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
孙文文和许信然从就是门对门的邻居。
孙文文上学的时候,许信然刚出生。
她上初中了,许信然刚上学。
她上大学了,许信然刚上初中。
他家里的情况,她比谁都清楚。相较于孙文文家里的平平淡淡,在许信然很的时候,他家里就是硝烟四起。
许妈妈和许爸爸的婚姻并不美满,婚后两人理念不合。许爸爸认为婚后女人就应该留在家里,而许妈妈坚决要事业和家庭兼顾。双方都很强势,谁也让不得谁,都忙着拼事业,对许信然的照料自然就少了。
他时候,放了学也等不到人去接他,回了家,连家门都进不去。孙文文的妈妈不忍心,就经常让许信然去自己家吃饭。许信然时候很乖巧的,安安静静,吃相也很好,甚至吃完饭还会洗自己的碗。孙文文一家都很喜欢他。
后来,许妈妈和许爸爸更忙了,干脆每个月交了伙食费给孙妈妈,许信然便长期留在孙家吃晚饭了。
孙文文经常这听妈妈念叨,许家两口子争当上流没有错了,就是对许信然太不公平了,然每天只有早上才能见到父母。
可就是这样的生活,都没有持续多久。
许信然从幼儿园大班到学毕业,晚饭是在孙家吃的。他从来没有一句埋怨,可在他升初那年,他的父母还是离了婚。
不是因为第三者,不是因为钱财。两个人都太忙了,忙到本来就吵吵闹闹的家,终于是散了。许信然判给了他妈,许爸爸将房子留给了他们。
十二三岁,不大不。
许信然初中读了住宿学校,就只有周末才会到孙家吃饭了。
那时候孙文文刚上大一,两个人从每天见面变成了一个月见一次。她一直很喜欢这个弟弟,心里是偏向他的。可大学生活,每一天都是新鲜的,很快就把这份偏爱抛到后面了。
以至于后来,孙文文得知许妈妈得了癌症去世了,她对着十六岁的许信然,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讲不出来了。
他们已经太久没见了,久到一句寒暄安慰话,都夹着生分。
孙文文想,那个时候,哪怕自己一句话,不定他心里也会好受点。可是她却什么都没,什么都没做,她很气这样的自己。对不确定的事,永远只会后退。她一直把自己当做姐姐,而她什么都没做到过,不自责是假的。
再后来,孙文文彻底从家里搬出来了。就再也没见过了。
现在,他们再次重逢。她觉得自己应该能做些什么了。
可许信然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兀自生长,什么时候长歪了她都不知道。
唉。
回首往事,孙文文在床、上滚来滚去,又成功赖床一时。她睁眼的那一刻,就很想上厕所了。在这一个时里,她憋着尿,忆往昔。现在是彻底憋不住了。
她掀开被子起床,火速往厕所冲。
厕所门怎么关了?孙文文管不了那么多,把手向右一扭,门就来了。她想,不定是昨晚自己顺手带上的。
她走了进去,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了一双男式拖鞋。视线往上,一截精瘦有腿毛的腿,膝盖处还挂着睡裤,是经典男式横纹睡裤。
男式拖鞋,还有男式睡裤?
孙文文卡机的大脑立刻重启了,她居然在许信然上厕所的时候,闯进了厕所?她没有像连续剧女主角那样大喊大叫,而是立刻捂住双眼,冲出了厕所。
嘴巴里还一直重复,“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一路奔向自己的房间,差点没把头磕到门框子上。
孙文文摊在床中央,连肆意的尿意,都退了下去。
太丢人了!太尴尬了!
好想死……
五分钟后。
孙文文的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没理。
敲门声还在继续。
她还是没理。
敲门声依旧是坚持不懈。“咚咚咚咚”,闹得人更心烦。
孙文文,“你干嘛!”
许信然,“我能进来么?”
“不能!”当然不能,这种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许信然像是跟她较上劲儿了,“那我就这么。”
孙文文心想,狗比就不能装作不知道么?
他接着,“孙文文,你都是看过我裸、体的人了,还怕什么?”
什么就裸、体了?刚才她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就算看到了一点点,也要声称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这是作为怂货的自我修养。
孙文文狡辩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你别冤枉我!”
“你出来我跟你。”
“我不出来!”
许信然威胁,“你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孙文文这才想起,她刚才并没有锁门……
许信然开门,理所应当地走了进来。孙文文快速往被子里一卷,将自己裹了进去。
许信然觉得好笑,就这点事儿,也就孙文文能怂成这样。他道,“我一岁多换尿布的时候,我妈你没少看。”
孙文文一听,那都多少年的事儿了,能跟现在相比么。她不想听,又将被子裹紧了。
许信然顶着狗比的名号,不干点实事,也配不上这个称号。
他一把扯住被子,生拉活拽,愣是没把被子拉下来。这个不行,他又想了个办法,连被子带人,按住就是一顿猛摇。他没把人从被子里摇出来,不过却露出了一截腿肚子。
孙文文长期宅在家,皮肤很白,隐隐约约还能看见皮肤下的血管。她的脚指头圆圆的,很可爱,脚好像还没有他的手长。
一旦有了念头后,就会慢慢上了心。许信然现在就想,跟她比一比身体的差距。这种反差,就是男人和女人,身体结构不同,又会对异性有些些好奇。
孙文文哼哼唧唧的,像个动物。在她身上,许信然完全看不到六岁的年龄差。不是姐姐,他也不想让她做姐姐。有些少年心事,孙文文不知道。他十五岁那年,有了初恋,那个人就是孙文文。
他被孙文文荼毒得太厉害,以至于他后来看女生的时候,总会想起孙文文。这几年,他几次想问孙妈妈要她的联系电话和住址。可是他又挺怕的,毕竟她稍微年长一点,有了男朋友怎么办。
思来想去,他还是留在了原地。
许信然略微走神,孙文文逮住了机会,又把自己塞进了被子里。
许信然也来劲了,一巴掌在她屁股上。
毕竟隔着被子,这一巴掌并不重,也不疼。就是没来由的羞耻。
屁股,本来是惩罚孩儿的。屁股墩肉多,疼过就完事了。但是现在,她和许信然都是这么大的人了,屁股多少混着些情、色味道。
一时间孙文文懵了,她的大脑,不由自主地想到二百五十度黑白灰化肥会发黑。念头一过,她又开始辱骂自己。真是为老不尊,怎么能对自己的弟弟有这种龌龊的想法呢?
许信然看她老实了,顺势坐在床沿上,语重心长地,“文文啊,这有什么。反正咱们早就坦诚相见了。”
孙文文甚为恼火,“闭嘴吧,狗比!”
她一生气,许信然就高兴,语气也更加轻佻,“孙妈妈跟我,你八岁的时候,我妈带着我去你家窜门,正好她在帮你洗澡,还洒了我一身水。这才多少年,你都忘了?”
“你快滚!”怎么这么讨厌呢。
见她真生气了,许信然就不逗她了。他,“咱们俩谁跟谁,我也不在乎被你看了。”
“可是……我在乎啊……”就是尴尬,尴尬到钻地缝都不行。
许信然扳过她的脸,强行与孙文文对视,极为认真问道,“怕什么?”
“没脸了……”多丢人啊。
许信然啧一声,“是我被你看了,搞得像是我怎么着你了似的。”
孙文文一个枕头向他扔去。枕头软软的,许信然有些飘。
他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见面还像老朋友一样。在意那么多干嘛。以后,这种事不定还会有,你就一直这样拿屁股对着我?”
“我现在是脸对着你!”孙文文对他扬了扬拳头,比划比划又收了回去。
许信然得没错,这种事以后还会有。他们两个现在都不是孩子了,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不如……你找房子搬出去吧!”不然下次还发生这种事,她可怎么办哟。
许信然低下头,碎刘海遮住了他的眼,情绪未明,“我住进来还没有二十四个时,你就要赶我?”
恍惚一瞬,孙文文好像看到年少的许信然。他在医院里手足无措,泪水决堤,伤心不绝。
“我随便的嘛!”为了给这句话加上服力,她又,“反正我爸妈也不来我这,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孙文文。”他还是低着头,“你不生气了?”
“嗯。”
“起来做早饭了。”
呸,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