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 149 章
扬州城牢房地道内, 昏暗的区域内,每隔三丈便燃起了一盏油灯,橘黄色的灯光将此处映照的分外明亮。
地牢内, 每隔五丈便站守了一位身穿铠甲, 手持利器的官兵, 面无表情的恪尽职守, 苏南一路走来,只是用眼光一扫,便继续目视前方。
苏南心中感叹,这还是牢内,地牢外不知还有多少士兵看守,纵然有人来相救, 这郭祎也插翅难飞了。
这只是第一层地牢, 关押的均是一些寻常的罪犯, 空气中弥漫着肃杀的气氛,地牢中也出乎意料的安静, 苏南行至尽头, 带着林俊给他的腰牌,成功的下到了第二层。
扬州城的牢房内共分为两层, 第一层只不过是寻常的铁栅栏阻挡,但第二层的牢房则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一扇铁门重约五百斤,只余下一个巴掌大的口子送饭食。
第二层的牢房每一间都是单间,是因为关押在此处的皆是武功高强之人, 严加关押更是为了防止他们突然暴起伤人。
郭祎自然也居住在其中,这里看守的官兵绝不少于楼上,而且观其人,皆是武艺高强之人。
来到倒数第二间,苏南将腰牌递给了看守的官兵,并提出希望进去的要求。这倒是让看守人有些为难:“这....苏先生,这郭祎极为危险,您若是想要进去审问,不如找人陪同。”
苏南微微一笑,他手上提着一个篮子,倒不像是来审问的,反而像是来探监一般,他见看守士兵面露不赞成,好声好气的讲道:“不碍事,之前我与将军言明,他也是知道我要进去。”
“而且,那郭祎虽是邪医武功却不强,只有毒术过得去,我自己有把握。”见着苏南自信满满,官兵不好阻拦,只能开牢房,进去前还不忘嘱托道:“人就在外面侯着,若有情况,先生可唤我。”
苏南微笑示意,提着篮子进入了关押郭祎的牢房。
这牢房不大,房间四角燃起了四盏昏暗的油灯,可以清楚的看见靠墙的床上蜷缩着一个人,浑身血污的躺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不知死活。
看来是刚用过邢,看守人将苏南带进去后便离开牢房,将门锁了,只等苏南再次唤他牢门才能再次开。
苏南扫视了一番牢内,脏乱的牢房与他的风度翩翩形成鲜明对比,他拖过旁边的桌子,简单擦拭了椅子上的灰尘便坐下,食盒放在了桌子上。苏南状若无人的开,喊了一句:“吃饭了。”
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张开了双眼,乱七八糟的头发下一双恶狼般的眼睛死死盯住苏南,若是普通人倒真觉得不寒而栗,但苏南是什么人,这等情况他见的多了,只听见床上人用嘶哑的声线吐出来一句:“滚”以后,笑了笑:“八宝酥鸭和白玉肉丸,好像是扬州城哪家酒楼的招牌菜,我还带了一壶桂花酒,真的不尝尝?”
郭祎用恶毒的眼神盯着苏南,恨不得将他浑身扎几个孔,他从未见过如此厚脸无耻之人,若不是他设计坑害自己,自己也不会饱受折磨沦落此地。
偏偏这人如今装作一副好哥们的样子,呸,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只不过秉着一副好皮囊,实则内里虚伪狡诈,狠毒无比。
苏南看着郭祎不动,也着急,拿出了好酒好菜摆满了桌子,深吸一口气。
真香。
苏南美滋滋的动了一筷子,八宝酥鸭外酥里嫩,他不客气,直接撕了一条腿,慢条斯理的开始用起膳来。
光吃真的还不算这么一回事,苏南将怀中的《圣手医经》上半部拿出来,边吃边仔细钻研。
实话,这本医书不愧为当世神作,记载的很多医术观念超前,比如这开膛之法,虽然乍一听上去并不可信,但在后世,做手术已经成为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的余光瞟了一眼旁边,原先对他并不搭理的郭祎如今径直望向他,脸色黑沉,眼眸中射出的狂热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苏南努了努嘴,面上不显,心中有得意。
样,看你还不上钩。苏南乐呵呵的想着,这郭祎性格孤僻阴沉,脾气十分古怪,这样的人苏南见多了,不入眼的东西他丝毫不会在意,包括自己的生命也是,真正能动他的,唯有他最感兴趣之事。
苏南保持这个姿势不动,渐渐的听到旁边传来响动,郭祎缓缓的从床上下来,走的很慢,手脚之间的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虽然是几步路的距离,但郭祎因为伤势,多花了三倍时间。
人坐在自己对面,自己也不好继续装逼了,将医书随手放在一边,淡笑的替对面人倒了一杯酒:“来来来,这桂花酒可有名了,入口绵柔,后劲十足。”
郭祎冷笑一声,下巴一昂,并未举起酒杯,睥睨的看了苏南一样,讥讽道:“我不喝这种娘们喝的酒。”
苏南被讥讽也不生气,面上笑意不减,依旧温润的笑着:“娘们喝的酒就娘们喝的吧。”自己自顾自的喝了一杯,苏南才开始进入话题:“听林俊他们的人,你宁愿受刑也不愿意透露密会之事?”
郭祎冷哼一声,眼神中略带鄙夷,这人果然也是为了密会之事而来,可惜,他什么也不会告诉他们。
郭祎不傻,如今他落在了他们手上,一定凶多吉少,如果不,顶多也是被这些人折磨致死。若是了,密会之人想必也不会放过自己,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便宜这群无耻之徒?
性命?对他来当不得什么,本来就苟延残喘,这么多年自己也活够了。
“哈哈哈哈哈”郭祎突然仰天长笑,吓得苏南愣了一瞬,暗自嘀咕这人怕不是疯了吧。
“奸贼。”嘴里吐露出这两个人,郭祎便不言一语,只是那双眼睛溢满了嘲讽,似乎在等着他下一步想怎么做。
苏南朝着放置在旁边的那本医书努了努嘴:“之前看你花了那么大力气,想要知道医经的上半部,如今,这本书就放在你手边,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
低缓的声音在监狱中想起,充满了诱惑性。苏南的话让郭祎面色一变,眼神不由自主的放在了医书上。
郭祎的表现尽在苏南的眼中,他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开口:“喏,我帮你带过来了,你不看看?”
郭祎冷笑两声:“你会这般好心?”他并没动,苏南不可能无缘无故这样做,那本书,肯定有诈。
苏南笑弯了眼睛,摸了摸自己鼻子,轻快的道:“怎么能这么想呢?你就当是胜利者的炫耀好了。”
郭祎听到这般语言,眼中划过怒气,就想拍案而起:“你这贼......恩..”苏南在他暴起时就将手中的桌子往前一推,正中他腹部,加之旧伤,让郭祎闷哼一声,还未挺直腰板便脸色苍白的坐在椅子上。
作者有话要: “动什么手啊。”苏南抱怨了一句,郭祎是重犯,身上的镣铐足足就有四十多斤,再加上入狱前便被封了七经八脉,浑身上下暂无一丝内力,如今他这幅样子,便足以见他的虚弱了。
郭祎被苏南阴了一把,脸色越发难看,那双眼睛中散发着恶毒的光芒,他丝毫不怀疑,如果有机会,郭祎定是要置自身于死地。
所以为什么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呢,苏南感叹一声,接着开口:“你看你这人,我好心好意的将医书从楚七旬那边带给你看,你怎么不领情啊。”
“你会这般好心?”苏南刚刚那一击正中他伤口,蚀骨的疼痛侵蚀着他的神智,如今的郭祎,只能光凭着一口气才能与苏南对话。
苏南无辜的看着他:“你现在都这样了,纵然我要对你做什么,你也无力反抗不是吗?”
苍白的脸上全是冷汗,郭祎虚弱地看了苏南一眼,接着将目光放在离得不远的医书上,眼中满是犹豫,一咬牙,他将书迅速拿过来,放在了自己面前,背对着苏南快速的翻阅,以防他再后悔。
郭祎压根就是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在他看书期间,苏南坐在位子上就没挪过地,反而悠闲的拿出了据是女人喝的桂花酒慢慢品尝。
当年郭祎只得了《圣手医经》的下半部邪典,邪典上的东西虽然也厉害,但毕竟是副册,很多东西只有正册上才能教授的精妙医术,是郭祎从未见过的。
寻觅了几十年,如今郭祎终于得见完整的医经,心中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浑身颤抖的样子,苏南还以为他得了羊癫疯。
苏南站在一旁,突然扯出一个恶劣的笑容:“你,如果这时候将你杀了,你会不会死不瞑目?”
“你!”苏南的话让郭祎大惊失色,将医书抱在了怀中不撒手,脸色变换了多次。
失策,果然是失策,这苏南果真是狡诈无比,算准了医经对自己的重要性,竟然使出了这么一招。
“这就是你的目的,想用这本书来交换密会的信息?”郭祎脸色变了两变,方知苏南的意图。
苏南却显得不以为意:“这个嘛,也可以这么,但其实这也不是最重要的,毕竟这种东西,也只有你和楚七旬这样的大夫才趋之若鹜,对我而言,还真没多大吸引力。”
“没有多大吸引力?”这句话不知为何触动到郭祎,他十分激动,双目通红的直接站起身来朝着苏南吼道:“你居然敢这么,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一时的运气........啊!”
苏南将桌子抬起狠狠的撞击至郭祎的腹部,对方惨叫一声跌落至地上,蜷缩成一团不能动,虽然遭受撞击,可郭祎口中依旧骂骂咧咧的咒骂着苏南。
再好的脾气如今都控制不住,苏南收敛了笑容,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郭祎,心情有些不好。
这家伙真是,皮糙肉厚长不了教训,苏南面色微沉,走到了郭祎身边睥睨着他:“我确实不算什么,但你折腾了这么多年,又做了些什么。比起我,你更不是东西吧。”
“你懂什么!”郭祎这几句话时特别痛苦,咬牙切齿喃喃自语:“医经本来就是我家的,是那个贱人老匹夫,为了抢夺医经故意收养我,那个杂种,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本来就重伤的郭祎断断续续的吐露这些话,苏南皱眉看着他,郭祎的神志已经有些模糊了,边边骂,又夹杂几句呵呵笑意,虚弱的躺在那里,嘴里着胡话。
“你算什么东西,我如果拿到医经,我的换脸术根本不会失败....天下第一神医是我......我是符宗的继承人......”郭祎眼神涣散,他盯着地板喃喃道。
他不懂得郭祎在什么,估计是写陈年旧事吧。苏南站在他的身边,挡住了一旁油灯的光线,阴影落在了郭祎的脸上,郭祎只听见有熟悉又清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什么?”郭祎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嘴唇苍白颤抖,听到苏南开口,无意识的回答道,一抬头,就撞进了那双漫无边际的黑眸中。
那是一双很美的眼睛,但郭祎只能从里面看见黑暗,带着一丝同情,一丝可怜,仿佛冰冷不带一丝感情,那寒意渐渐从身上升起。
“就算你拿到了那本医书,再找一百个人做实验,你的换脸术也不可能成功。”苏南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郭祎无意是有天赋的,但他却走错了方向。他的坚持让他的医术达到如今的高度,如今世上鲜有人可以匹敌,但他却用错了方向。
“我没有之前没有看过那本医书,但我也能治好江夫人的脸,所以我对那本医书一点都不感兴趣,我是的也是实话,因为那本医书上教的,我都会,而且能比它做的更好。”苏南淡淡的道。
苏南的话让郭祎浑身陷入冰水中,他睁大了双眼,满眼都是绝望:“不可能,符宗的医术是最强的,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最强的医术?”
符宗是什么?苏南疑惑,听他的意思,这医经本来应该是一个宗门的秘传。算了,不管这些了,书上的很多想法,都至少提前这个世界五百年,但这绝对不包括苏南这个BUG,苏南手上有更多的先进的想法和更强的医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作弊,虽然不公平,可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见郭祎被他击的浑浑噩噩,苏南心中不忍,眼珠子转了转,放缓了语气道:“其实吧,你那方法真还不错。”郭祎用蛊虫来维持新皮与脸部的稳定性,让换脸后的人从外观上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这在古代,简直就是天才。
郭祎躺在地上始终不言一语,过了良久才艰难开口:“江夫人的脸,是如何治的?”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郭祎的心中,苏南能在这里炫耀,想必是为江夫人诊治的脸,算算时间,江春荣能毫不犹豫将医经交出来,肯定是因为苏南他们已经将人医治好了,才能拿到医书。
苏南却神神秘秘的卖起了关子:“这.....个人秘密,无可奉告。”
郭祎胸口深吸一口气,眼神霎时间变得悲愤,却很快闭上了眼睛,在睁开时却平稳了很多。“如果换成你,你是否能将江曼荷的脸恢复原状。”
苏南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江曼荷的脸比江夫人的脸严重多了,如果要恢复原状.......心中盘算了几种方案,没将话满:“只有七八成把握而已,虽然不能将她恢复原先的容貌,可让她脸上的疤痕消失问题却不大。”
“是吗?”郭祎嘴唇微动,眼神陷入沉思,他转头看向苏南,语气坚定的道:“我可以告知你想要的所有东西,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医治江曼荷的方法。”
郭祎不怀疑苏南的医术了,他早在苏南来时就知道了,楚七旬不过是个幌子,面前的这个人,才是背后之人。冷静下来的他现在脑海中清醒了许多,既然这世上有如此神奇的医术,怎么不让他不心动呢?
苏南却没有露出多余的情绪,盯着郭祎看了良久,嘴角突然扯出笑容:“我怎么知道你的东西有那么大价值呢?”
如果郭祎不过密会的普通一层的人物,又哪里会知道什么重要信息呢?
苏南笔直的站在郭祎面前,静静的注视着他,等待着他出更能动他的东西。
“我有一份地图,上面记载了密会所有据点的分布,还有一份名单,上面记录了所有和密会有关系的人物。”郭祎紧紧的盯住了苏南,缓缓开口道。
苏南却一皱眉:“你能知道这么多东西?”不怪苏南怀疑,只是据他所知,郭祎虽然在密会已有十年,可在他看来,郭祎比不上某些忠心耿耿的老人,他真的能知道这么多秘密?
郭祎冷笑一声:“当年的那些老家伙都死得差不多了,当今世上,论医术,我若是称第二,想来也没人敢冒到我前面去,至于毒术,是当世第一也不在话下。”若不是他一时轻敌,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郭祎在密会中的地位之所以特殊,一是因为他的医术独步天下,人皆有生老病死,他的医术能为密会做很多东西。至于毒术,更是帮密会控制了不知多少的大官富商,再加上他在密会中资历深厚,无论是谁都会卖他一个面子。
再加上他自己这些年有心收集这方面的信息,花无百日红,郭祎自己也不确定哪天就会离开密会,到时候,这些信息就会成为他最好的敲门砖。
到底,自己也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罢了,郭祎如今很平静,对着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早已心知肚明。
苏南其实很喜欢这样的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益永远是人与人交往之间迈不过的一截,但是对他来,这些并不足够。
“还有呢?”苏南平静问道。
郭祎心中突然升腾起了一阵鬼火,他已经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拿出来了,苏南还想怎么样?但他也明白自己如今的身份,强压下自己的怒气,压抑询问:“你还想要什么?”
苏南嘴角突然升起一丝浅薄笑意:“你当时去找江曼荷,应该不止为了给我下毒吧。”
郭祎静静的看了看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的笑意太畅快,只是仔细听下来,却又带着一点苦涩。
“不错,我当时去找江曼荷,自然不是单纯为了给你们下毒。”郭祎深吸一口气,继续讲道:“你们想要找的那份真的宝藏线索,就在那位江姑娘的手中。”
“你怎么知道江曼荷手中的线索就一定是真的呢?”这苏南询问道。
“很简单,因为江家灭门,江曼荷毁容,本身就是密会做的。”郭祎紧接着又爆出来一个惊天大消息,纵然是苏南也被镇住了。
“你是,江家灭门是密会做的?”苏南有些不敢信,密会和江家有什么仇什么怨,需要做的这么狠?
听完郭祎的事情的来龙去脉,苏南才将整件事情大概理清。
原来,此事又与林俊之前查探的那件贪污案有关。在修缮运河水利的过程中,当地刺史想与江南巡抚勾结,从中中饱私囊,徇私舞弊,侵吞大笔朝廷银两。但如果要将这件事情做得面上不显,就需要一位中间人负责运作全程,这位中间人,就是当时与两人相识的江曼荷之父。
官府先将这笔钱用正当的方式,如支付人工、采办等方式支付给江父,期间层层克扣,最后落到实际的钱便了折扣,而这部分钱,则归三人所有了。
只是到了后来不知为何,几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三人之间因为利益不均的缘故大闹起来,三人的关系自然不比之前了。
或许江父在之前言语中了什么,让其余两人十分忌惮,两人不知是否合计,便决定**。
而江父手中有宝藏线索之事,不知为何被其余两人知道了,两人便以宝藏作为投名状,将这件事告知密会,他们对着宝藏并无多大兴趣,但不妨碍他们卖予密会人情,作为回报,密会则灭门江家,最后只剩下江曼荷一人机缘巧合的逃脱,可一张脸也被毁了。
之后的事情苏南都大概清楚了,江曼荷在求助江父好友之后与楚七旬结识,七旬正好也缺这样一个人帮着试验药物,便顺路带着她一起到了扬州。
而苏南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便是:“既然你都知道那位江曼荷的身份,那密会其他人是否知道?”
郭祎摇摇头:“当初我先认出来她,以她的身份威胁她替我干事,自然不能让其他密会的人知晓了。”
苏南松了一口气,幸好遇到的是郭祎这样一个反骨之人,否则江曼荷哪里能等到自己发现?
他心中盘算,怪不得之前江曼荷对他欲言又止,或许就是看见了阿花的成果,想要让他帮忙医治脸。
不过,还有一件事。本来高冷的苏南突然间变得温柔许多,笑眯眯的对郭祎道:“我可以让你看怎么医治江曼荷,但你可曾想过,你做了这么多坏事之后,还能当做一切都未发生?”
“那你想怎样?”郭祎冷笑两声,如他这般江湖中人,哪个手上不是沾满了血腥,又有谁能自己是真的清清白白呢?
嘴角微勾,眼眸低垂,阴影垂在脸上,让郭祎看不清苏南的神情。苏南纠结,郭祎无论是医术或是毒术都是难得一见,若是费了他的武功,穿了他的琵琶骨,让他一辈子呆在这暗无天日的牢中,觉得可惜;可若是就将他放出来,他又怕治不住他。
心中百转千回,苏南抬头却未显露分毫。“官差进来后,你先将你所知道全部交代,之后我会让你暂且出来。”
“好。”郭祎答应的很爽快,两人达成共识后,苏南转头走到了监牢门口,敲了敲铁门,片刻便有人前来开门。走过了灯火通明的监狱隧道来到外面,林俊几人早已在外面稍后。
见苏南出现,几人的目光顿时挪移到他身上,旁边一名人急不可耐向前一步:“怎么样?那混球可有交代?”
苏南点头:“他已答应将他所知所晓全盘告知。”在场的几人闻言,面上皆轻松不少,纷纷展露笑颜。苏南看向林俊,后者微微点头,凌厉的眼神也不禁柔和了几分,刚想开口,却看见苏南对他使了眼色,他闭口不言,随他到一旁树下。
苏南将手握拳,放在唇下咳嗽两声,林俊看出他的踌躇,开口尽是劝慰的语气:“你有什么为难之处不妨直。”
他这才将监狱中发生之事一一告知,林俊沉吟片刻,道:“换句话,郭祎是想跟在你身边。”苏南见他似有不愿,连忙解释:“我知道郭祎那人罪有应得,理应收监。”
“不过,我在牢中已与他定,他将他所知的一切尽数告知,条件是我要医好江曼荷的脸。”苏南缓缓吐露。
“江曼荷?”林俊剑眉紧蹙,不明白为何郭祎那样的人,会如此执着于江曼荷,思索两人的身份,也无交集之处。
“郭祎对江曼荷倒无多少感情,只不过,我给他我能治好她的脸,并允许他在旁边参观。”想必郭祎自己很有信心,苏南不需要教他怎么医治,他就可凭借在旁观察偷学成功。
林俊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关联,但是紧锁的眉头却没有松开,在他看来,苏南的牺牲太大。要知道,古代医术往往讲究一脉相传,苏南的做法,好比门派掌门人将门派绝技传授给他人,不把他挫骨扬灰才怪。
但苏南会在意吗?苏南一点都不在意,在他看来,整容换皮在他那个时候算不上特别复杂的技术,稍微有点技术的医生都能做得完美无缺,对他而言,这就像是一门商品,商品换不换,要看东西值不值。
“我只是担心,这郭祎若是在我们身边,会不会里应外合,搞些其他鬼。”林俊忧虑,留郭祎在苏南身边,可如何制住他却是另一个问题。
废武功,郭祎本就伤了底子,武功一般,废与不废无任何差别;下毒,楚七旬那两下子,还真不一定能下得过人家。
“这.......”苏南眼珠子灵敏一转,随即笑眯眯的道:“没事,先给他下着毒,如果他解了,再便是了。”看他模样,似有七八成把握,林俊知晓,苏南从不做无把握之事,便稍宽下心。
郭祎松口,愿意将他所知一切吐露,密会神秘而庞大的面纱逐渐退去,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是一场硬仗。苏南没有耽误林俊过多的时间,对他而言,另一项挑战才刚刚开始。
郭祎被放出后,便被喂下了控制的**,虽然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儿科的东西。顺着他交代的线索,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中,林俊与手下谋士布局、借助了谢宏燚老爷子的江湖力量,里应外合,慢慢蚕食密会势力,江湖朝廷又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但这些苏南一点都不关心,他避开了如今已是波澜起伏的扬州城,往南在南方寻了另一处普通城镇,买下了一间深深庭院,专心开始做起了他的事情。
与以往不同,在他身边的只有寥寥几人,除了保护他安全的侍卫和郭祎这人以外,楚七旬也窝在了这江南院。
苏南不禁想起了楚七旬提出要留下来的要求,苏南逗弄他,如果要看他医治,就必须堂堂正正的拜他为师,三跪九叩一个都不能少,而且以后还要恭恭敬敬的待他,不许出言不逊,不许.......提了大把要求。
他本以为按照以往经验,楚七旬傲娇的“哼”一声便离去,谁知道第二天起来正坐在院中晒太阳,这子偷摸摸的过来,脸上做出一副恭敬不得了的样子,“噗通”的跪在地上朝他行了大礼,害他刚喝的茶直接喷薄而出,往日装的正人君子再也绷不住了。
连忙跳起来,直接跑了,可谁知这子发挥了其死皮赖脸的精神,咬定青山不放松,活生生准备缠死他,苏南无奈,最终只能同意他跟在旁边,但死也不收他这个徒弟。
当楚七旬听苏南不收他为徒时,眼神中溢满了失望,倒还让旁边的郭祎一直冷嘲热讽了好久,也因此,这两人也结下了梁子,之后明里暗里竞争不少。
苏南没有理会这些事,在他带江曼荷来到院时,便用系统扫描了江曼荷整体的身体状况,光是用系统都算了不少时间,最终给出了治愈方案。只不过手术难度太大,古代又很难达成真正意义上的无菌环境,还有各种药物的缺失,进行了各项修改后,才最终达成了成功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治疗方案。
虽然接近秋季,可屋内却没有丝毫寒意,脱掉身上衣物,江曼荷**裸的正面朝上躺在了一张定制的桌子上。
仰面向上,在江曼荷的肚脐和胸部各有三条显着疤痕杂乱分布。疤痕约有成人男子手掌粗,手臂的长度,深红色老疤与粉白新肉杂乱交替形成奇怪的纹路,而且疤痕坑坑洼洼,某些地方似有浮肿。
在她烧伤的伤痕周围,还有部分能看出原来的肤质,背部右半边有大块是完好的皮肤,肤质细腻,与旁边形成了鲜明对比。
身上的伤痕还好,最重要的是她的脸上,脸部绝对是最严重的受灾区。从额头顺着眼角向下至人中,左脸几乎全毁,右脸虽然好一些,但也有细碎的疤痕,将一张温婉的美人脸活生生变成了恶鬼脸。
如果在条件允许的未来,苏南会将所有疤痕全部刮下,之后再将体外培植的真人皮肤代替损坏皮肤,再经过约一个月的恢复和治疗,就可以恢复成原来模样。
但在条件技术医疗缺乏的古代,苏南还是做了一些的弊。
当时苏南来到这个世界上时,身上很多东西都已经损坏,但还是有一些东西被他锁在了安全系数更高的保护空间内,后来被收到了随身空间内,成为除了他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东西不少,但苏南也知道,这些都是消耗品,有些东西甚至是在关键时刻救命的,自然是用一次少一次。只是为了遵守和郭祎的约定,只能将几样关键性药物拿出来。
郭祎之前做的霍蕾的换脸,其实是将书生妻子的脸皮剥下来,换到了霍蕾的脸上,辅以蛊术,让蛊虫啃咬两者之间的连接部分。蛊虫名为溶血蛊,溶血蛊排泄出的毒则慢慢融化肉皮,最终才能让面上宛若常人,若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即便是苏南都不得不惊叹,这样的方式虽然听上去恐怖,但实在是很神奇的一种方式。只是,溶血蛊虽然能连接面、皮,但排出来的毒始终伤害到人本身,另外,因为不是一人,很容易产生排斥反应,溶血蛊虽然在某种程度上短时间能解决这项问题,但治标不治本,时间长了容易拖垮身体,最终一命呜呼。
江曼荷的烧伤看起来吓人,其实在苏南看来真的还好。身上的伤是烫伤加轻微烧伤,将伤疤刮掉并配合搽药,坚持两三年,伤疤就能渐渐消失,康复百分之九十以上,当然,擦的药自然不是普通的药,配方保密,属于这个世界独一份。这祛疤药要是拿到世外阁去卖绝对大发一笔,但拖得太长,被苏南排除。
所以为了加快时间,苏南只能从空间中另外取了一种药物,药物与之前的生肌露相似,但却更高级。药物原理是在未来在美容界运用的如火如荼的干细胞皮肤增生技术,将坏死的皮肤全部切掉,在指定的地方注入药液,被切掉的地方就会自然而然的长出新的肌肤。
新肌肤与老肌肤完美相融,不禁不会留下疤痕,而且新长出的肌肤会更加细致嫩滑。未来很多富婆都喜欢用这种技术,将早已老去、皱纹满满的肌肤切掉重新生长。
这项作弊的技术被苏南用来治疗背后的伤疤,事实上,如果药液足够,苏南完全可以将江曼荷的脸部也用这种方式治好。但实际上,在物资奇缺,不知道是否能做出替代品的情况下,苏南只能不断缩减药物用量,争取控制在一瓶以内。
这样,稀释后的药液涂抹上重新清理后的伤口,开始缓慢起着作用,再配上其他以现实条件可以完成的康复药膏和祛疤药膏,江曼荷身体上被烧伤的部分逐渐以缓慢、并不令人起疑却成效显著的方式起着作用。
肉眼可见,腹上一块巴掌大的伤痕经苏南处理后,真的逐渐消失了,加上药液作用,原先粉白褐色相间的伤疤逐渐变成了白皙的皮肤,和周围肌肤看不出分别。
苏南的手法很普通,并没有所谓的惊世骇俗,所以并未引起郭祎和楚七旬的怀疑,自当是苏南自己创作各类药膏所起的作用。就这样大约花了三个月左右,江曼荷身上的疤痕几乎全部消失,剩下的痕迹根据她自身状况,预估也将在一两个月内康复。
身上的问题解决了,脸部实际上是最困难的。无他,或许是当年烧的太狠了,如果将脸上的死肉全部刮下,估计也只剩下骨头了。如果生长药液多也无所谓,刮掉用个十多瓶慢慢长就是,总会长成一张脸。可偏偏大部分药液已经用在了身上,脸上自然要换种方式了。
仔细观察了她的骨骼,苏南思索了片刻,同江曼荷商量:“你介不介意换一种容貌。”
江曼荷眼眸睁大,整张脸唯有这双眼睛最美了,她不解问道:“换一张容貌?”
苏南实话实:“你脸上伤的最重,我不知道你以前长什么样子,不能把你变得和之前一模一样。”
江曼荷神色黯然,苏南的她早有所觉,但却紧接着听他讲道:“我观你骨骼,想来你之前虽然有几分姿色,但离所谓的绝色容貌仍有部分差距。”苏南耐心对她道:“虽然我不能恢复你原来容貌,但替你换一张俱佳的容颜却是不难。”
郭祎则几个月虽然名义上是偷学,偶尔却又和楚七旬一样,帮苏南做一些助手的杂事。此时两人听闻苏南所讲,俱是呼吸一滞,皆是不可置信,但却不敢暴露,只能留心听苏南所讲。
江曼荷有些心动,却不太敢相信,尝试着问:“是像霍蕾那样吗?如果我换了容貌,以后我的脸会烂吗?我是不是活不过五年?”
苏南听到江曼荷问他的话,简直无语凝噎,这姑娘的想象力太丰富了,他的技术比郭祎不知道先进多少倍,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故。
“自然不可能。”苏南眉角抽搐,对她很是无语:“我帮你改造出来的容貌是你的,不是别人的,当然不可能出现那种情况。”
“至于效果,我倒不敢包票,直到你年老去世都完全不会变,中间或许会出现一些问题,但对我来都微不足道,你若有任何大的不适,可随时来找我。若是没有问题,也可以隔一年来找我帮你检查。”
郭祎的呼吸都快停滞了,他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一直老老实实,没做什么出格之事,终于让他听到最关键的部分了。
帮江曼荷换一张更加美丽的脸,与他之前做的事情多么相似啊,那么,苏南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想到这里,郭祎心中激动,呼吸都不禁粗了好几个节奏。
楚七旬完全都愣住了,苏南所讲述的完全在他预料之外,之前在京城中确实有苏南帮人换脸的法。但他知道,这只不过是市井民闲来无事夸大其实的谈资罢了。
但如今,苏南在他面前却直接,他可以帮江曼荷换一张脸,真正意义上的换张容貌更美的脸?这可和之前的治疗阿花完全不一样了,阿花只是帮她复原,但江曼荷却可以直接改成另一幅容貌
若是苏南能听到楚七旬心中所想,绝对要斥责他,因为所谓换脸和他干的事情听上去好似一样,但操作起来完全不同。
的那么神乎其神,苏南做的,只不过是在江曼荷脸部康复上额外做了整容手术罢了。
整容,这个在未来已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行为,对人来不过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原因很多也很简单,因为未来医术技术发展到极致,整容完全不会留下后遗症,就跟换个发型一样,而且完全不会有痛苦。
即使一次整容没做好,也有二次整容、三四五六七**十次整容。因为从整容的层次来,几乎能让人完全杜绝痛苦、杜绝反悔。下巴削了太尖想变回鹅蛋脸?骨头在原来地方长出来都不成问题,没办法,因为科技实在太发达了,星级旅游都不成问题,整个容算什么?唯一的限制可能就是钱了。
所以,对苏南来讲整容还算简单的,真正麻烦的是改头换面之类的要求。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改头换面,容貌身高、性别、身体基因,甚至包括种族,这才是最困难,当然也是最赚钱的东西了。
咳咳,扯远了,苏南将发散性的思维收回,目光重新回到了江曼荷身上。“怎么样,你是否愿意?”
是否愿意?江曼荷眼神微,听闻这话,却慢慢模糊失了焦距,如今她面前似乎没有其他选择,如今,这样可以康复的机会立在她面前,很难不让人心动。
低垂眼眸,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见柔弱的声音从她口中吐露:“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