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背后

    “山中无老虎，猴子成大王，老船头留下这么几块料，看来浚江船帮撑不了几天了。”

    潘娇娇回过头看了站在招待所门口掐腰啐地的恶老板娘，冷笑道。

    翁青桐突然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着潘娇娇，蹙眉问道：“我怎么觉得你最近都不太对劲？”

    潘娇娇这个心里有鬼的白骨精再能装，整天伴着翁青桐这只火眼金睛的孙猴子，也对劲不起来。

    “没什么，我挺好的，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潘娇娇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头发，对翁青桐笑道。

    “那屋里的酒味不纯，是下了药的。”

    翁青桐点了点头，背起轻声道。

    潘娇娇听着神色一愣，脱口而出道：“美人计？”

    “哼英雄难过没人关，船帮的人也不傻，人家比咱们有眼力，也豁的出去，现在这鱼是咬勾了，吊的上那就是个金龟婿，钓不上那就是鱼篮打水一场空，

    船帮赔了渔娘还得折了面子，所以”翁青桐着长叹了口气。

    “您是刚才渔娘和老噶犇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是演给咱们看的？”

    潘娇娇面带惊诧。

    “不然呢？今天这事有意思就有意思在卓霖竟然跑了！船帮已经倒贴到这个份上，他在躲什么？”

    翁青桐问潘娇娇道。

    潘娇娇眉目紧蹙，她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卓霖了。

    明明有能力搞垮方家，却非得拉上船帮和老码头，明明昨天还在尽力促成三方联合，今天船帮整兜奉送到面前，他却不接？

    “为什么？他在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潘娇娇反问翁青桐。

    翁青桐又开是打量起潘娇娇，好半天才摇了摇头道：“先回老码头再吧。”

    “回去？！”

    潘娇娇陡然突然想起自己当前的处境。

    他们不是来看热闹的，他们是跟着老噶犇来船帮的地头躲难的！

    半个钟头前，他们还在楼下忐忑难安，随时准备着迎接死神降临。

    “对，是该回去了，卓霖对送上门的船帮都不要，也不会对老码头有什么兴趣，应该是咱们之前的态度激怒了他，所以才用张四方来给我们吃点苦头。”

    想通了关节，潘娇娇整个人也轻松了些，他一搀起翁青桐问道：“咱们以后怎么办？”

    “江山辈有新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方家完了，现在压在咱们头上的是卓霖，一个你我都琢磨不透的人物，他只会比方国正更难对付，船帮连闺女都舍得，咱们也不能太气，之前雪中送炭没跟上，现在就来个锦上添花！”

    翁青桐笑道。

    “那个张四方不能留！”

    潘娇娇狠声道。

    “后面该怎么添那朵花还用的上他，没有卓霖在后面挺着，他翻不起什么大浪，以下犯上的人肯定要除，可不该是现在。”翁青桐伸招过一辆出租车，回头对潘娇娇道：“阿发进去得有十多天了吧，我听他在里面跟卓霖的关系处的不错，抓紧安排一下让他回来吧。”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猩猩，让他回来能有什么用！我看他在里面过的比外面舒坦，起码不用担心哪天死在哪个丫头的肚皮上！”

    提起豁嘴发，潘娇娇就咬牙切齿。

    “人那，年轻的时候觉得别管什么事儿，一个人咬咬牙都能扛下来，可老了才知道，哪怕有个骂着都是份福气，你们俩就作孽吧”

    翁青桐被潘娇娇扶着坐上了出租车，两个人各看着一边车窗外，再不出声。

    他们都怀着自己的心事。

    翁青桐心里惦记着老码头，可他更惦记躺在医院里的儿子翁良英。

    “太子英”被卓霖打残的事，从翁青桐知道那一刻起，就没有提过一个字。

    翁青桐不提为的是老码头，他为了老码头，是不能失去老码头这个根基。

    保住这个根基，为的还是“太子英”。

    翁青桐打心底还是坚信翁良英迟早都会开窍的。

    可在那之前，为了儿子，不管面对什么都得挺下去，他得把七十岁活出四十岁的劲头。

    直到“太子英”开窍的那天！

    潘娇娇心里很乱，她惦记的人太多，事也太多。

    她担心已经死了的钱慕行，会不会已经把一起她出卖老码头的事抖落给方国正。

    她还担心从看守所出来的豁嘴发，搅合进现在这摊浑水里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不管是卓霖还是翁青桐，甚至是船帮和已经失势的方国正，潘娇娇都没有跟他们周旋的信心。

    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一阵悲凉。

    这条江湖路走到今天，看到现在的渔娘，一贯八面

    玲珑、无事不顺的老码头茶娘，也生出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没有那句兄妹称呼着，没有弟前呼后拥

    在普通人眼里，后车厢这两个年纪差了几十岁的男女，只会被当做陪老公公出门办事的儿媳妇。

    见多识广阅人无数的出租司，顶多会把车里这份落寞的气氛，当成是一个家的不和谐，他怎么不会想到车里坐的会是他老板的老板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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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在街边的丰田酷路泽车上，渔娘看着翁青桐和潘娇娇离开。

    她没有走远，只是离开了渔港招待所附近，避开了恶老板娘的视线，甚至都没有出海韵街。

    前十几年她就跟老船头一起呆在乌篷船上，后来那艘船载着老船头一起沉进了浚江里，渔娘就住在渔港招待所。

    现在被恶老板娘赶出来，渔娘开着车握着方向盘，

    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浚江船帮的渔娘不会连个住处都找不到，她找不到的是归宿。

    一个能让她安心呆下去的归宿。

    渔娘拆下了车里的行车记录仪，检查了车厢里的每个角落，心谨慎的样子跟平日里动则喊打喊杀的渔娘判若两人。

    她离开招待所的时候拿走了车钥匙，还抢下了开车弟的，渔娘要的东西没人敢不给。

    这一切老噶犇都看在眼里。

    要是连部都不带，他也不会任由渔娘那样离开。

    渔娘取下了里原有的电话卡，又从上身内衣夹缝里取了另一张电话卡装了进去。

    对着那张卡里存着的唯一一个电话号码，渔娘红了眼圈，忍不住抽泣，又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蜷缩在车椅上，哭得像个受了欺负，还找不到大人做主安慰的女孩儿。

    足足过了五分钟，渔娘死命掐破了抱拢在一起双臂，才压下失控的情绪。

    “谢谢！”

    渔娘对着拨通过去的电话，出两个很少在她嘴里过的字。

    “我不需要感谢，这是一笔交易，我答应除掉方国正帮你报仇，还要保住船帮永远不散，而你只需要把船帮交给卓霖，昨晚那是帮你复仇的开端，是为了让你看到我的诚意，既然打通了这个电话，就代表你也认可了这笔交易，我们可以继续下去了。”

    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声音，冷漠的像部器，让人提不起一点精神，内容却让渔娘激动万分。

    今天一大早，楼下恶老板娘那部电视就开始不断重播着早间新闻，而且还把声音开到了最大。

    那对恶老板娘来是种另类的庆祝！

    如果不是被楼下传来关于“利剑除恶”行动的新闻震惊到失神，渔娘也没那么容易被卓霖制住落荒而逃。

    “你跟阿爹打过交道，我相信你的实力，所以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卓霖会成为船帮的姑爷。”

    渔娘同样冷声相对。

    “我要的是卓霖心甘情愿掌管船帮，不是船帮多了一个叫卓霖的人，我历来尊重合作伙伴，就像尊重我自己，希望你也这样，孩子玩儿的文字游戏会让你失去这份尊重，”电话另一头的开始沉默。

    渔娘感受到了无声的压力，她提不起狡辩的勇气来。

    “交易需要公道，我很喜欢你办事的效率，这可以抵消掉你对我的冒犯，但千万不要再有下次，而且我提醒你，卓霖没那么容易妥协，用感情来对付他是个好办法，但千万别让自己陷进去，这对我们的交易没有好处。”

    通话到这里戛然而止，渔娘长出了口气，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问道：“为什么？”

    十二岁那年，是渔娘第一次听到“管家”这个称呼。

    自从那年渔娘为了救老船头上沾过血后，老船头就不再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儿。

    他做的生意，见的人也不会背着渔娘。

    唯独这个“管家”，是老船头忌讳。

    只要跟这个人有关的事，老船头都会让渔娘回避。

    可是渔娘很聪明，她耳读目染出了江湖儿女那份直爽，她享受着老船头一贯的宠溺。

    在船帮也只有渔娘敢在老船头面前问为什么？

    关于“管家”的事，老船头给渔娘留过这样一句话。

    “有些人不能沾，沾上了一辈子都甩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