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皇权军权难相抗
李弘冀费心费力,也没能赢得青檀一笑,归去时难免郁郁。使馆驿外大街上,车水马龙,十分热闹,他沉思着前行,竟没注意挡了一行车驾。
“来者何人?竟敢挡住公主殿下出行,还不快快让路!”
狐假虎威的随从一声顿喝,让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于是他悠悠然踱着步子走得更近些,直接站在路中央挡了车驾队伍。
“本王挡了公主千金之驾,是要降罪吗?”他一脸无赖笑道。
端坐车驾上的刘嫣然今日满面春风,显然有什么高兴的事,一见是他,立刻笑吟吟探头出来道:“无妨无妨,燕王殿下先请!本宫不着急!”
任性野蛮的公主竟然会对他如此客气,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按住心下好奇,礼貌一揖,“失礼失礼,公主殿下近来可安好?”
那刘嫣然喜笑颜开,竟然下车来跟他寒暄,“承蒙燕王关照,本殿下好得很呢,想不到如今能跟燕王和平相处,还没多谢放过之恩!”
“哦?公主客气了!这不过是相互解脱罢了,又谈何恩情?”他越发好奇。
“当然要多谢你!若不是退了婚,我都没会追求幸福很快呀,我就能跟他嘻嘻”刘嫣然只顾高兴,居然没发现自己漏了嘴。
“哦?好事近了?那得恭喜公主殿下终于能如愿以偿了呢”李弘冀微微一笑,目光锐利地盯着她,极力想洞察一切。
“承燕王吉言!多谢啦!哎呀我还得去寺院烧香许愿呢,就先失礼了,将来再登门拜谢!”刘嫣然开开心心地告辞,一路风风火火去了。
“烧香许愿?很快就能跟他??”李弘冀重复着这两句话,面上露出复杂莫测的表情。
“来人,给我调查一下刘嫣然最近到底在做什么,跟柴荣有何关系,尽快禀报!”他迅速回到使馆驿,立刻吩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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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快点,早朝快要开始了,朕要颁旨了,都准备好了吗?”隐帝四顾身边的李业、郭允明、后匡赞、聂文进等几个近臣,面露忐忑。
“陛下,诏书在此,请过目!”郭允明将诏书打开。
隐帝接过来,将上面几个字反复看了又看,心头大悦:
“诏郭威卸任枢密使之职北伐,拜邺都留守、天雄军节度使,镇辖邺都,防御契丹”
想到不久以后的情形,他便雄心勃勃,意气风发,“只要这封削权诏书能成功颁布出去,从今往后,朝廷再无大权臣武官专权!朕一定能终结困局!重振皇威!”
“臣等恭祝陛下马到成功!”几人齐跪叩首。
隐帝点点头,刚想抬腿出门,忽然一个通禀太监跑进来,急急道:“启禀陛下,大殿里围满了武将大臣,要求就郭枢密驻邺都一事面君直谏!”
皇帝刘承祐一听,脸色煞白,心情跌到冰点,“混账!怎么回事?这件事不是保密的么?谁走漏的风声?到底是谁?”
身边众亲信下跪,“陛下,臣等忠心耿耿,惟愿陛下成事,绝无任何人走漏消息啊!”
刘承祐痛心疾首闭了闭眼,将诏书藏好,这才强作镇定,“先出去再!”
早朝还未开始,广政殿里便人声鼎沸,三省六部的众臣们猜疑着,议论着,有不满的,有见风使舵的,也有冷眼旁观的,无不等着今天上演的一场好戏!
本来郭威奉皇命镇守邺都防御契丹一事早成定局,这在朝堂内外是众所皆知的事情。然而最近几日,一个消息不胫而走,迅速在大臣之间悄悄流传,据有现象表明,郭威这次入邺都,将被要求不带枢密使一职上任,也就是,他当邺都留守的时日,只能单纯防御契丹,而没有调动全国军队的大权,明摆着委以重任,却在无形中被削了权!
领头羊被削权,那些同气连枝的武官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自然要受影响,这个时代最典型的铁板一块武将专权局面就会被打破,这在过去是前所未有之事。消息一出,立刻在武将派阀中掀起轩然大波,朝堂内外的争权夺势,由这个事件开始愈演愈烈!
这个事件始于皇叔李业得了公主刘嫣然的好处,拉拢一帮皇帝的近臣,在御前进言!这帮人一直企图推翻顾命大臣所主宰的专权政局,打造他们自己的权利领地,对皇帝频频晓以利害,数陈利弊,
尽一切所能,务必服他下定决心,首先对最有威胁的郭威出击。
皇帝刘承祐心里亮堂,任命郭威镇辖邺都的同时,削去他最大军权,这是一个顺水推舟的天赐良!他对郭威数有忿言,无论如何都不愿其势力膨胀,极想削了他的枢密使,把他扔到北方防守去,从此消除心头大患。
于是私下里他跟郭允明、李业、聂文进等人秘密商定好,今日突然颁诏,来个先下为强,直接把生米做成熟饭,打郭威一个措不及难以应变。却不料消息泄露,诏书还未来得及颁布,群臣便已闹将起来,功亏一篑!
“众位卿家,何事非要提前见朕啊?”隐帝刘承祐忍着心头滴血的痛,装出若无其事道。
“陛下,郭枢密乃是三朝元老,又是先帝托孤重臣,陛下何以借镇邺上任,欲削其枢密使一职?”中书令史弘肇很是不满地出列。
隐帝还未开口,便有苏逢吉上前:“枢密使一职负责统帅全国军政,郭大人既然将任邺都留守以及天雄军节度使,便不能与枢密使兼领,否则一人势大,置我天子于何地?”
三司使王章驳斥:“苏相未免危言耸听!如今契丹复而南下,邺都告急,让郭大人领枢密之职,可方便调兵行事,将士们也能更加服从命令。左右是为陛下尽忠,又如何是一人势大?”
“没错!若是谁有本事,大可以带兵戍边,我等绝对同意那人兼领数职!”杨邠也出来帮腔。
国舅李业见隐帝频频朝他使眼色,于是站出来道:“陛下不过是有意令郭大人暂卸枢相一职,若是回师,官复原职,众位大人又何必题大做。”
此话一出,便遭史弘肇一顿白眼,“区区裙带之臣,也敢妄议国事?你懂什么国家大事?你敢代表皇上话?这真是皇上的意图?臣请皇上自己,这果真是皇上的圣意么?”
一顿抢白,咄咄逼人,李业面如土灰哑了声,众臣看向隐帝,质问之意明显,只见郭威出列一跪,“臣请陛下直言,削臣枢相职位,是否真是圣意?若确实如此,臣无话可!”
郭威亲自开口,于是其他官员纷纷力谏,若是伤了大臣的心,国之栋梁不保,强敌来犯,还望陛下大局为重,不可听信文臣误国之言,还请陛下远人近忠臣云云。
最后诏令还未来得及下,武将派系的一众大臣已经占了上风,个个卯足了劲谏阻隐帝,无论如何也要保郭威藩镇兼领,带枢密使一职上任!
没有实权的皇帝终究是个软柿子,面对势力庞大的后汉武官派阀集团,他想强硬却力有不逮。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想用一纸诏书对抗根深蒂固的权臣势力,实在是太幼稚了!
最后他连拿出诏书的勇气都没有,直接重新拟诏:契丹寇边,拜威邺都留守、天雄军节度使,仍以枢密使之镇北伐。诏河北诸州皆听威节度。
这场明争暗斗的政治斗争中,隐帝一方用尽最大力气,而武官势力派阀无非试牛刀而胜,隐帝的集团一败涂地!他终于清楚明白,没有实权,单靠一个空壳皇位,他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要夺回皇权,寄希望于兵不血刃地让这帮权臣硕老释掉兵权,是彻头彻尾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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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使馆驿。
部将赵铎乃是李弘冀的心腹,如今正将今日后汉朝堂发生的事情对他报告。
李弘冀一字一句认真听着,烛火闪烁跳跃,阴影投在他英俊略带妖孽的面上,看不清表情。
“殿下高明!将公主买通李业等人劝隐帝削郭威大权之事悄悄散播给后汉武官们,让他们提前毁了后汉隐帝的计划,引发君臣摩擦和势力争斗,往后这个朝廷,可有好戏可看了!”
“这不过是个偶然的会,恰巧抓住了而已!针对这个国家存在的最大矛盾,本王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把!后汉朝廷政局混乱,将相不和,文武大臣相互攻讦,一乱起来,我们南唐乐见其成,只不过这棵大树,还没那么容易倒!除非刘承祐忍不下这口气,那就不好!”李弘冀沉思着,面色不出的难测。
“如今他终于对郭威势力开始动打压,您何不趁此会,顺便对付柴荣?”赵铎问。
李弘冀摇头,“无需如此,本王并非阴险人,没必要为一己私利做这种事情!对付郭威,不过是从国家角度出发,为我国谋利!国家利益大于一切,本王身为南唐燕王,也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为国尽责!倘若因为对付郭威而对柴荣产生什么影响,也实非本王本意”
“殿下你这样消沉的话,宝儿姑娘可就”赵铎看向主子,一脸惋惜。
“强扭的瓜不甜,本王尽力就好!宝儿心里怎么想,只能由她吧”李弘冀话的时候,眸底浮起一丝落寞。
“殿下,话虽如此,咱们还是不能放松,且不管柴荣,单对郭威的话,殿下准备如何行事呢?”赵铎见他无意谈论此事,便换了个话题。
“郭威之所以能立于不败,是因为有人帮扶,若将那些力量尽数卸去,便很容易对付,这件事情,需徐徐图之,从处做起吧!聚沙成塔的道理,相信你不会不懂!”李弘冀沉稳道。
“是!属下明白!一切请殿下筹划!”赵铎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