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两人一同来到了监狱里面,何有为的尸体还没有人动过,一眼过去像极了睡着了,只不过脸色惨白,再加上地上的血迹已经发暗,显得有点恐怖。
“大人。”狱卒帮忙把门给开。
柳斐然不忍皱眉,心中愧疚翻涌。何有为何其无辜,就是因为自己和朝中之事,就丢掉了性命,她无颜面对舅舅一家啊。
“斐然,你没事吧?”苏望微有担心地问道。
柳斐然摇头,“我没事。”
柳斐然越过苏望,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歪歪曲曲地写了几个血字,书写着我有罪三个字。尸体旁边有一块陶瓷的碎片,上面占有血迹,柳斐然拿起与他割腕的口子对比,道:“伤口吻合,是用这碎片割的腕。”
苏望凑在柳斐然身边来,看过那碎片之后道:“这是狱中用的碗,他怎么会有碗的碎片?”
两人又看其他,地上脚步凌乱,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苏望便走了出来,把昨日看守的狱卒叫了过来,问道:“昨晚犯人自杀的时候,你们都在做什么?”
几人脸色难看,支支吾吾地都不敢话。苏望冷下了声音,喝道:“怎么?还要本官请你们才肯了?!”
顿时一众狱卒都吓得跪了下来,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一咬牙,道:“回大人,昨晚……昨晚属下一不心,喝……喝多了,后面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守监狱里的士兵闲来无事,漫漫长夜里喝上几杯也算正常。可是这种事情,苏望平日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然而出了事,就不能就这样算了。
“胆子够大啊,当差期间喝酒,谁让你们喝酒的了?!”苏望怒喝,“给我各自去领二十大板。本官稍后再跟你们算账!”
众狱卒哭丧着脸,却不敢反驳,只能暗叹倒霉,偏是自己当差喝酒就出了问题。
柳斐然待得众人出去领罚之后,对苏望道:“会全部喝醉,这本身就是一种疑点,他们这些当了几十年的狱卒,比谁都清楚规矩,虽会喝酒,但应该有分寸才是。”
“酒恐怕有问题。”苏望叹息一声,“不过这些酒杯全都撤下去了,估计查不出来什么东西,关键是我们得知道是谁下的手。”
“这事和陈侗脱不开关系。”柳斐然把夜探征西将军府之事和苏望过,之后又道:“我正派人在查,只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查出来。”
“何有为手腕上的伤口平整有力,没有多次刮割的痕迹,非是武功高强的人做不到。”苏望道。
“凶手明显是在狱卒酒中做了手脚,在众人晕过去之后混进监狱里来,仿造了何有为自杀再逃了出去。”柳斐然分析道,她突然灵光一闪,“还有一种可能。”
“哦?”
“那便是凶手就在昨晚当值的狱卒之中,这样是他最容易动手的。只要暗中在酒里下药,装作和大家一起喝醉,就能轻松对何有为下手。”
“只要我们揪出这个人,那么我们就知道是谁指使下手的了。”苏望眼神顿时就是一亮,“我去把这人揪出来。”
苏望查案去了,柳斐然只好回府。她心知肚明此事定然已经传到了舅母耳中,也不知舅母和母亲现在怎样了。
果不其然,才进家门,就听到了悲怆的哭声。柳斐然快步走到厅堂,就看见何母哭天抢地,柳母也哭着抱住她,好不悲伤。
“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你怎么就死了呢,你让娘怎么活啊!”何母哭着喊着,声音已经完全沙哑了,她的额头都已经渗了血,明显是撞了好几次地。
“嫂子,你要保重身体啊。”柳母死死抱着何母,不让她自残,她眼睛红红的,同样也是憔悴不已。
见着两位长辈变成这样,一直镇定的柳斐然此时也不由得红了眼眶,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了。她穿着官服,此时却直接跪在了两位长辈面前,“都是斐然不好,有为表兄被我连累了。”
何母一愣,扑上前一把抓住柳斐然,“你这什么意思?”
“表兄没有杀人,他是无辜的。我快要找到证据了,他却被人杀害在监狱里,被伪造成了畏罪自杀。”柳斐然心中愧疚,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清楚,然后磕头认罪,“到底,表兄之所以被陷害,都是因为我,是斐然拖累了表兄。”
何母愣愣地听完了柳斐然的话,然后她猛然伸出手来扇了柳斐然一巴掌,哭嚎着胡乱拍着她,“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我儿子!”
柳斐然眉头都没皱一下,跪得直挺挺的任由何母她。柳母见状心头大疼,毕竟是自己女儿,她在何母了几下之后,连忙拉开了两个人,“嫂子,你冷静一点。”
“死的不是你儿子你当然冷静啊!”何母几乎是丧失了理智,一把推开了柳母。柳母一下子跌倒在地,柳斐然大惊失色,跪着爬过去,“母亲,您没事吧?”
“夫人!”谷雨连忙把柳母扶起来,柳眉倒竖,显然是生气了,“舅夫人,虽然表少爷因姐受了罪,可这也不是姐做的呀,再……”
“谷雨!”柳斐然冷喝一声。
谷雨一下子被柳斐然吓得脸色都白了,不敢再大声嚷嚷,只敢低声道:“要不是表少爷和他们混在一起,又怎么会让人趁机而入呢?”
何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们道:“你们这些杀人凶手!我可怜的儿啊!”
到了最后,何母哭得撕心裂肺。柳斐然红着眼眶,再次道:“此事我一定会还表兄一个清白,事情结束之后,斐然任凭舅母处置。”
何母冷笑一声,问道:“让你偿命你也愿意吗?”
柳母脸色大变,连忙拉住柳斐然,“斐然,你别……”
“是!”柳斐然却径直断了自己母亲没完的话,一口做出了应答。
“姐!”谷雨被吓得惊叫了出来。
何母定定地看着柳斐然,突然一声轻笑,满是悲凉。她突然像是浑身力气全被抽走了,软软地跌了下去,喃喃自语道:“你死了,难道我儿就能复活了吗?”
柳斐然心中有愧,但是也知多无益。
是夜,派去探消息的人终于回来了。柳斐然站在窗前,听着身后的人回报收集到的消息。
白日里便是乌云密布,到了夜晚,度过一阵闷热的时期,终于下起了大雨来。哗啦啦的大雨,伴随着时而响起的雷声。豆大的雨落在窗外的芭蕉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陈侗姐姐管他管得严,平日里陈侗的花销不高,但是他又喜欢吃花酒,故而经常不够用,问人借钱。可是他借了有时候还不上,就渐渐的没人愿意借他了。这时候有人提议让他去赌场试一下运气。”
“这明显是有人设局,因为陈侗那天下赌场,一两银子赢了两百多两。陈侗直接尝到了不劳而获的滋味,可想而知一下子便沉陷进去了。”
“于是他就频频出入赌场,一开始是赢多输少,他便觉得自己赌术不错,越赌越大。有一天晚上他下赌场先赢了一千两,然后后面一直在输,他赌红了眼,就画押赊账,那天晚上,他足足输了五千两。”
“赌场的负责人,是屠刀李?”柳斐然眼睑微垂,看不清她眼神。
“是,屠刀李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砍过很多赌徒的手脚而得来的,都是那些欠了赌场钱不还的人,谁来都不管用,照砍不误。”
“这屠刀李背后是何许人?”柳斐然问道。
“这个不知,但是屠刀李管的赌场,是祁城最大的黑赌场。”
柳斐然面色不变,依旧是看着窗外的雨花,但心中却有了一些成算。能够做到这一步的赌场,定然是身后站着大官,甚至于是好几个大官了。
“你继续。”
“是。陈侗欠下了这五千两,根本不敢跟家里,不然陈大姐会直接把他死。可是距离还债时间越来越近,陈侗也是慌了,生怕自己手会被砍。而这时候有人向陈侗送了一封信,约了陈侗在天汇楼见面,见面内容属下没有查出来。”
“这个人是谁?”
“属下不知,只知这人身高与大人差不多,身形比较瘦,是一名男子,左耳后有一条疤。”
柳斐然把这些特征记在了心里,就听得身后之人继续道:“第二天陈侗就派人去药店买了药,而后,就出事了。”
柳斐然想起了自己偷听到陈侗所的话,何有为一死,那人如果遵守约定,就会把银两给到陈侗。柳斐然轻吐出一口气,道:“再查,那晚陈大姐在做什么,有没有找过陈侗。还有,派人死死盯住陈侗,他若出门,立刻汇报。”
“是。”
而就在柳斐然还在想事情的时候,突然谷雨进来了,她怀里揣着一封信,道:“姐,有人送了一封信,是给您的。”
“哦?是谁送来的?”柳斐然问道。
“是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看不清楚,把信给了我就走了。”
谷雨把信递给了柳斐然,柳斐然接过一看,这信纸乃是最为上等的宣纸,只有宫中之人才有资格使用。她开一看,上面的字端的是一个大气流畅,不过有些位置还能看出一些稚气,不够成熟。
【屠刀李与方信台为好友,方信台乃左都督门下幕僚。】
左都督……是太尉一派。
果然和太尉脱不开关系,柳斐然捏着这张薄薄的纸,又看了一次内容,突然轻轻笑了出来。她走回书桌前坐下,提笔写下一行字。
【下官,谢过殿下。】
“去,把这信拿到门口去。”柳斐然道。
“哎?可是他走了呀。”
“他会在的。”
真是……体贴又可爱的殿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