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何有为虽然已经死了,但是某方面而言,这更像是一场宣战,太尉一派与丞相一派的开战。而秦丞相的袖手旁观,则是在把他的影响逐渐放下,让手下那一批年轻的自我发展。
太尉还算年轻,可是秦丞相却已经老迈,以后的天下会是以柳斐然为首的年轻人的天下,他要放手,要把柳斐然培养成能独当一面之人,面对朝中的汹涌能够站得住脚跟。
柳斐然还是太年轻了,十八岁的少傅,而后可能还会更进一步。朝中从来不会是一个人的作战,她先前太习惯孤军奋战,以至于事情一出,她总有遗漏的东西。
好在与她交好的年轻人也不是无能之辈,短短几日就找到了自己的节奏,把事情逐渐理清了。
秦丞相在听闻自己幕僚的事情之后,轻笑了一声。他再看自己这些跟随了自己不少年的幕僚,有稍微年长的,有年轻一些的,等自己致辞之后,总要给他们一个归宿。
柳斐然,就是秦丞相给他们找的后路。
而他知道,这一次的事情,柳斐然应该也深切认知到了,人才的重要性。无论是给自己出谋划策的,还是帮自己探消息的,都很重要。
而他们跟着柳斐然这个前途无量的主子,总不会亏待了他们,也不枉自己这些年来他们无怨无悔的陪伴。秦丞相靠在太师椅上,苍老的面容缓缓浮现一个淡淡的笑容,“你们……认为柳斐然如何?”
幕僚们有夸赞的,有沉默的,但没有否定的。敏锐的人已经察觉到了秦丞相的念头,但也不得不,柳斐然是他们最好的人选。谦虚,有前途,最重要的是,她还缺少幕僚,自己一旦过去,便能得到重用。
而此时,有一个人神出鬼没般出现在书房之中,低声道:“陈侗出门了。”
秦丞相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好似没有听到这人话的声音,自顾自地在之前那件事,“大家都看看吧,她……挺不错的。”
陈侗在时隔几日之后,终于出门了。
何有为的尸体已经被何母接了回去,很早之前就起行回钱白入葬了。御史中丞见何有为已死,也没有再追究自己儿子死了一事,苏望暂判何有为畏罪自杀,敲定了这件事的结局。
一切好似都归于平静,何有为这个杀人凶手的罪名就落定了。
然而在这平静的外表下,依旧是风起云涌。柳斐然等人依旧是没有放弃事情的真相,而这几天的调查,终于掌握了足以让陈侗定罪的线索。
而他们此时,终于等到了陈侗出门的时候了。
眼看着和屠刀李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陈侗是越来越急躁,若是那人不信守承诺,那他就完了。明明何有为已经死了,连家人都离开了祁城,为什么还不出现?
焦虑地等了好几天,终于收到了对方的消息。陈侗兴奋至极,叫了厮就出门朝天汇楼去了。
心急如焚的陈侗,以为事情已经尘埃落地,所以丝毫的提防心都没有,急冲冲地朝天汇楼而去。他推开二楼一家雅间的门,一眼就看到了里面那人坐着。
“可算把你等来了,银子呢?”陈侗直接走进去,坐在他旁边便伸手要钱。
这男子身形偏瘦,嘴唇很薄,看着有点冷漠刻薄。他微微笑了笑,问道:“没有人跟来吧?”
这笑容看似温和,实际上是嘲讽,嘲讽征西将军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窝囊的儿子。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有利用的机会。
“哪有什么人跟着?你到底给不给钱?你给钱的话,心我把一切事情都出来,大家谁都不好过。”陈侗出声威胁道,“我相信柳斐然他们一定会对你们很感兴趣,毕竟是你们设计杀了孙中阳,嫁祸给了何有为。”
孙中阳刚出事的时候,他害怕得根本睡不着觉,然而事情才刚过,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无事了,还知道用这事来威胁人。然而他却不曾想,敢这样污蔑何有为,挑拨起暗战的人,又怎么会惧怕他的威胁?
柳斐然会不知道动手的人是谁?这恐怕是个笑话吧?不过她没能找到证据,知道了也没用罢了。男子轻蔑地看着陈侗,眼眸里闪过些许的杀意。
陈侗却没有发觉对方的杀意,还以为是被自己的威胁吓到了,洋洋得意地笑道:“放心,我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只要你把那五千两给我,我和你就两消了。从此以后呢,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如何?”
“不如何。”
就在男子还在考虑要不要杀人灭口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柳斐然的声音,与此同时,门一下子被推开。两人大惊失色,男子瞪了陈侗一眼,喝道:“蠢材,你不是没人跟来吗?!”
陈侗见柳斐然翩然而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颤抖着指着柳斐然:“你……你怎么会在这?”
柳斐然面容平静还带了一点笑意,那浅浅的笑意明明温和至极,却让陈侗觉得掉进了冰窖里面。在柳斐然身后还跟着十来个官兵,死死守着门口。
“本官为什么不可以在这?”柳斐然含笑反问。
男子眼眸几番变化,突然一把抓住了一旁的陈侗,一把匕首抵在了陈侗的脖子上,恶狠狠地道:“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陈侗一下子就懵了,大声叫了起来,“贱人!你居然要杀我!救我,我不想死!”
“不想死的就给我闭嘴!”男子匕首一个用力,立刻就在陈侗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条血痕。陈侗吓得立刻不敢大喊大叫了,他身体剧烈颤抖了起来,眼睛拼命往下看,想要看那匕首的位置。
“别……别……求求你,别杀我……”
柳斐然对这男子的举动却视若无睹,旁边的士兵铮的一声把刀拔了出来,想要上前一步,却被柳斐然阻止了。柳斐然含笑道:“陈侗杀了孙中阳,嫁祸给我表兄,你觉得,我会在意他的死活?”
陈侗噎了一下,惊恐地道:“你……你都知道了。”
男子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怎么会和这么愚蠢的人合作?柳斐然得对,陈侗的死活根本和他没有关系。男子此举也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找到一个最佳逃跑方位罢了。
此时男子一把推开了陈侗,身体往窗外一跳,瞬间不见了人影。陈侗被推向柳斐然,恐惧至极,竟手忙脚乱地抓住桌子掀翻了过来。
一阵酒杯破碎的声音响起,陈侗慌张把身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过去,惊恐叫道:“你们不要过来,不要杀我!”
“陈侗,束手就擒吧。”柳斐然不顾男子逃脱,抵挡着陈侗扔过来的东西,对他道。
“不,我不要!”陈侗慌慌张张地爬起来,竟然翻身从窗外跳了出去!
一直面容平静的柳斐然,此时脸色顿时就是一变,只听得外面一声巨响,柳斐然来到窗边一看,陈侗摔倒在地,一动不动,流了一地的血。
除此之外,地上有不少官兵浑身带血躺着,生死不明,无辜百姓早就撤离了,远远看着这边的变故。而此时不远处还有斗声传来,柳斐然看过去之时,就见原先跳窗逃走的男子和苏望在一起。
然后男子不敌,被苏望擒住了。柳斐然看到这一幕终于放下心来,挥手撤退。
柳斐然能指挥官兵,那自然是和苏望在一起了,而苏望没有和柳斐然一起破门而入,那自然是在他们能够逃离的方向候着。所以男子从窗上跳出来,根本就没有跳出到安全的位置,反倒是被苏望逮了个正着。
男子被擒住之后就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再逃了,他面目狰狞,在被抓住的瞬间,立刻就咬碎了舌下的毒药,直接毒发身亡了。
苏望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狠毒,一旦被擒立刻自杀,堪比死士。他连忙一探脉息,已经没救了。苏望皱眉,只好放下尸体,搜起身来。
他身上没有任何身份的标识,只搜出了五千两,看来就是准备交给陈侗的银两。
苏望拿着这笔钱来到了陈侗身边,柳斐然此时也下来了,见状怔了一下,问道:“自杀了?”
“嗯。”苏望蹲下身查看陈侗的情况,陈侗从二楼摔下来的时候,他们这边正得火热,谁都没空看过来。而此时仔细一看,陈侗瞳孔放空,嘴里呵呵地出着气,血从嘴角流出来,恐怕也没救了……
陈侗不会武功,他见那男子从二楼跳下来,自己没有思考,也跟着跳了下来。可是他是在慌乱之中翻窗出来的,身体本就不平衡,直接撞在了一旁的摊子上,发出了之前那声巨响,再跌下来的时候恰好插进了一截断了的木头上。
苏望看着陈侗腹部上的那个血洞,再探了探陈侗的脉息,无奈摇头,道:“没救了。”
柳斐然皱眉,今日这次行动算不得成功,两个人都丧命了,想要从中再找一些证据的可能也就跟着断了。
但是好在陈侗身前承认了自己杀了人,再加上自己收拢到的证据,何有为至少洗清了冤屈。柳斐然想起舅母把何有为尸身运回钱白时的话,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有为这件事,我不怪你,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原谅你。”
是啊,毕竟是因为自己而起,才会让舅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而这一些,都是他们挑起的。
这件事,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