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千斤闸重新坠下的声响清晰可闻。

    苏慕晚急忙回头警惕地看了看石梯的正上方, 但却并没有任何发现。

    洛琼华见状平静地解释道：“此闸一旦被拉起, 每隔一时段便会自己落下。”

    语气波澜不惊得就像自己经常到这里来一样。

    苏慕晚闻言松了一口气，重新转过头来, 开始向998询问关于“荣誉大乱斗”的诸多事宜。

    【苏慕晚：“荣誉大乱斗”历来的榜首奖励都是些什么？】

    【998：这个......我不太清楚。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荣誉大乱斗”，如果没有参赛资格, 是不会被告知具体内容的......】

    第一次？

    苏慕晚闻言微微惊诧了一下。

    我记得你之前过“荣誉大乱斗”就是“所有被系统选中的宿主凭借系统和自身的力量一决高下”。如果只有拥有宿主的系统才有参赛资格的话, 你应该也是拥有参赛资格的。

    【苏慕晚：你的上一任宿主......】

    【998（断）：不过我听奖励都是绝大多数宿主梦寐以求的东西, 比如神器、积分翻倍卡、稀有的技能书、相当于拥有两条命的抹杀抵扣券之类的在一般的任务世界比较难得甚至无法获取的东西。似乎真的从来没有过人物碎片。】

    又来了。

    早在上个世界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每次一提起你的前一任宿主，你总会想方设法地逃避这个话题。

    是因为有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往吗？

    尽管苏慕晚心存疑惑，但既然998没有主动挑明，她也就不会去问。如果哪天998愿意跟她敞开心扉, 她觉得自己还是很乐意倾听的。

    至于本次“荣誉大乱斗”给予榜首的奖励......

    一定是主程序抛出的诱饵, 并且这个诱饵具备十足的针对性。

    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对苏芸蔚的碎片感兴趣的。

    【998：如果能得到苏芸蔚的碎片, 也许就能找到001，不定还能查出整件事情的真相。】

    也许这真相之中还包含着关于我那被剪掉的记忆和总是莫名其妙地梦见一些光怪陆离的场景的原因。

    苏慕晚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告知自己, 她身上发生的一切，一定和快穿司有关。

    既然对苏芸蔚的碎片感兴趣的人寥寥无几, 那么这次“荣誉大乱斗”的榜首应该比以往都要容易获得吧？

    【998：但是这次“荣誉大乱斗”的竞争性太大了, 宿主我们还是象征性地参加一下, 只顾保命就好。】

    【苏慕晚：竞争性太大？为什么？】

    【998：哦, 我忘了告诉你了。在快穿司, 有百分之八十的宿主都是苏芸蔚的脑残粉, 而他们的系统则曾集体自称为001的走狗。】

    ......这是娱乐圈的戏码？你们快穿司这么与时俱进的吗？

    【苏慕晚：那你呢？也是“001的走狗”？】

    【998：并不, 我从不追星。】

    【苏慕晚：......】

    注意力放回现实之际，苏慕晚忽然感受到了来自自己的左后方和右后方的两股同样的难以言明的触动，分外清晰。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跃动的两团火苗。

    她定了定心神，火苗却不减反增。

    倒数了三声后，她猛然回头。

    纵然四周昏暗，但只要是熟悉的人，辨别出其身份并不难。

    而此时她的左后方是苏末，右后方是段无洛。

    “怎么了？”段无洛见她忽然神经兮兮的，关切地问道。

    “你能否看见我？”苏慕晚反问他道。

    “废话，这里也不算很暗，我又没瞎！”段无洛断定苏慕晚一定是什么时候撞到了头然后现在旧伤发作了，急得直接用了大白话，压低了声音回答道。

    “......”

    苏慕晚觉得以段无洛在非危急状态下的智商，只能和他平铺直叙地交流。

    “我是，你可否，于我身上，看到什么？”为了让他听明白，苏慕晚特意做了并不需要的断句。

    段无洛闻言先是看了一眼洛琼华，见对方没有什么表态后这才将目光移到了苏慕晚的身上。

    他的目光中规中矩、把握有度。

    半晌，他确定道：“未曾。”

    顿了顿，他继续道：“倒是你的女儿，我于她的身上看到了一团亮光。” 完还特意伸手戳了戳苏末的手臂。

    这一幕恰巧落在了闻言刚转过头的其余人的眼中。

    也许是心理作用，段无洛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像在看变态，尤其是洛琼华，仿佛要将自己千刀万剐一般。他急忙故作爽朗地笑了几声，解释道：“孩童之天真无邪，便是亮光。我瞧她珊珊可爱......”

    “往我这来。”洛琼华不由分地断了段无洛，玉手从苏慕晚的手中抽出，改而伸向苏末。

    ......为什么我躺着也中枪？！

    虽然我是他的朋友，但这并不代表我也是这样的人啊！

    苏慕晚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此刻空荡荡的手心。

    苏末见状快步走到苏慕晚的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声道：“娘亲，我亦未于你身上看到什么，但妖王的身上有亮光。”完越过苏慕晚走到洛琼华的身旁，任由她牵着自己。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慕晚闻言放下了自己的手，面色凝重。

    我能分别在柳夜和苏末的身上看见火苗，而且对他们有莫名其妙的感触，这是不是明了我能够“感应”到他们的存在？

    就柳夜和苏末能够相互看见彼此身上的亮光这一点来看，这一假设应该是成立的。

    但是，为什么他们都“感应”不到我？

    明明我也是本次“荣誉大乱斗”的参赛者。

    【998：宿主......】

    【苏慕晚：怎么了？】

    【998：我总感觉在“荣誉大乱斗”中，宿主之间是相互可见的。】

    【苏慕晚：......】

    得了，生存变得越来越艰难了。

    【苏慕晚：那你觉得我们是怎么一回事？】

    【998：......会不会跟寄居在我身上的一红一黑可以相互抵消的两道纹路有关？】

    ......你不提我都快忘了之前发生过这件事情！

    【苏慕晚：你真的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998：没有。】

    苏慕晚还是不太放心，细细地将998从头到脚、从前往后量了一番，在确定它的外表与在上个世界的一样时，这才作罢。

    就在她还算与998继续探讨“为什么别的宿主感应不到自己”这一问题时，众人已经走完了漫长的石梯，踏上了平整的石地。

    这是一个狭隘短促的甬道，它实际上是墓道的一个组成部分。完整的墓道还包括刚才众人见到的刻有壁画的长廊和走过的石梯。

    墓道的尽头是一间宽敞的石室，石室的东西两侧分别有一扇门。拱顶之上，一盏明灯散发着幽光。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是遍地的金银珠宝，像是要告诏来者这是一间“金库”。

    段无洛盯着那盏明灯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感到毛骨悚然。他凑近苏慕晚，低声道：“那是长明灯，传闻一旦燃烧便千年不灭。”

    “然事实是墓穴处于封闭状态时，此灯便无法自燃。”苏慕晚强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在段无洛将要问出“为何”前做口型道，“因为缺氧。”

    《太平御览·火部三·灯》引注《三秦记》云：“始皇墓中，燃鲸鱼膏为灯。”虽然书上专门记载了秦始皇的陵墓，但似乎不论在哪个时空，历代先皇的陵墓中的长明灯都是仿造这种方法制成的。

    燃烧是需要氧化剂的。然而在封闭的陵墓中，氧化剂的来源只能是外边的人开并进入墓穴时所带来的新鲜空气。

    也不知道莫相问他们进来多久了。

    “此处刻有一言。”卓皓轩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唯独注意到了石墙上的一句话——

    “适得其利，宴财鸠毒。”

    他刚完，一名身着褐色麻衣麻裤的女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上还握着一个灰色的大麻袋，正急不可耐地将地上的金银珠宝一一捡起来扔进麻袋中。

    她捡到一半，见在场的众人丝毫没有动静，便乐呵呵地招呼他们道：“你们都还愣着干啥？这遍地生财的，不捡白不捡啊！”

    在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苏慕晚看清了她的样貌——

    虽然相貌平平，五官并不出众，但是笑容极具感染力。

    可惜的是，这股感染力在幽光中完全变了味儿，除了诡异以外没有别的形容词可以形容。

    苏慕晚强行压下内心的恐惧，别开视线，不再看那名女子。

    “放心吧。”段无洛见状，心知她是害怕了，便出声安抚她道，“她有影子。”完，用手指了指女子的脚下。

    苏慕晚闻言循着他的指向望去，果真发现了女子的影子，顿时就安心了不少。

    大约是捡累了，女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重新抬起头。

    诡谲的目光扫过众人，在经过洛琼华时稍微僵滞了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那双“骨碌骨碌”地转动着的眼珠仿佛随时都要掉出来一般，看得苏慕晚一阵胆战心惊。

    女子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了苏慕晚的身上。

    没给苏慕晚后退的机会，女子便拎着麻袋闪到了她的跟前，速度快得肉眼不可见。

    “姑娘可好珠宝？”女子诡异地笑了笑。

    【苏慕晚：......为什么盯上我？】

    【998：也许是在大伙儿里面你看起来最穷酸吧。】

    “不，我偏爱黄金。”苏慕晚闻言不假思索道。

    【998：......真是个有趣的姑娘。】

    “姑娘当真有趣至极。”女子看着苏慕晚的眼神中掺杂了几分兴趣，伸手从麻袋中摸出了一大块黄金递给她道，“姑娘若觉不够，但可尽数拿去。”完扬了扬手中的麻袋。

    【苏慕晚：......】

    苏慕晚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不动声色地从衣袖中摸出了一块黄金。虽然不如女子手中的大块，但色泽明显更光亮些。

    她刚想表态自己也有，一块绢帛便从袖口处飘扬而下。

    见状，她后退了一步，弯腰将那块绢帛捡了起来。在看到上面的内容后面不改色地把正面展示给女子看，傲慢道：

    “此行结束后，我想我也该还乡继承家业了。”

    那块绢帛上绣了一张地图，其中有一座山特别明显，注释着“蓬莱”二字。地图的正下方绣着一行娟秀的字——

    “若念孔方兄，可见之于蓬莱，俯仰皆是。”

    女子在看到这行字后顿时收敛了笑意，不作任何表情。嘴角急剧地摆了摆，想来应是在抽搐。

    事实上，在见到“蓬莱”二字后，她便对苏慕晚失去了兴趣。

    蓬莱富饶甲天下，古今俱知。

    知道苏慕晚一定对眼前的金银珠宝不感兴趣后，女子正想换个目标，就被苏慕晚给掐灭了念头。

    “在座的诸位皆比我富有，这些金银珠宝姑娘还是自己留着吧，拿去治治眼睛什么的。”

    女子：“......”

    苏慕晚没有再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那块绢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位于系统空间的998见状，轻轻地叹了一声。

    或许沐思烟对于宿主而言，真的已经是家人了。

    再次抬起头时，眼前的女子却不见了踪影。十几名身着白衣的仙庭弟子们正发了狂似的搜刮着地上的金银珠宝，有几个大概是感到满足了，开始往回跑。

    毕竟就算获得了“青灯”，也是掌门莫相问的，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还有可能因此而丧命。

    除了洛琼华以外的人都立即进入了戒备状态。段无洛甚至挺身而出，想要拦下往外跑的那几名仙庭弟子。

    出乎意料的是，这几名仙庭弟子就跟没看见他一般，还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

    这是......幻象？！

    跟先前在明月楼时所见到的景象异曲同工！

    就在苏慕晚惊异之余，往外跑的那几名仙庭弟子中，除了其中一人，其余的纷纷一头栽倒在地，身形扭曲，脸上的神情痛苦不堪。

    怎么会这样？

    苏慕晚见状匆忙看向唯一活蹦乱跳的那名仙庭弟子，直至其身影消失在昏暗的甬道中。

    如果非要他与其他的同门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的话，那便是他的手中只拿了一块黄金。

    不由自主地，苏慕晚回想起了方才卓皓轩在石墙上看到的那句话——

    “适得其利，宴财鸠毒。”

    见好就收，便可获利，反正神门不缺钱，全当是施舍给你的；但如果你放纵自己的贪念，那便如饮鸠毒，会死。

    眼前的幻象没过多久便自顾自地放映完了。谢幕后，依旧不见先前的那名女子的踪影，但幻象中遍地的奇形怪状的尸体却定格在了眼前的现实中。

    洛琼华当即将苏末拥入怀中，没让她见证眼前的一幕。

    苏慕晚有点想吐，段无洛也好不到哪儿去，脸色铁青。

    “这间石室已经是我们走来的那条甬道的尽头了，只有东西两侧有门。”苏慕晚强忍着剧烈的恶心感，看向段无洛道，“诸位当如何？”

    明明是询问众人的意见的语句，她却只对段无洛。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他能和自己兵分两路去寻找“九转丹”，这样比较节约时间。

    因为于在场的三个男的之中，她只能信任段无洛。

    当然，如果段无洛不愿意，而是选择与自己同路的话那她也不会强人所难。毕竟分头行动还是有一定的风险的，尤其是在“荣誉大乱斗”已经开始了的情况下。

    段无洛好歹也算与苏慕晚相识多年，自然对她的脾性了解了十有八九。

    她十分讲究效率。

    或许是经历了什么，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冷血无情了，但这并不代表她已经不“以渣为性”了。

    这种“渣”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不单单指在感情上。

    “我们兵分两路吧。”段无洛识相地开口提议，随后问苏慕晚道，“你要走哪边？”

    【苏慕晚：998。】

    【998：我选“西边”。】

    “西边。”苏慕晚回答得十分干脆。

    “那我便走东侧之门。”段无洛闻言点了点头，就要往东边走去。

    “段兄请留步。”卓皓轩突然叫住了他，“在下与你一同。”

    ......老弟你怎么回事？

    你有病吧？！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跟着苏慕晚会更安全啊！她可是女主的女人！

    沉默了许久的毕君武本也想表态自己要加入他们，却被突然出现的流年给吓得憋了回去。

    这似曾相识的断方式......

    “魔尊还是随我们一路吧。”流年依旧是那副温柔的模样，“您瞧我们皆为女子，着实殆哉。”

    毕君武很想“然尔等有四人。虽其一为髫年之女，然能跟随尔等立于此地，实力必不容觑”，但他始终没敢。

    一来是因此言过于失礼，二来是因他当真敬畏流年。

    苏慕晚不动声色地瞥了流年一眼，对她的警惕只增不减。

    【苏慕晚：她刚才一直都在吗？】

    【998：......不知道，我没注意。可能因为是灵体，所以没有什么存在感吧。】

    没有存在感？明明一话的时候就存在感十足。

    怕是有意地控制自己的存在感吧？

    似乎是感受到了苏慕晚的目光，流年冲她回眸一笑，温柔依旧。

    洛琼华没有作声，径直走向段无洛，像变戏法似的凭空取出了一个型行囊，将它递给他。

    段无洛没有犹豫，匆忙接过，并对她道了声谢。

    他用手掂了掂，发现里面都是与苏慕晚初次会面的那天夜里到各个店中购买到的倒斗工具，其中大多数为防身用具。

    他将行囊背好，对苏慕晚道：“回见。”

    “活着才能回见。”苏慕晚也没有再磨蹭，率先步入了西侧的门。

    所以你一定要活着。

    段无洛心想。

    我倒无所谓，反正我没有任务。

    不过，身为宿主怎么可能没有任务呢？虽然听快穿司是有休假期的，每个宿主都可以选择在自己喜欢的世界中度假，但我现在又不在休假期间。

    所以，我或许是离死不远了？

    明明是吓人的念头，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恐惧，反而豁达地笑了笑，消失在了东侧的甬道之中。

    ※※※※※※※※※※※※※※※※※※※※

    褐色麻衣麻裤女子：“MMP，你的眼睛才有问题！你全家的眼睛都有问题！”

    苏慕晚（转身对洛琼华道）：“你的手下你的眼睛有问题。”

    褐色麻衣麻裤女子：“......”

    洛琼华：“确实。我瞎了，才会看上你。”

    998：“柳夜对宿主怕是有什么误解。”

    绪：“是的，他并不知道女主其实是同一个人。这一点，在《青灯引》的第22章 里柳夜的心理活动中可以看出来。”

    998：“什么心理活动？”

    绪：“你不需要知道，想知道的话自己去翻。”

    998：“......”

    流年姐姐不是坏人。

    这个世界应该快要结束了（或许）。先声明，不准给我寄刀片。不然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