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这一觉虽然似乎一直在做梦,但初玉尘还是一觉睡到了天亮,醒来之时身边已经没有了人。她呆坐片刻,然后自己披上衣裳走出了房间。
守在外边的的婢女半欢见着自家郡主醒了,立刻红了眼睛,哭着跪倒抱着她的腿,“郡主……呜呜……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郡主了。”
初玉尘被触碰到的一瞬间身体就是一震,明知道她是一直照顾自己的婢女,可是还是觉得有点恐惧。同时间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有一种恶心的感觉涌上来,仿佛被抓住的地方就是昨夜被掐住的脖子。
初玉尘立刻就挣脱开了,脸上带着一丝的惊惧。半欢惊愕地抬头看着自家主子,有点担忧地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初玉尘刚想话,那种恶心又上来了,顿时脸一白,直接吐了出来。半欢大惊失色,立刻抱住了她,惊叫道:“来人啊!快请郎中啊!”
柳斐然清有练剑的习惯,不过因为是在靖王府并不方便,她便改为了看书。管家把她带到了一旁的厢房,这厢房有不少的书,她就在里面静静看着。突然听得外面的惊呼声,她放下手中的书走了出去。
“发生了什么事?”柳斐然问一旁的仆人。
“回柳大人,郡主身体不适,正请了郎中呢。”
柳斐然微微蹙眉,今早她起来之时初玉尘还好好的,怎么身体就不适了起来?她倒也没有多想,快步随着仆人一同到了初玉尘的房间。
郎中正为她诊脉,初玉尘脸上有点惊恐,虽然被抓住了手腕,但依旧是一副想要挣扎的模样。旁边的半欢一脸心疼地抱着她,自责地道:“都怪奴婢没用,昨天一下子就被晕了,没能保护好郡主。”
“郡主,怎么了?”柳斐然温润的声音响起。
一直神色惊恐的初玉尘眼睛突然一亮,顿时挣扎开了半欢的怀抱,冲过来一把抱住了柳斐然,一声不吭地把脸埋在了柳斐然的腹上。
柳斐然一怔,不知发生了何事,便看向那郎中。郎中对于初玉尘躲开也没有继续把脉,收了手朝柳斐然行礼,“柳大人,郡主这是受到了惊吓,心神不宁,没有大碍。”
柳斐然听罢握住初玉尘的肩膀,蹲下身体面对着她。初玉尘脸还带着一些还没褪尽的惊恐,那双眼睛红红的好不可怜。柳斐然柔声问道:“郡主这是害怕?”
初玉尘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道:“好多血……我……我杀了人……”
半欢忍不住哭了出来,“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没保护好郡主。”
柳斐然心中一酸,忍不住把眼前的孩子抱进了怀里,到底这孩子不过是七岁,会恐惧也是正常的。她轻轻摸着初玉尘的发,然后对郎中道:“有劳郎中了。”
“无事,的这就去开药单。”郎中走了出去,半欢连忙也跟着走出去,道:“我,我去给郡主煎药。”
待得他们都走了,柳斐然把初玉尘抱了起来。初玉尘搂住她的脖子,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只觉得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似乎平静了下来。
“郡主昨夜睡得可还好?”柳斐然随意问道。
初玉尘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声嗯了一声。
柳斐然坐在床上,干脆把她抱放在自己大腿上,“郡主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是在什么时候吗?”
初玉尘摇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她,她便轻轻笑道:“是在十二岁,那时候我随师父随着一队商队回祁城,遇到了山贼。山贼人多,我们死伤惨重,为了自保,那一天我杀了三个人。”
“那一条那一条官道上全都是血迹,横尸遍野,哀嚎遍地。”柳斐然起这些的时候,初玉尘的身体微微颤抖,她便抱紧了她的身躯,温柔地道:“起来,郡主比我厉害多了。”
初玉尘不知道柳斐然要什么,便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已经十二岁了,那天之后我连续发了三天的高烧,梦里面全都是我在拿剑杀人的场景,差点活不下来了。”
“而郡主才七岁,七岁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厉害了,至少我做不到。”柳斐然的声音似乎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让得初玉尘感觉似乎杀人也没那么可怕。
“可是……可是我杀人了……”初玉尘有些犹豫地道。
“可是你杀的是坏人啊。”柳斐然纤细美丽的手指轻轻掐住初玉尘的脸,轻轻拉扯,道:“他们想要你的命,屠戮了王府,这些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所以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那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初玉尘不明白地问。
柳斐然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唇瓣轻启,吐出了几个字,“为了权利。”
“权利?”初玉尘对于这两个字还没有什么太深的理解,只是咬着这两个字,沉甸甸的压抑着几乎有些难受。
“是啊,为了权利,所以草芥人命。”柳斐然摸着初玉尘的头,突然低头和她道:“郡主,可能这种事情不会是只有这一次,你……害怕吗?”
初玉尘身体一震,大眼睛泛着水光,似有迷离地看着柳斐然,又带着隐晦的依赖,“你……你会保护我吗?”
柳斐然微微一笑,那瞬间好似天塌了也不过如此。
“会。”
初玉尘抿了抿唇,手抓住柳斐然的衣角,迟疑了一下,道:“那我不怕。”
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实在是太过于可爱,柳斐然竟一瞬间想到日后自己若是有女儿是此番模样,不知道会多高兴。她不禁宠溺地点了点初玉尘的鼻尖,正欲话,就听得外边有人惊喜地叫道:“郡主,柳大人!王爷醒了!”
“父王!”初玉尘神色变得欣喜起来,她立刻从柳斐然身上跳了下来,就跑了出去。
柳斐然听到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毕竟眼前的事情,靖王没有醒过来的话,根本就做不成。不过她也没有着急,慢悠悠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往靖王的房间而去。
柳斐然去到之时,初玉尘正眷恋地抱着靖王。靖王也是眼眶发红,余光看到柳斐然,有点不好意思地松开了初玉尘,道:“柳大人来了。”
“下官见过王爷。”柳斐然朝着靖王行礼。
“不必多礼,此次之事若不是柳大人来得及时,恐怕本王都已经没命了。”靖王提起这一点是心存感激的,他倒不怕死,但是他却不愿自己的儿女也遭此横祸。
“这是下官应该做的。”柳斐然也不邀功,她还有很多的话要跟靖王,此时看了四周的人一眼,靖王心知肚明,道:“你们都先行退下吧。”
“是。”
众人都退下了,初玉尘藏在靖王怀中不愿意动,靖王拍了拍初玉尘的肩膀,柔声道:“尘儿,你先出去好不好?我还有事和柳大人。”
初玉尘不乐意地扭动了几下身体,然后从怀中探出半个头来,眼巴巴地看着柳斐然。柳斐然心中好笑,不过这些事情让她知道也无妨,便开口道:“王爷,就让郡主留下来吧。”
靖王便也不再坚持,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祁城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斐然便把那几日祁城之事都了出来,到后面她道:“秦丞相现在在朝中并不表态,局势正处于僵持中。下官赶来黎城,便是丞相的主意,可是没有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靖王脸色也是沉了下来,“想不到皇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眼下朝中要立六公主为皇的党派也并不少,若靖王也出事了,这件事必然已成定局。”柳斐然是忠臣不假,却是忠的这初姓天下。于国家而言,靖王上位肯定要比六公主要好,故而她毫不犹豫地支持了靖王。
再这皇家现已子嗣单薄,若是靖王意外逝世,那么只余下几个孩童,这天下定然不再是初家的天下,柳斐然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本王知道。”靖王也是眉头紧锁,又觉身体不适,一阵咳嗽。见柳斐然担忧地看着自己,他才摆了摆手,道:“本王没事,此事不知柳大人有何见解?”
“昨夜我已吩咐郡守派重兵把守靖王府,但是这样并不能缓解危机,毕竟王爷必须要回皇城,而一旦回皇城路上肯定危险重重。”柳斐然语调平静,俊美的面容淡雅从容,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感觉。
初玉尘躲在靖王怀中,偷偷看着眼前这个自信美丽的女子,像是听进了她的话,也像是单纯在享受她话时的心安。
“下官认为,王爷需早日启程回皇城,不过不能大张旗鼓,要暗自出行。”柳斐然自昨晚吩咐郡守把守王府就有了主意,此时娓娓道来,“王爷先行一步,而我留守在王府中,做出王爷还在府中的姿态。待得王爷安全离开,下官再大张旗鼓地举家迁回皇城。”
“但若本王不在,他们定然不会轻易相信本王还在黎城。且就算是他们相信了,柳大人此举,可是把自己完全暴露在敌方面前,太危险了。”靖王皱眉道。
“是,假若王爷一直不出现他们未必会相信,所以下官需要有人装成王爷的样子,亦或是装成郡主的样子。”柳斐然犹豫了一下,她想最好的方法就是郡主留下来,如此一来郡主一出现,敌人便会以为王爷也还在城中。不过看到初玉尘的模样,她终究没能出口。
靖王眉头紧皱,道:“时间紧迫,怕是难以找到精通易容术之人。最好的办法还是……”靖王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不过他话没有完,便直接转移了话题,道:“此法风险颇大,柳大人留守在此必定会吸引住绝大部分危险。”
“只要王爷能够安然回到皇城主持大局就够了。”柳斐然不甚在意地道,“待得王爷动身两日之后我等再动身,他们毕竟是在路上埋伏,待得发现王爷不在之时,哪怕是报信也需要时间,那时候王爷已经回到了皇城,一切已成定局。”
“对外宣称本王受伤不见客还能得过去,但本王子女都不出现,恐怕瞒不过他们。哪怕是对外宣称惊吓过度,也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靖王始终觉得这是个漏洞。
柳斐然又何尝不知?只是断然不能让靖王的子女涉险,故而否决了最可行的方案罢了。“此事靖王不必担心,下官一定……”
“我留下吧。”
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