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阀叛出征
大军开拔定在八月中旬,郭威亲自挂帅,柴荣领先锋,大军五万余人浩浩荡荡在京城外集结,隐帝专程在端门举行典礼,为大军誓师践行。
端门两边阙搂尖顶高耸入云,唐式宫殿的斜顶泛着青铜色的绿光,五色军旗在晨光下格外耀眼,将军和士兵身上的金属铠甲泛着冰冷的寒气,青石板上渍留着昨夜的雨水残痕,被士兵们整齐的步伐踏过,溅起颗颗细碎的水珠,空气中弥漫着肃杀和庄严的气氛。
三军整顿待命,场上鸦雀无声,隐帝刘承佑走上高台,旁边的钟鼓顿时齐鸣,响彻天地,震撼人心。只见他端起一杯酒抬泼到地上,再端起一杯洒到空中,最后亲自倒了一杯递到下跪的郭威里慰勉道:“王师西征,讨贼伐逆,望将军与众将领不辱使命,早日平叛,朕与百官静候大军凯旋!”
铠甲铮亮的郭威接过御酒一饮而尽,意气风发地起身,对身后的大军霸气外露略一挥,全军齐声高呼:“不辱使命,不负重托,敢打必胜,报效朝廷!”霎时间群情激奋,激情飞扬,场面十分威武壮观,一种跃跃欲试的激情充斥于在场每个人胸臆间。前排的战马似乎也受到气氛感召,竟随之嘶鸣起来,前蹄不停地在地上刨刮,竟也有振奋之意,一时间鼓声人声马声在天地间混合激荡,连天边也似乎鼓起了风雷之声为之相和!
隐帝满意地点点头,目光顺着大军队伍扫了一圈,落在队伍中粮草运输队将领身上,那正是自己亲自任命的粮草督运官兼监军桂七宝,今日的她格外精神,脱去内监的服饰换上了将官铠甲,显得英姿飒爽,意气风发。注意到灼灼的目光,她并没有回望过来,而是略显尴尬地低下头望向别处,隐帝有点失落,心中颇不是滋味。
大军誓师过后,即刻开拔,青檀骑在马上,跟着大军浩浩荡荡出了端门,朝城外出发,刻意避开皇帝的目光,心中惴惴,想起昨晚的情形,再一次的不安袭上心头。
昨夜,是自己当值的最后一夜,她料理好头事务便准备回內侍局向师傅沐连海辞行,走到御书房却见一个黑影跌跌撞撞冲进去,上前一看,竟然是皇上,满身酒气喝得酩酊大醉,在御书房门槛边跌了一跤,酒壶破了,烈酒泼了一身,人也有些神智不清。
她无奈,只得上前将隐帝扶了起来:“皇上,您没事吧?怎么喝那么多酒?奴才扶您起来,您还能走动么?”
“唔谁啊?大胆!不让朕喝酒,不要命了吗?”隐帝嘴里嘟囔着,眼睛睁开一条缝,“嘿嘿七宝,是你呀,果然只有你最了解朕!朕心里所想,你知道吗?”
“皇上,您醉了,奴才扶您进去”
“我没醉!”隐帝挣扎了一下,坐起身靠着门楣,眯着眼看她,“七宝,朕其实挺后悔的,朕想收回成命不让你出征了
“哦?皇上您的是真的吗?”她看着他的醉颜半真半假地问。
“当然”隐帝睁开醉眼看了看她,又闭上,“是不可能的!所以朕才喝酒解愁嘛”
“切耍我玩呢?”她在心里暗骂,还以为有会让他收回成命,想也不用想,他不敢!
“皇上,奴才知道皇上体恤奴才,皇上有这份心,奴才就已经感激涕零了!”她忙装出一片赤诚,“话为国效力乃是为人臣子的本分,奴才很乐意从军,并无怨言,皇上不必担心,况七宝也有一身本事,也希望早日报效皇上报效朝廷!”这话虽然的言不由衷,却只有她自己知道,皇帝听来,只会觉得她是个大忠臣好奴才!
“七宝,你对朕的心意,朕很明白!”隐帝一双醉眼直勾勾地望着她,只差告白了,“你知道吗?在朕心里,你跟其他奴才不一样呢!你很特别你知道吗?你知不知道,无论你想要什么,朕都想答应你呢!”
“呵呵万一奴才想要高官厚禄,权势滔天,皇上你会给我吗?”她眯了眯眼,半是认真半是戏谑地瞧着他一脸醉相。
“会啊!当然会啊!若你是个女人朕什么都给你奇怪你怎就不是个女人呢可惜可惜”他醉醺醺的口不择言,居然出这种话
混账皇帝,脑子里一天在想什么?这种君王能指望他给李家平反翻案吗?她想爬到高位的目的,不就是想查清事实洗冤平反吗?可是看看眼前这个胸无大志的皇帝,他靠得住吗?她心里突然深深怀疑起来!面子上装出乖巧,微微一笑,“皇上,奴才真的是男子呢让皇上失望了”
“朕不信朕不想听”隐帝目光朦胧,明显地带着期待,暧昧地靠到她肩上,又狠狠揽住了她的腰,作势要将她扑倒
她身子一震,奋力使劲挣扎开,态度极其冷硬:“皇上,奴才不明白您的意思,奴才无论怎样,总是个男子,您不应该有荒诞的想法,请皇上自重!奴才明日还要出征,就不奉陪了,皇上早些歇息!”话间,已经发力把隐帝从地上拽起,扔到了御书房卧榻上,便匆匆行礼离去。
刘承佑摔在龙床上,迷迷糊糊酒醒了半,心中感觉空空的,怅然地望向漆黑的门外,抓了抓,仿佛想抓住什么,却又什么也抓不住一般
大军的队伍已经走到了汴京城门口,晨风阵阵,青檀摇了摇头,努力把昨夜的不快挥去,离开皇宫已经很远了,那个禁锢着自由让人窒息,却又最接近权利让人渴望的天地,终于暂时远离了。
抬头挺胸,极目远方,天地间的一片白茫茫,被缓行的大军踏破,漫起黄色的烟尘,命运在前方也似乎变得不明朗起来。
她有些迷茫,半年前满怀希望来到这座城,现在想想简直恍如隔世,即将离开时,忍不住心有所感,抬起头来盯着汴京城门看了又看,目光迷离,没有焦点,思绪早飘到几个月前那举家迁徙的队伍那青衫飘飘扮成英俊少年的女孩那满面沧桑近乡情怯的中年文人
而如今,这一切,都成了遥远的梦,遥远得只能埋在心底偷偷温暖的梦,藏在如今冰冷外壳最深处,无法翻看的过往,熨烫着逐渐冷硬如铁的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