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就在柳斐然与初玉尘交谈之时,王府中又陷入了一阵喧哗之中。柳斐然立刻把初玉尘护在身后,转身却看见大批的官兵涌了进来,却是那郡守终于派人来了。
至此这一场刺客的风波也算是全都过去了,柳斐然手中的剑是随手捡来的,此时便随意扔在了一旁。她转身朝初玉尘伸出手,微笑着柔声道:“都过去了,没事了。”
初玉尘抬头看着这个女子,她的手掌还带了一点血,可是却显得是那么的平稳和安全。初玉尘缓缓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掌心之中。
温暖,踏实。
柳斐然便牵着初玉尘的手走出了西厢,迎面撞见了抱着初行之的靖王。靖王一见初玉尘安然无恙,顿时大喜,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尘儿!尘儿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初玉尘神色也激动,紧紧抱住靖王,眼泪都要出来了,“父王!您没事吧?!”她还记得靖王被刺伤的场景,急急要看他的伤口。
靖王连忙制止初玉尘,“父王没……”
“王爷!”
靖王还是晕倒了,毕竟他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全凭一口气支撑着,直到见到初玉尘安全,就再也撑不住了。初玉尘吓了一跳,以为父王死了,顿时大哭了起来,“父王!你别吓尘儿啊!”
柳斐然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靖王晕倒的身体,双指探脉。初玉尘急急地抓住她的衣角,脸都已经哭花了,混着血好不可怜,“姐姐,姐姐我父王怎么样了。”
柳斐然收回手,柔声安慰道:“你父王只是晕倒了,没事。我们送他回房间休息好不好?”
初玉尘连连点头,柳斐然便把他抱起,发现靖王实在是消瘦,一个男子竟让她抱得毫无压力。
在初玉尘的指引下,柳斐然把靖王抱回了房间,放在了床上。郡守这时候脚步踉跄地冲了进来,先是给初玉尘行了一个礼,然后心地看向柳斐然,“下官见过郡主,不知这位大人是……”
柳斐然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丢给了郡守,面容平静地道:“大司农丞柳斐然。”
郡守这才知眼前之人就是柳斐然,连忙恭敬行礼,“下官见过柳大人。”
柳斐然蹙眉,道:“郡守不必多礼,郎中在何处?怎地还不来给王爷看一下?”
柳斐然的声音带着一些冷意,郡守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原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出兵太慢已然得罪了靖王,现在又惹得柳斐然不快,这下真不知这项上官帽是否还能保得住了。
“回柳大人话,郎中已经来了。”郡守连忙让人把郎中叫进来。这郎中哪里见过如此场面?手脚都在发抖,进来之后正欲行礼,便直接被柳斐然断了,“不必虚礼,快看看王爷的伤势。”
靖王虽然还有脉象,但身上的伤也着实不少,他现在可是璟国未来的天子,若是出了差错,这个国家大概也就离落入奸人手中不远了。
郎中只好心惊胆战地给靖王把脉,颤抖着双手的模样让得初玉尘心态一下子崩塌了,大声喝道:“你会不会看病?要是父王出了什么事,我就杀了你!”
这郎中一听,双手抖得更厉害了,直接就要跪下来求饶,“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
柳斐然微微蹙眉,一手按住郎中的肩膀,一手轻轻拍了拍柳斐然以示安慰,对那郎中道:“不要害怕,专心诊治王爷即可。”
柳斐然温润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镇定的效果,郎中得到了她的保证,心中也没有那么的害怕了。初玉尘又怕又难过,茫然地站在床边上,眼泪再一次地流了下来。
初行之原先哭得晕过去了,此时又苏醒了过来,没见着亲密的人,加上浓郁的血腥味,顿时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初玉尘听到了自己弟弟在哭,便抹了一把眼泪,走过去抱住了正在大哭的弟弟,用着稚嫩的声音安慰道:“弟弟乖,不要哭了,没事的。”
柳斐然看着这的人儿也是心疼,走过去轻轻抱住这一对姐弟,道:“不用担心,王爷没事的。反倒是世子估计也累了,就劳烦郡主哄他睡觉好不好?”
初玉尘抿了抿唇,一边哄着弟弟一边回头看自家父亲。那郎中终于松了一口气,起身行礼道:“郡主,大人,王爷并不无大碍,身上虽然有伤,但是也并未伤到筋骨。”
“那就好,这里就劳烦郎中了。”柳斐然见这儿并没有人能够主持事宜,便就直接吩咐道,“郡守大人,麻烦吩咐官兵和王府中人把尸体都抬出去,然后清点死伤,再看一下黑衣人是否还有活口。”
“是。”
“这儿就交给郎中,郡主,世子就麻烦你了,而别的,就交给我吧。”柳斐然面对初玉尘之时,声音是不由自主地捎上了几分温柔。
初玉尘的手儿还微微颤抖,但此时也还是乖巧地点了头。她牵着初行之的手,一旁的嬷嬷跟在身后,一起回了院子。
柳斐然再次确定靖王没事之后,便和郡守一起去了大堂,道:“这一次之事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劳烦郡守大人派重兵把守,这几日我也会让王府中人不要外出,待得这件事过去了就好了。”
郡守心里还在发虚,他走进王府一看之时,和那郎中其实没有多大区别,不过是不敢表露出胆怯来而已。他很想问这件事过去得是什么时候,然而面对这语气平淡的女子却问不出来,只敢喏喏地应着。
“此事对外你便是有不开眼的贼人想要洗劫王府,已经尽数被抓,让百姓们放心,切勿引起恐慌。”柳斐然起这件事的时候,顿了一下,又道:“不知郡守大人对此事怎么看?”
郡守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件事情非常蹊跷,甚至可能和如今皇上驾崩有关。但他当初守在这黎城,本就是不愿意惹事,便装傻反问:“啊?柳大人方才不是有不开眼的贼人劫吗?”
柳斐然意味深长地看了郡守一眼,然后微微颔首,“如此甚好,这一些东西就劳烦郡守了。”
王府的尸体已经完全搬走,那些黑衣人并未留下活口,这也在柳斐然的意料之中。郡守不敢再留,也向她告了退。柳斐然并不留人,她在这发号指令本就是逾越之事,不过是因为情况特殊才不得而为罢了。
王府管家走了进来,恭敬而充满着感激道:“今日之事多实在是多亏了柳大人,若不是柳大人出手相助,恐怕咱们靖王府就遭受到了灭顶之灾了。”
“管家言重了。”柳斐然微微拱手回礼。
“柳大人从皇城一路奔波而来,实在是辛苦。如今王爷昏迷不醒,的便代王爷留客府中,现厢房已备好热水,还请柳大人移步。”
“有劳管家。”
柳斐然也确实是累急,那日得到消息,她便连夜赶出皇城往黎城而来,一路上换了好几匹马,连续跑了好几天,这才赶到了王府。最后她参与了斗,虽没有再受伤,但是之前在皇城中受的伤此时也都裂开了。
她梳洗过后便一人在换药,房门被敲响了。
“请进。”
初玉尘推门而入,她已经梳洗完毕了,原先见她脏兮兮的样子就觉这女童实在精致,此时见着她干干净净的模样更是可爱美丽。一头柔顺的长发披散着,眼睛大而波光粼粼般的水润,粉红的嘴和那圆嘟嘟的脸,像极了画上走下来的仙童。
柳斐然见是她,便笑道:“原来是郡主,郡主怎么还没歇下?”
今日之事对于初玉尘来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不过是一个七岁孩童,又不像弟弟那般没心没肺。独自一人之时,脑海里翻来覆去涌现的,都是当时那个黑人掐住自己的脖子,以及自己把刀送进了他的胸膛。
她很害怕,她想要寻求一个拥抱。可是父王昏迷不醒,府中之人对于这变动似乎比她还要害怕。她一个人蜷缩在被窝里面,闭上眼睛全都是腥风血雨,再也躺不下去了。偌大的王府,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依靠的人,竟然就是不过在今晚才见面的女子。
那个长得俊美无双,名字叫柳斐然的女子。
只不过当她推开了房门,而又觉得此举似乎有不妥当之处,她怕对方烦她恼她,笑话自己黏人。或者还有一些别的原因,让她站在那儿不知该怎么回答。平日里她就算少言少语,也不会像此番这般不知所措,只是心里越是懊恼,反倒是越不知道该什么了。
初玉尘的表情可见的反复纠结,柳斐然全然不知这七岁孩童心里的翻涌,只觉得定然是今晚之事吓到了她,更温言开口:“是不是今天晚上的事情吓到你了,睡不着?”
初玉尘突然之间就像是自己的心事被翻了出来,脸明显泛红,别扭地站在那里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除开这种别扭的感受之外,隐隐又有一点期盼。
柳斐然见她这样,心中好笑,更觉这郡主可爱得很,心里倒怜惜她年纪便失去了母亲,现又遭受如此横祸。于是就开口道:“如果郡主不嫌弃,今晚便与我一同休息可好?”
初玉尘眼神一亮,进门到现在,感觉被卡住的喉咙终于放开了。她好像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太过于明显,更要努力收敛起自己的高兴,声问道:“会不会扰到姐姐休息?”
“当然不会;”柳斐然含笑道,“不过你得先等一会,我先上个药。”
初玉尘早早就留意到了她在上药,此时便走了过去,坐在柳斐然的旁边,看着她掌心里的伤口,初玉尘皱着眉头,问道:“姐姐为什么不让郎中来包扎?”
“今日府中受伤的人太多,我这不过是问题,自己来就行了。”柳斐然正要把伤口包扎起来,便见初玉尘伸出了手帮忙,柳斐然见她乖巧伶俐,心中更是怜惜不已,“年纪,学什么大人皱眉头?”
柳斐然伸出拇指轻轻揉着初玉尘的眉头,动作轻柔而眉目更是温柔。初玉尘怔怔地感受着她指腹的温度,心中竟觉得又酸又涩,水雾便迷离了眼睛。
柳斐然见状心中更是暗叹一声,揉揉她柔软的头发,道:“时辰不早了,郡主,咱们歇息吧。”
初玉尘乖巧地点了点头,任由柳斐然牵着自己的手上了床。她一直看着对方为自己盖被子,然后躺在了自己身边。在略显昏暗的烛光之下,房间到处似乎都隐藏着黑衣人,让她不禁缩了缩身体,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柳斐然的衣角。
柳斐然见她如此表现,就知道她心中还是害怕,有意引开她的注意力,道:“郡主可知这‘玉尘’二字的意思?”
初玉尘想了想,轻声道:“母妃,是仙家的吃食的意思,我就是天上偷跑下来的梅花糕。”
柳斐然一时愕然,便觉这王妃着实是个趣人,只可惜已然去世。她轻轻摸了摸初玉尘的发,道:“那郡主可知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初玉尘摇了摇头,大眼睛眨巴着看着柳斐然。
“是雪的意思。”柳斐然完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些什么,轻声道:“皇家姓初,初玉尘……不就是初雪的意思么?今日这场雪,便是今年的初雪啊。初玉尘……初雪,果真有意思。”
初玉尘今日本就极度困乏,又惊又累的她在抓住柳斐然衣角时候便无比安心,又听得她低声着话,便觉眼睛怎么都睁不开了。
后面柳斐然有没有话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一场初雪,似乎真的来得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