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场梦 004 长河送子
已是九月末,稻谷沉甸甸地垂着头,仍秋风拂过,掀起一层层的金色浪花。
空谷将竹篓从肩上取下来,放在身旁,坐在田埂上歇息。
小家伙坐在她旁边,随手折了束谷子,小手揉搓下一粒粒细长的稻谷子,往边上的竹篓里放。
看分量差不多了,就停住了,拍了拍手,荡起一层灰。
歇的差不多了,两人又接着往前走。
快要到中午的时候,总算走到了田地的尽头——一条两丈宽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河底的水草随水波摇荡。
小家伙撒欢似的卸了竹篓,轻轻放在地上的草堆里,转身跟她说:“姐,你就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看看。”
说着,脱了上衣扑通一声地跳进了河里,没了踪影。
“小冬!”
没有人回应。
她心里有些着急,又喊了一声。
哗啦——
有人从水中钻出,是小冬。
他回头朝她笑着,扬声道:“没事儿姐,我老早就学会泅水了。”
她这才放下心来。
小家伙一个憋气,再次从水里冒头出来就已经到了对岸。
动作利索地上了岸,他朝空谷招招手,随即转身钻进了大片的芦苇荡里,半天没有出来。
空谷坐在岸边,望着对岸发呆。
小家伙今年也才6岁,看着瘦弱,却比同龄人要成熟的多。可以想象,她昏迷的这四年,他的生活过得有多艰难。
她还记得,他周岁的时候,因为和她嬉戏玩闹不小心跌进了水盆里,此后对水一直惧怕不已。
畏水,哪有这么容易克服的呢?
可他,却学会了泅水,若不是困难到了一定境地,怎么可能办到?
半个时辰过去,有窸窣窸窣的声音从对岸的芦苇荡里传来,却半天不见人出来。
她焦急地站起来,提一口气正准备纵身,突然想到这不是梦里,可以飞天遁地,只好无奈地等在原地干着急。
她不会水。
一直等到她快要忍不住的时候,小冬终于出现了。
他仍赤裸着上身,手上拿着已经湿透了的衣服,鼓鼓囊囊的,应该是包着什么东西。
小家伙咧着嘴朝她挥手,下了水。
不等他到岸边,她就急着伸出了手,拉住他一把拉了上来。
沉!!
这是她的第一感受。
等到他将整个包提出水面的时候,她差点一个没拉住。
小家伙一屁股坐在地上,将衣服慢慢打开,露出脸面东西的真容。
蛋!!
很多的蛋!!
她惊讶地望了望小家伙,又看看衣服包着的蛋,十分惊讶!
最上面的那个蛋有小家伙脑袋大小,已经破了,青黄的液体流了大半。
小家伙满脸可惜地捧起来,揪住了那个破开的口子,说道:“这壳也太软了,都没磕着就破开了。”
“这也是鸟蛋?”
从出生到现在,空谷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蛋,更别说是鸟蛋了,这蛋比鸟都大吧?
小家伙立马神秘起来,嘚瑟道:“那当然啦!这就是鸟蛋,是一只比老母鸡还大好多的鸟生的蛋,等了它好久才生下来呢,我都差点没耐烦!”
感情刚刚那么长时间,都是等鸟生蛋去了?
空谷哭笑不得。
伸手摸了摸,蛋壳软的不像话,就像一层薄薄的纸,实在难以想象它是如何承受里面蛋清蛋液的分量的。
没有乘蛋液的盆,剩下的蛋液带不走,只能弃了。
里面的看了下,还好没有碎的。
数了数,二十四个,加上先前捡的,一共是三十二个。
两人开始往竹篓里放。
小家伙浑身都湿透了,衣服还在滴水呢,得烘干衣服了才能走。
农家人出门都有带火石的习惯。干脆捡了些干柴火过来,在河边搭起了火架子,衣服就挂在火架子边上烘。
一闲下来,两人就感觉到肚子饿了。折腾了半天,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干净了。她也没想到两人会在外面待到这么晚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
小家伙嘿嘿笑着从竹篓里掏出几把稻谷子,洒在火堆的外沿,一脸窃笑。
看到他的动作,空谷才想起来一样有意思的吃食,又是无奈又觉得好笑。
爆米花。
她小时候馋吃的了,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去给她买零嘴,就经常自己跑到东边李地主家的田里扯两根稻谷子,就坐在后面的打谷场上爆着吃,爆出来的米花又香又脆,好吃的紧。
看着小家伙这模样,不由想起她当初的样子来。
正回想着,耳边突然听得砰的一声,有一颗稻谷子爆开来,顿时一股清甜的味道扑鼻而来。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两人捡着炸开的米花吃的不亦乐乎。
因为一起吃的人,此时的爆米花格外香甜。
“咦啊~咦啊~咦啊~”
一阵奇怪的哭声响起,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
“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哭?”
她倾耳听去,这声音更清楚了,是婴儿的哭声!
小家伙也意识到了什么,站起来环顾四周。
“姐你看,那里——”
小家伙指着小河上游。
那边河面上,一个huangse的木盆漂在水上,顺流而下。
空谷扔下米花,沿着河流往婴儿处跑去。
小家伙跟在后面。
木盆被河中一处伸出来的水草给暂时挡住了,在原地打圈圈,里面躺着的孩子哭声已经沙哑。
小家伙已经再次跳进了水里,朝那边游过去,拉着木盆往岸边过来。
空谷在岸边接应。
木盆里面还是干干的,没有一丝潮气,放进水里的时间应该不太长。
她让小冬留下看看孩子的情况,她先去上游看看有没有谁家孩子走失的。
沿着河流跑了好久,周围不见半个人的影子,她无奈半路返回。
小冬正抱着孩子摇啊摇,孩子已经哭不出声音了,却还在无声地哭泣。
她接过孩子,摸了摸他的额头,应该没有发热。
整张小脸通红通红的,不知是哭的还是日头晒的。
她替他松开了外面裹着的衣服,小家伙顿时止住了哭声。
“原来是勒的。”她想。
她在梦中的家底不错,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来,裹在孩子身上的布头料子很好,想到富户人家都喜欢在自家孩子脖子上带些稀罕玩意的传统,她恶趣味地摸了摸,竟真的摸出一样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