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末蜷缩在苏慕晚的怀里, 一动不动。

    隔着马车她都能感受到流年那明目张胆地量着自己的目光, 似乎正在自己的身上寻找着什么。尽管没有恶意，但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该不会是对方听到了666的挑衅所以要找她报仇吧？

    不可能！属世界的角色怎么可能主动察觉到系统的存在呢？我真是想太多了！

    会不会是我自作多情了呢？人家或许根本没在看我。

    苏慕晚见苏末时不时摇头晃脑, 以为她又想睡觉了，便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安抚她入睡。

    段无洛又恢复了如同刚启程的那一天那般兴致怏怏的模样, 呆若木鸡地看着前方,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唯恐迟则生变, 卓皓轩驾车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了许多。

    洛琼华轻卷帷裳，一言不发地看着马车外往后飞逝的一切。

    以洛都为中心的方圆百里皆是一片凋敝，荒草丛生之下间或地埋葬着森森白骨。这种让人唏嘘的景象，随着与洛都的距离的缩短愈演愈烈。

    六朝风月, 终究不敌成王败寇。

    从洛琼华那边的格窗看见了这一切的苏慕晚默默地收回了视线，重新坐直。片刻后视线却又不由自主地被洛琼华所牵引。

    线条流畅得仿佛一笔勾成的侧脸, 与轮廓纤秀的五官相得益彰。如果仔细观察她的侧脸，不难发现其与正脸的不协调。

    自己早就应该发现的。

    苏慕晚忽然懊恼起自己的迟钝来。

    纵然洛琼华的脸色在清的微光中看上去有些苍白，苏慕晚却觉得这抹苍白是世界上最好看的颜色。

    洛琼华依旧看着马车外的景色，脸上始终保持着不喜不悲的平静。

    苏慕晚知道洛琼华此刻并非表里如一，她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但苏慕晚没有选择此时就挨上去喋喋不休地安慰，因为她知道, 那些沉重的悲伤, 如果你没有亲身经历过, 再怎么辞藻华丽听起来都像是敷衍。无法感同身受的安慰不过是揭下别人已经贴好了的创可贴, 让那个人再看一遍自己的伤口罢了。

    她暗叹了一口气, 目不转睛地盯着洛琼华的侧脸，渐渐入了神。

    总觉得，曾经在哪见过一个人，也有着同样流畅的脸部线条，同样美得惊心动魄，也同样......

    总是孤傲地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深埋。

    苏遇......是谁？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起这个名字？明明不曾相识。罢了，不论如何，眼下的你，才是最重要的。

    安慰人的方式有千千万，如果我不使用语言，就不算是揭开你的伤疤了吧？

    苏慕晚这样想着，低头看了眼苏末。见她还醒着，便让她坐到另一旁，自己则挨近洛琼华，二话不地伸出双臂，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腰肢。

    腰间突如其来的柔弱无骨感让洛琼华一怔。她转头，对上了苏慕晚的双眼。

    二人对视了片刻，洛琼华率先别开了视线，转而直视前方。

    苏慕晚分明看见，她初看向自己时似有若无的柔情在她移开视线的那一瞬间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愠怒。

    ......这是怎么了？

    苏慕晚见状顿时慌了神，环在洛琼华腰间的双臂一动不动，生怕引起她的注意后她会勒令自己松手。

    洛琼华怎会不知晓她的心思？但她发现自己生气归生气，却始终对苏慕晚狠不下心。无奈之下，只好合上双眼闭目养神。

    苏慕晚见状没敢吱声，直起腰板，局促不安地偷瞥了几眼洛琼华的脸，像是正努力揣摩着她的心思。

    揣摩着揣摩着，又偷瞥了几眼，循环往复。

    在第五次偷看时，不想却对上了洛琼华刚刚睁开的双眼，被抓了个现行。

    苏慕晚顿时窘得不行，想解释却又词穷，只好慌忙低头。

    洛琼华见她这副跟做贼似的搞笑模样，气也消了一大半。事实上她刚才就意识到了自己这次的情绪外露得过于明显，故而闭目养神，借此空隙收敛自己的情绪。

    她也想过自己为何会毫不掩饰地生气。回想过往，她并非轻易将情绪置于言表之人。深思后得出的答案她也欣然接受，因为她不愿自欺欺人——

    自己对苏慕晚，开始上心了。

    但她又回想起了方才于苏慕晚眼中之所见——浅显的担忧之下更多的是缅怀的深情。为了避免两败俱伤，趁自己还未深陷之前，她有必要提醒一下苏慕晚。

    “我非你的那位故人。”洛琼华脸上的愠怒已退，语气波澜不惊道，“我仅是我。”

    “我知晓。”早已下定了决心的苏慕晚应答得很快，加大了环住她的腰部的力度，轻声道，“抱歉。”

    洛琼华闻言没有再接话，再次闭目养神，只是那时不时微蹙的秀眉昭示着她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接近午时之时，一行人成功抵达了洛都。

    如今的洛都游尸肆虐，光天化日之下它们都敢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走动。

    卓皓轩在它们看过来时先朝半空中抛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纸，随即念了一句咒语。顿时，悬于马车上空的符纸发出了耀眼的金光，并紧紧跟随着马车。

    游尸们见状，立马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继续在大街上游荡。

    越靠近神皇墓，路上遇到的僵尸就越多。不过它们大多是等级最低的紫僵，外表看上去与刚死不久的人极为相似。路上不时地冒出各种各样的代步工具，都是崭新的，大部分还能继续使用。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紫僵，指不定就是近日为了“青灯”而闯进洛都的争夺者。

    毕君武见到它们突然就紧张了起来，全神贯注地盯着它们僵硬的面容，似乎在辨认着什么。最终好像是没有找到目标，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魔尊不必多虑。”流年仿佛能够洞悉他此刻的心之所想一般，安抚他道，“您欲寻之人，已入神皇墓。”

    毕君武闻言大惊：“你......”

    “魔尊勿要误会了。”流年回眸，冲他笑了笑，语气轻柔，“您只需知晓，我的目的，便是将您领至其跟前。至于缘由，暂且不便言。”

    毕君武还想些什么，却被流年的一个急刹车给憋回了肚中。

    事实上，她这么做的原因是前方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卓皓轩率先下了马车，为后座中的四人掀起帷裳，举手投足间无不显风度翩翩。

    胡尘之战前的神门实力强盛、财大气粗，故而开山为陵。神皇墓以大石堆砌而成，且有铸铁长条加固，故很难破墓墙而入。

    入墓之法有二：一是以“洛都乾坤图”为管钥，开启墓口之封印；二是寻得陵墓之“虚位”，强行破之。

    洛琼华刚下马车便微微蹙眉，看向近在咫尺的神皇墓。

    墓穴的四周弥漫着浓郁的阴气，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个裹着仙家白衣的尸体，但都已经被附近的什么东西啃得面目全非。

    看来不久前鬼道与仙庭曾于此处激战过。

    苏慕晚下了车后直奔神皇墓的入口，发现入口处的封印已被解开。旁边有一处不起眼的孔状凹槽，跟“洛都乾坤图”被卷起来后的大差不多。

    看来莫相问已经带着他的跟班们进到神皇墓里面了。此外，入口处有凌乱的脚印，其中的泥土还是湿的，近来肯定也进去了不少人。

    本来洛琼华只是想报莫相问的灭门之仇，她肯定不会想到竟然会多搭上这么多条无辜的性命。

    不，他们并不无辜。起了贪念的人，向来都不无辜。

    【998：唉，也不知道莫相问进去几天了，死没死，还是已经成功逃出来了。我们必须从他的手上拿回“洛都乾坤图”，不然这隐藏性支线任务没法做啊。】

    【苏慕晚：在我向洛琼华妥协、同意多休息一日再启程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放弃这个支线任务的算。】

    【998：都是“壕无人性”。但宿主你这么穷酸，凭什么也没有人性？】

    【苏慕晚：......滚！】

    虽然任务的奖励丰厚得让人心动，但她也不想让洛琼华担心。

    【苏慕晚：对了，主动放弃支线任务有没有惩罚？】

    【998：放心吧，没有。不过如果主线任务失败了的话，代价不是我们能付得起的。】

    【苏慕晚：这我知道，上个世界任务结束后，你的子程序在系统空间里给我做了详细的明。】

    【998：那就好。】

    “我这就引您去您欲寻之人。”明明是在对毕君武话，流年却将话的分贝提高到了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听见的程度。

    与苏慕晚擦肩而过之际，她却压低了声音道：

    “一切都刚刚好。”

    一切都刚刚好？什么意思？

    苏慕晚看向流年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探究，在盯着对方那张温柔得无懈可击的脸一分多钟后收回了视线。

    好坚实的面具。

    果然是有备而来。

    事实上，早在998和自己过流年看自己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看穿后，苏慕晚在心底里就对流年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纵然对方不经常出现，但谁知道借此空隙她都干了什么呢？

    尤其是那句反问——

    “被人护着的感觉真好，不是么？”

    如今细想起来，这绝对是话里有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讽刺自己。

    段无洛心知此行凶险，而自己又恰好没有任务，便主动提出带着苏末在附近找个较为安全的地方等候众人。

    什么鬼？我才不要！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是有任务在身的！

    苏末闻言开始慌了，她本想再次对着洛琼华卖萌滚好让她同意让自己跟着到神皇墓里去，但却没想到洛琼华这回是铁定了心思不让她跟着。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心软，她甚至都没看自己一眼。

    完了，没戏了......对了，还有妈妈！

    没等苏慕晚表态，苏末就扑上前去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衣摆，那样子仿佛是在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扬起脸看着苏慕晚，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转。

    苏慕晚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内心摇摆不定。

    【998：她这么想进去，或许是因为也有任务在里面？】

    【苏慕晚：......】

    998的这一猜想彻底斩断了苏慕晚的其中一个选择。

    没来由地，她有些生气。

    【苏慕晚：你们快穿司中怎么会有这么丧病的系统，居然选一个孩子当宿主？！】

    哇靠，生气了？

    宿主你越来越有当妈妈的自觉了。

    【998：选择是双向的。如果她害怕或者不愿意，她是可以拒绝成为宿主的。所以我想，她选择成为宿主的原因，很大可能只是为了能够再次见到你。】

    苏慕晚闻言心中一动。

    我似乎曾随口过一句“将来还会再见面的”，本以为这句承诺的兑现会遥遥无期。但现在的我很庆幸，因为你的思念和勇敢，我早早地就兑现了承诺。

    如果成功回到现实后，我们还能再见的话，那么我一定会当一个称职的妈妈。

    苏慕晚伸手摸了摸苏末的头，叹了口气，转而看向洛琼华，露出了同款可怜兮兮的表情。

    苏末当即会意，也学着她的样子看向洛琼华。

    “你们......”被一大一这样看着，洛琼华实在不知道该什么好。

    “我会保护好她的。”苏慕晚趁热铁道，“况且让他们留在外面，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洛琼华细想了片刻，觉得她得在理，只好默许。不过前提条件是，苏末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不准乱跑。

    得到了准许的苏末顿时笑逐颜开，跟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必要时还是要乱跑的，总之先进去再。

    进入墓穴后，众人看到的是一段长廊。长廊的左右刻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壁画，上面还有一些看不懂的文字。大概是因为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壁画上所描绘和记载的一切都因风化而变得模糊不清了。

    洛琼华时不时地停下脚步，看着这些壁画出神。但她很快又继续前进，脚步不疾不徐。

    跟在她身后的苏慕晚清晰地听见了她的叹息声。

    不由自主地，苏慕晚上前一步，牢牢地牵住了她的手，与她并肩而行。

    长廊的尽头吊着千斤闸。

    洛琼华轻车熟路地摸了一下闸门旁的石壁，闸门便倏然而起。步入闸门内，便能看见一道向下的石梯，像是没有尽头那般深不见底。

    洛琼华看了那道石梯几秒，随即从容不迫地牵着苏慕晚往下走。其余人见状，纷纷跟上。

    走在石梯上的苏慕晚还没来得及对眼前的未知产生反应，就被脑海中突然响起的一大串提示音给吓得几近失了魂。

    【快穿司本年度的晋级赛“荣誉大乱斗”即将开始，请宿主做好准备。】

    【进入五秒倒计时......】

    【5。】

    【4。】

    【3。】

    【2。】

    【1。】

    【晋级赛“荣誉大乱斗”正式开始。】

    【苏慕晚：都开始倒数了才提醒？！那些不想参加的人根本就来不及拒绝吧？！】

    【嘀~检测到宿主有疑惑。考虑到您为新手宿主，酌情为您解答：快穿司的晋级赛是强制性的，是否参与的决定权不在宿主们的手中。】

    【苏慕晚：......】

    【请问宿主是否还有别的疑问？】

    【苏慕晚：暂时没有了。】

    【现在开始颁布本次晋级赛的比赛规则：以不被所在世界的世界意识排斥的各种手段压对手，默许伤亡。】

    【998：宿主，我建议你赶紧完成主线任务脱离这个玄幻世界，祈祷下一个世界是正常的现代都市，这样可以延缓你的死期。】

    【苏慕晚：......你可闭嘴吧！】

    【现在开始颁布本次晋级赛的重要提示：1.由于系统001与其宿主苏芸蔚双双失踪，因此取消二位的参赛资格。】

    【998：切，又是这一句，都重复了N年了。】

    【苏慕晚：......】

    【2.本次晋级赛由系统741主管。作为裁判及秩序维护者，取消其参赛资格。】

    【998：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741，也是一个被格式化了的系统。】

    【苏慕晚：看来今年的“荣誉大乱斗”的实际控制权已经被主程序牢牢地握在手里了。】

    【3.本次晋级赛的榜首“一字之师”的奖励为：苏芸蔚的碎片X1。】

    碎片？

    这么的话，苏芸蔚已经......

    不知道为什么，苏慕晚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不可控地“咯噔”了一下。

    居然设置这样的奖励......

    这个所谓的“主程序”，究竟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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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慕晚：“神特么‘选择是双向的’......”

    998：“你那是特殊情况，因为你在现实中已经死了。”

    苏慕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