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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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一团乱的时候,初闻昊悠悠地醒了过来。他先是迷茫地睁开眼睛,余光一见人影幢幢,立刻就瞪大了眼睛。有人发现了他醒过来了,惊喜地叫道:“陛下,您醒了!”

    于是又是一窝峰的祈祷和问好声,初闻昊却看到了晕倒的初玉尘,顿时喝道:“怎么回事?皇太女怎么了?!”

    “回陛下,殿下晕倒了。”柳斐然应道。

    “那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给朕看看皇太女?!”初闻昊怒道,一把甩开了还在为自己诊脉的太医,“滚,皇太女要是有事,你们全都得死。”

    这太医身体一抖,也不敢再继续了,慌忙告是,转头和众太医一起诊断起了初玉尘来。

    祯王见着这一幕,眉头不由紧皱。虽然没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至少还有那么几个太医是为初闻昊诊了脉的,身体状况是否有问题,总能窥探得到。

    最终太医们还是没能检查出初玉尘什么毛病,反倒是她自己慢慢醒过来了。不过这一些已经不重要了,祯王等人已经率先出了宫,等着太医的出来了。

    初玉尘醒来,太医开了安神的药单之后,就要告退。柳斐然起身一同出来,走到了那给初闻昊诊过脉的太医身旁。

    那太医客气行礼,两人并肩行走,柳斐然淡淡的声音传来,“何事该,何事不该,太医应该比柳某更为清楚。”

    太医神色微变,柳斐然脚步不停,接着道:“人头不保是事,怕的是罪诛九族。”

    这一句话,得极重。太医稍微联想自己为初闻昊把脉一事,就知这件事尤为重要。稍不心,恐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太医察觉到自己知道了最大的一个隐私,顿时慌乱了一下。而此时,今也跑了出去,叫道:“柳大人,高太医请留步。”

    柳斐然停下了脚步,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容,只是在太医眼中却带了一点别的意味。柳斐然态度温和地朝他行礼,“请。”

    太医不敢再停留,匆匆离去。而柳斐然则与高太医走在了一起。高太医是一个年近花甲之年的男子,留着大把的胡子,神态优美,换一身道袍,怕是会被人误以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隐士高人。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神态却罕见有一些凝重,柳斐然见状问道:“陛下情况如何?”

    “不是很好。”高太医轻叹一声,又问道:“余太医那儿柳大人可是叮嘱了?”

    “嗯,他应该没有胆子泄露出去。”柳斐然着这话时候,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些许的深沉,似有淡淡的杀意在涌动。

    再进琉璃宫,初闻昊依旧是躺在龙床上,而初玉尘则抿着嘴站立在一旁,难得见她脸上薄怒的神色。而秦丞相则站立一旁,依旧是一副似没睡醒的模样。

    初闻昊似有些闪躲初玉尘的目光,见着二人进来松了一口气,道:“你俩来了?”

    初玉尘的目光也落在了柳斐然身上,脸上满是复杂。这样的表情实在不像能在一个八岁孩童身上出现,可是却又没有违和。大概,这就是初玉尘的特别之处,有时候她成熟得会让人忘了她的年纪。

    “少傅,您告诉我,父皇身体有问题,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柳斐然心中突然涌现了愧疚之感,看向初闻昊,初闻昊佯装望天。她不禁苦笑,面上却不显,只恭敬地道:“是。”

    “那为什么不告诉尘儿?”初玉尘是真的伤心了,大大的眼睛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她走向柳斐然,抬头看着她,“少傅能告诉尘儿为什么吗?”

    柳斐然心虚,不敢看初玉尘,目光飘向秦丞相和初闻昊,秦丞相要睡着了,初闻昊在数琉璃宫顶的木头。于是一向淡然的柳斐然也有了一种,做坏事被抓包时候还被朋友抛弃了的窘迫感。

    “咳。”柳斐然轻咳一声以示自己在听,然后道:“陛下不把此事告知殿下,也是不想殿下担心。”

    “那少傅您呢?为什么也不告诉尘儿?”初玉尘没有放过柳斐然,接着问道。

    柳斐然目光停在了初闻昊身上,意思很明显,初闻昊不让自己,她作为臣子的又怎么敢?初闻昊感受到了她的意思,心中就是一声暗骂,想不到柳斐然也是个不讲义气的。

    然而面对自己女儿快要哭出来了的神色,初闻昊一阵不忍,又牵动了身体伤势,重重咳嗽了起来。这一下,吓得众人都围了上去。

    高太医连忙为他把脉,叹息道:“陛下,您现在身体不适合劳累,这几日得多加休息啊。”

    “朕的身体朕清楚。”初闻昊知道自己的情况,摆了摆手,对初玉尘道:“尘儿,父皇也是没有办法啊。”

    初闻昊自身体不好,能活到今日,和在黎城生活脱不开干系。黎城生活舒适,风景优美,他的身体就是在那儿养好了不少。然而一场变动,他伤了身体,又回到皇城之中日夜劳累,身体根本就吃不消。

    高太医一再开药,可是也作用不大,他依旧是越来越觉得疲倦,又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早已知道了自己的未来在哪止步了。

    初闻昊知道再也瞒不住了,便干脆把话都开了,到最后,初玉尘已经泪流满面。

    不仅仅是初玉尘,所有人都湿了眼眶,高太医虽知和自己无关,但也不禁跪了下来,颤抖着声音道:“都是微臣无能,不能为皇上分忧。”

    “和你没有关系,朕的身体能活到今日已经很不错了。”初闻昊自嘲地笑笑,他看向柳斐然,“朕恐日后精力越加低下,朝廷之事就要拜托柳大人了。”

    柳斐然正欲话,却被初闻昊断,“这两年你要多立功,凉城土地之事若能解决,朕也能把你地位再提携一番,不会因品阶而被朝中那些人限制,日后也能接过秦丞相的位置。”

    初闻昊话直白到了这个地步,倒是把高太医吓了一跳,他深知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更知自己已无退路,早就被上柳斐然一派的烙印了。

    柳斐然深呼吸一口气,道:“是,微臣领命。”

    初闻昊又道:“这一次狩猎场的事情,尘儿,你与你家少傅一起排查,可有信心?”

    初闻昊这是铁了心要为初玉尘铺路了,虽然他知道初玉尘的年纪还是太了一些,但是时光不等人,他只能如此。

    初玉尘从刚才知道自己父皇命不久矣开始,就感觉自己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还显灵动的眸子此时都是阴霾,沉重得可怕,好似那的身躯藏着的是苍老的灵魂。

    她语气毫无波动,道:“是,尘儿遵命。”

    初闻昊继续吩咐着,“高太医,朕的身体不能就这样垮了,你要尽力保住朕的性命。秦丞相,张震丘那边需多加留意,朕有预感,祯王和他应该有所交易,而这一次狩猎之事,恐怕都和他们脱不开干系。”

    吩咐完这些事情,初闻昊松了一口气,神色更显苍白,他摆手,“秦丞相留下,你们都出去吧。”

    “是。”

    秦丞相走了过来,坐在了一旁,初闻昊握住了他的手,竟露出了惨笑,“爱卿还道朕怎么也走得比你晚,现在看来,朕是等不到爱卿先离去的那一天了。”

    一向平静的秦丞相也不禁流露出悲容来,声音苍老的他缓缓道:“陛下洪福齐天,怎么都会走在臣这老骨头的后头。”

    初闻昊惨笑连连,“爱卿又何必这般安慰朕?只是尘儿年幼,而柳斐然亦是不足以镇压百官,朕难以放心啊。”

    秦丞相身体也是微微颤抖,直言道:“臣这把老骨头,再怎么支撑,也只能一两年光景,现在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毕竟老了。”

    初闻昊重重叹息一声,道:“柳斐然毕竟年轻,秦丞相能帮就帮吧,为她铺好一些路,日后也好走一些。至于会不会揠苗助长,现在已经顾及不上了。”

    “老臣知道了,陛下您……注意好身体。张震丘那边,老臣会盯紧。至于祯王……陛下,是时候把质子留下了。”

    “朕知道了。”

    而另一边,柳斐然与初玉尘走在一起,高太医见两人气氛不对,直接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柳斐然见初玉尘这个样子,就知她介怀这件事,只好自己开口道:“殿下,我等瞒着您也是因为不想您担心,皇上对于您来多重要,我们都清楚。”

    “若不是此次之事瞒不住了,需要尘儿的配合,少傅您会主动告诉尘儿吗?”初玉尘停下脚步,抬起头来认真地问道。

    柳斐然微怔,没有作答。

    初玉尘微微一笑,明明是那么的一个孩儿,却已经能看出她风华尊贵的端倪了,“您看,少傅您根本就没算告诉尘儿。到底,您认为尘儿还是个孩子,根本担不起这份重任。”

    “您身上的担子已经足够了,万事都追寻一个循序渐进,下官也知不可能一直瞒着,只是原先并不是时候。”柳斐然辩解道。

    “然而时间不多,等不得尘儿慢慢成长,盼望着尘儿快点长大的亦是少傅您。”初玉尘这话的时候,面容是如此的平静,让人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柳斐然眸光闪动,初玉尘却不等她回答就朝东宫的方向走去。柳斐然站在原地,回想着初玉尘的话,最终叹息一声,朝宫门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