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囚禁
好辛拿掉罗之乐扶着自己手臂的手,看了她一眼:“你就在外面等我。”又转而向队伍道,“使臣大人跟本宫来,剩下人在外面等着。”
越国使臣队伍在营地前下马,带着文书跟着好辛步入鄂尔信的营帐。
账内毯铺虎皮,墙挂鹿角,鄂尔信脱下斗篷挂在一边,露出颈间不知是由哪种野兽獠牙制成的链子,他豪迈坐在主座之上,求和的文书被放置在案上,他却一眼不眨地盯着好辛看。
她在他的眸子中感受到一股难言的炙热,清了清嗓子,在他身前站定:“头曼单于,我已经到了你们的营地,按照约定,你应该批下我们带来的求和书,别为难我大越的使臣。你迟迟不动,很难让我相信你们的诚意。希望头曼不要成为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的人。”
他再次做出请的姿势,让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上下量了一番,露出笑容:“我以为皇后娘娘会先与我叙叙旧,再谈公事。”
好辛的双手默默地交叠在腿上,面无表情:“本宫没什么旧可和你叙。”
在好辛嘴下吃了瘪,他也不恼不怒,颇有耐心地转了转手腕上的骨饰,那是从野狼身上拆下来造的饰品,佩戴上以此彰显猎物的数量与实力。作为层层选拔后成为最强大的头曼,能年纪轻轻坐上这个位子,好辛从不怀疑他的实力。
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她遇到过的最难缠的对手。
两双水火交织的眼明争暗斗着,最后以鄂尔信的妥协为终:“皇后娘娘,我们南蛮子都是粗人,文话听不懂,我便直接了当地了,事关战争大事,本头曼也不是话不作数的人,你大可放心。”他将狼头印章盖在了一式两份的书文之上,留下两块殷红,好辛终于舒了一口气。
使臣却泪眼朦胧,执起其中一份书文,妥帖地放在怀里,郑重地行使过使臣礼节后,泣不成声地凝视着好辛:“皇后娘娘……”
帐外有蛮兵走进来拉他出去,他颇有些挣扎,很清楚他这一走意味着什么——便是好辛为质留在这里,留在蛮族。
好辛闭目皱眉:“走。”
“娘娘……”
她吼道:“走啊!”
鄂尔信击掌两下,饶有兴趣地观赏着这仿佛生离死别的一幕,被拖出去的使臣撕心裂肺:“皇后娘娘!陛下定会来救您的!您等着!等着我们!”直到再闻不见声音。
好辛额头上绷紧的青筋终于慢慢消退下去,她瞥了一眼量着自己的鄂尔信,回想刚刚使臣的话,怕他坏事,便冷声道:“本宫既然已经身在此处,便不会逃走。”
顺着她的话点了两下头,鄂尔信讥笑着走到桌前:“有皇后娘娘这番话,真是太好了。”他拿起刚刚签订好的书文,两手各执一边,相反用力,顿时撕成两半——
火烛芯子舔上纸页,烧成一团灰烬。鄂尔信笑开,火光映出他疯狂炽热的神色。
好辛眼神一窒,急道:“头曼这是何意?!”
对方笑道:“不会逃走可是娘娘自己出的话,今夜皇后娘娘刚来我族,许久未见,我们可得……好好叙叙旧。”
需有美酒作伴。鄂尔信遣上来两名绝美胡姬,身姿窈窕火热,薄罩衫遮羞,捧上美酒佳酿。蛮族的酒颜色鲜红如血,斟满夜光杯后宛若盛放的殷色岩浆。两人一人一杯。
“中原有诗作:‘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风靡万古,意气壮阔。我虽是个俗人,却仰慕已久。”鄂尔信轻轻转动手中酒杯,慵懒绵长地细细品闻酒香,似是极其销.魂向往,他走到好辛面前俯视她,“还有一句话‘酒逢知己千杯少’,皇后娘娘今日可要与本头曼一醉方休啊。”
好辛道:“你我是宿敌,并非知己。”
“哎,你这可就有些不近人情了。”他轻抿嘴角,酒杯于唇边一饮而尽,“本头曼与将军纠缠这么多年,武逢知己,就不是知己了吗?放心,酒里没有毒药,尽情喝。”
冷哼一声,好辛并不想与他多做纠缠:“你们既然不愿与大越求和,又为何特意签订文书后又反悔?”
“逼那个皇帝一把罢了。”他笑道,“他的皇后在我手上,文书撕毁后没有效益,让我猜猜,他是否会因你而自乱阵脚……就像曾经那次一样……”
他漫不经心地在营帐内绕步,取过墙上放置的一把鸡毛箭,手极稳,弓如满月:“娘娘可还记得上一次你我是何时相见的吗?”
好辛站起身,绕过椅子后退一步,摸上腰间匕首,鄂尔信扯了扯并不严合的领口,精壮的臂膀映射着帐内亮黄的火光。他拉开弓,单眼眯起,目光中透着寒,“都中原人精明多诈,我倒也万万没能想到,越君居然敢用诈降这样的方法欺骗本头曼!可恨!”
只听迅速的一声“嗖”响,箭峰笔直地擦过好辛蓦然侧过的脸颊,夺地一声没入她身后的帐壁上。
好辛之所以得以从蛮族脱险不被纠缠,则因她与沈子昭共同计划了诈死的方法,方能顺利回京。等她平安回到京城中后,蛮族人却得到她还活着的消息,无疑是当头一棒地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被欺骗,怎能不恼不怒。
鄂尔信对一封求和书并无所谓,他们反正早已时刻地准备着挑起战争。披着羊皮的狼想要露出獠牙很简单,只一瞬的时间,他的手掌变爪,狠狠地向好辛的天灵盖抓去。
“铛”地一声,匕首自腰间拔出,好辛赢下了这一击,下一秒扫堂腿反被动为主动,扫向对方下盘!
“看来头曼这是非想与大越翻脸了!”
两人交手的身影被火光映照在帐壁上,鄂尔信本以拳脚相敌,好辛勉强占据上风,这种上风从鄂尔信拿到刀的一刻便渐渐偏移,他狂笑道:“将军大人去和你们皇上睡了几晚后,功夫退步这么多!看来是养在皇宫里久了?全是破绽!”
一个扫腿踢到好辛的腹。“破绽!”
刀光如水,在她肩膀留下一道血痕。“破绽!”
最后一个重击到了她的胸前。“还是破绽!”
鄂尔信将好辛的身形压制在体下,将她的双手反扣在背上,讥笑之际身躯猛然一阵,一股刺痛绵长的疼自胸口蔓延开,低头一看,原是那柄本应该被好辛握在手里的匕首,半数没在自己的皮肉中。
好辛在他身下挣扎了一下,冷笑地讥讽道:“这破绽如何?”
好脾气地拔下匕首,他捂住流血的胸口,也笑:“从前将军是只凶猛迅捷的猎豹,怎么现在伤人却像伸出爪子的猫咪了?”
“啪”地一声,匕首被他扔到地上,轻轻拍掌两下,只见那帐门被拉开,士兵压着她的侍女粗鲁地扔在地上,双刀驾到她细嫩的脖颈上。这是威胁。
好辛的身体被鄂尔信猛地踢到一边,她痛得直咳,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她便被两个士兵架住。
鄂尔信凶恶笑道:“别害怕,我们蛮族依然承诺好会帮你们的国君照顾好皇后娘娘,自然不会食言,本头曼可是给她准备了一份好礼……”
他蹲下身,注视着好辛身上的男装玄衣,讥诮笑道:“我们皇后娘娘身份尊贵,怎可穿这样的衣服,恐怕越君会斥我们照顾不周……好在我专门为娘娘准备了一份好礼。”
金色华丽绣线织成的凤袍,彩凰红蝶振翅其飞,极其庄重的扮,不庄重的姿态。如同被凌|辱般双手锁上铁链绑在床帏之上,凌乱的发丝被他用粗粝的大手揪起,仿佛量着一件玩物,他力气加重,硬生生抓着好辛的长发将其头颅扣在床边,残暴地笑起来,眼睛睁大:“我们皇后娘娘居然也有这样令人振奋的一刻,你们的陛下把你送到蛮族,难道真料不到这些场面?”
好辛强撑着半失神的眼睛,唇角带血迹,被对方粗暴擦去,他欣赏了一番,笑道:“真是凌虐之美,皇后娘娘。”
他胸口带伤,却也不管,蛮人大多皮糙肉厚,鄂尔信是败了所有头曼竞选者才坐到了这个位置,这点伤不足以让他包扎,但倒是恼怒,他曾经没少在这个女人身上栽倒,此刻把她囚禁起来,让他感到由心至身的兴奋。
他坐在床边与她闲聊:“以皇后娘娘的眼光,你看我们几日会下越国边境?”
好辛的额头与嘴角带着血迹,意态忽忽,强笑地讽他:“头曼……想吞下大越……可真是异想天开……”
“你也看出来了吧,我们蛮族虽是游牧民族、安营扎寨地过日子,却不是因生活而驻扎在此,我原本以为越君定是不会同意这样的条约,把你送到蛮族来,不过现在看来嘛……哈,倒也没什么不好。我们早已准备好时时进攻,与越国一战是在所难免了。”
好辛道:“……居然如此。”
“正是如此。中原有一个词叫‘兵不厌诈’,娘娘熟知兵法,怕是也深知。”他轻轻挑起她的一绺长发,放在鼻尖嗅闻,“你身上有九虞血泉的味道。”
嗅了片刻,他微微一怔:“你的花根居然被压制下了……有趣,有趣……”
一连了几个“有趣”和“好”,留下这样莫名其妙的话,鄂尔信冷哼一声,目光如炬,似是极其不信,牢牢地盯着她半响,眉心越皱越紧,最后露出笑容,大笑两声。
她现在算是俘虏,还是傻乎乎送上门的俘虏,鄂尔信正被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好辛低声了句什么,他并没有听清,只是在想她体内妖花的事。
外界皆传此花是妖花,可在蛮族内部,却是神花,族人信奉敬仰它还来不及,这等仙圣神品,鄂尔信深知它的作用,绝不可能被轻易压下,若是抑制住了花蛊,便只有那个办法……
作者有话要: 写一点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