之外，所有不属于这个看守所的物事都在那里。

    这样严密的监控，卓霖还没想到会发生什么状况。

    他继续四处张望，没有看到赵猛，也没有奚梦瑶。

    如果赵猛来了，他一定会让自己知道的？

    为什么没来？

    难道出了什么事？

    是白子琪那边真的出问题了吗？

    卓霖回头又望了眼刘铭善，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些端倪。

    刘铭善依旧是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看卓霖一眼。

    “你怎么搞的？快点开始啊！”

    看守所的宣传干事装作查看话筒的样子，跑到了卓霖身边提醒。

    卓霖不喜欢现在的感觉，他有种不起清道不明的危急感。

    似乎有人在暗处盯着他，可他却没办法找到那个人。

    照本宣科而已，卓霖拿起里的稿子，念了起来，

    很多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卓霖那口气还提着，他还在找，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找什么。

    可越是这样正常，他越是觉得肯定会有事发生。

    卓霖翻开了最后一页，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宣讲结束之后，犯人就要回号房了。

    到时候领导们还会到监室视察参观。

    走过场而已，不可能每个监室都去。

    可号监室是先进，他们一定会去，难道是那个时候？

    卓霖暗中加快了语速。

    念完了

    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卓霖心不在焉的走下台，坐在特意给自己空出的位置上。

    “你你的水怎么没拿下来！”

    坐在卓霖旁边的牛致胜突然问卓霖道。

    卓霖看着旁边脸色有些异样的牛致胜没有话。

    “大哥，辛苦了，喝这个吧”

    坐在后面的“梦想家”悄悄捅了捅卓霖，递了半瓶水过来。

    轻悄悄的一句话，却让周围的犯人都投来了目光。

    现在龙的看守所的这些在押嫌犯里，敢主动跟卓霖搭话的，恐怕也只有这个一心想找卓霖多挖些素材的无知蠢蛋。

    卓霖随接了过来。

    “水怎么了？”

    卓霖这时才沉声的问牛致胜道。

    牛致胜张了张发现一群犯人也跟着卓霖看着自己，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那水是今天所里特别供应的，每个犯人都有一瓶，卓霖上台的时候顺就放在了演讲台旁，那有什么特别的？

    “啊！”

    正当卓霖疑心升起之时，突然坐在身后的“梦想家”发出了一声怪叫。

    卓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只见跟“梦想家”坐在一起的经济犯全身抽搐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