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翁青桐这个年纪见过的，经历过的已经太多太多。

    他见过血，砍过人，在那个混乱的时代他的里还沾过人命。

    他不会在豁嘴发那样的莽汉面前怯懦，不会在潘娇娇的嗲蜜面前发软，更不会在钱慕行那颗七窍玲珑心面前发懵。

    可翁青桐感觉自己不敢正视卓霖那双充满怒火，且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双眼睛使他想起了家里一位参加过“半岛援助战争”的表叔。

    那双眼睛里有刀山火海，有血流成河，有横尸遍地。

    倒推五十年，给翁青桐一把刀，面对一个想杀他的人，他会毫不犹豫的先砍掉对头的。

    因为那能使他安全。

    然后他才会考虑要不要做掉这个想要自己命的家伙。

    这是江湖的活法。

    动就杀人的愣头青，绝对活不到翁青桐这个岁数。

    可翁青桐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是有一万个人在旁观，面对想杀自己的人，家里那位表叔都只会有一个反应。

    剁了那家伙的脑袋！

    这是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坚毅！

    是充满理智的坚毅。

    跟同样充满理智的冷血杀不同。

    杀为满足弑杀的欲望。

    战场上的战士是为了生存。

    卓霖的眼神，只会属于一名真正的战士！

    翁青桐低下了头，他疑惑了。

    在这片已经安享过近半个世界和平的土地上。

    他那个早已入土为安的表叔大概就是最后一代拥有过这种气势的人！

    现在，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听着！”卓霖一把提起了翁青桐那身绣着福字打着万寿结的绸布衣领。

    翁青桐那双总让人感到浑浊的老眼，在卓霖的注视下陡然变的清明透彻。

    他很能装，装糊涂，装老迈、装无能。

    正是因为能装，所以才有了现在德高望重的翁老爷子。

    可在卓霖的目光下，翁青桐装不下去。

    “不要再提江麟，我叫卓霖，我的确曾经是jing方的卧底，但那都只是曾经，有个朋友叫我‘疯龙’，我觉得这个绰号挺好，因为有些时候我确实想做，也愿意做个疯子，不要用你那颗老迈的脑袋胡思乱想，我不是jing方的卧底，而是jing方那边有我的人！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从你的嘴里听到这样胡话，不然我不敢保证那颗脑袋还能好好放在你的脖子上！”

    卓霖一点点贴近了翁青桐那张老脸，用食指轻轻划过翁青桐的脖子。

    咄咄逼人的气势下，翁青桐像个刚刚被蹂躏的无辜女人侧着脸，闭着眼，点着头。

    卓霖的脑袋突然狠狠撞在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翁青桐都感觉像在是砸在自己心头的响雷。

    “你们听懂了吗？”

    卓霖扭过头，眼神从潘娇娇和老噶犇脸上划过。

    潘娇娇回应，因为她一直闭着眼睛。

    女人的直觉是敏锐的，敏锐的直觉让潘娇娇修长的脖颈发凉。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卓霖是在问自己。

    翁青桐和潘娇娇不想死，因为他们活的很快活。

    所以他们是在为自己能更快活去拼去斗。

    就在刚才，潘娇娇亲口承认自己这次欠下了卓霖的人情，还顺便拉上了老噶犇。

    的好像没有卓霖的安排，他们这几根叱咤了半辈子江湖的老油条就要栽了似的。

    别治安大队并没有找到什么实质性的武器，就算是真的抓到，这个房间的人也都有脱身的办法。

    区别只是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这根本就是在向卓霖示好。

    从走出看守所到走进治安大队的会议室，正是老码头一变再变的态度，决定了卓霖对他们的态度。

    美酒和匕首。

    老码头已经做了选择，卓霖就不会让他们失望。

    “我的命早就不是我的，我只要渔娘平安，要给老大讨个公道，我过你能做到，我的命就是你的。”

    老噶犇一直看着卓霖，他的脸上一片死寂，似乎早就把自己当做了一个死人，所以他其实并不怕卓霖的威慑。

    “我讨厌不守承诺的人，不要再让我觉得你在阳奉阴违，糊弄我是要付出代价的，那代价你不会喜欢！”

    卓霖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字眼，像野山石头缝里窜出的冷风。

    “你做到，我就能做到！”

    老噶犇也恶狠狠盯着卓霖。

    卓霖回过身拉过把椅子坐了下来，隔着会议桌冷冷的盯着硬的像块石头的老噶犇。

    人跟人不一样。

    同样一柄匕首顶在一百个人脖子上，就一定会看到一百种不同的反应。

    老噶犇是个只剩下了半条命，当一个人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命，那就真的无所畏惧。

    但这并不代表老噶犇没有弱点。

    他的弱点就是渔娘。

    不过卓霖不打算再用渔娘去要挟一个有原则的人。

    他不是翁青桐之流。

    卓霖站了起来，走向老噶犇。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

    一位肩膀上扛着两杠一花的jing官走了进来，他冷着脸用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四个人，最终眼神锁定在长身站在会议室当中的卓霖。

    “你跟我出来！”

    jing官指着卓霖道。

    卓霖微微点头走到老噶犇身边，他没有话，只是用按在老噶犇肩头。

    那只又稳又沉的压在老噶犇肩头，老噶犇挺直了身板，拗着脖子抬头看着卓霖道：“我会一直看着你。”

    卓霖没有回应老噶犇，他们之间的信任需要继续用事实来建立。

    “我知道你们的能耐，这里困不住你们，不管你们信不信，接下来24时你们哪都去不了，这段时间就留在这里把我过的话想清楚，有什么是你们能给我的，明天再见面时，我希望能够换个不同的相处方式，毕竟每个人的脑袋都只有一颗。”

    卓霖的口气和颜悦色，内容却触目惊心。

    这话是给翁青桐和潘娇娇的，却能传进这个房间每个人的耳朵里。

    闯进会议室的jing官仿佛神游天外，这样的表现在翁青桐和潘娇娇眼中，似乎是对卓霖的印证。

    随着那扇会议室大门锁簧扣紧的声音，房间里的气息再次陷入一片沉寂，那片沉寂里似乎还残留着卓霖那带着血腥味道的最后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