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为初闻昊诊过脉的,除开高太医之外,就是在狩猎场诊脉的梁太医和在琉璃宫诊脉的余太医。梁太医在狩猎场时候已经被初闻昊敲过,而余太医则是被柳斐然敲过。
故而祯王等人虽有心想要探消息,但却不是那么好探。此事不同于一般事,像柳斐然那般用了九族性命威胁,就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再怎么,也只敢一个人吞掉。
祯王见探不出来初闻昊是否抱病,面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他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下方坐着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一双眼睛细长,显着几分狡猾。只听得这男子道:“太医都统一口径皇上只是坠马受伤,在这方面恐怕听不到什么。”
“本王知道。”祯王甩袖坐下,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又冷笑一声道:“怎地那么巧,皇太女什么时候不晕,非要是在给皇上诊脉的时候晕倒,他这般掩饰,断然是有所隐瞒。”
“赛依提不是会医术么?她作为一名妃子,居然都近不了皇上的身?”男子问道。
祯王眼角更是抽了抽,“本王怀疑他还是不是男人,赛依提这般美貌的女人竟然都不碰,虽对外宠幸了赛依提,可根本两人就不曾躺在一起,赛依提无法接近他的身边。”
“可见皇上是对王爷早有提防。”男子眉头轻皱。
“若不是因为还没准备好,这一次就该让他丢掉性命。”祯王脸上浮现杀意,“只是本王的军队距离祁城太远,而你们的兵权又不能自我做主,凭白丢了一次这么好的机会。”
“王爷不必着急。”男子摸着自己那一把胡子,尾指微微上翘,“只要确定皇上身体抱恙,迟早有一天会彻底闭眼,到时候王爷一切准备就绪,就初玉尘那孩子,还能拦得住王爷的步伐吗?”
祯王也是露出了一抹笑容来,显然也是清楚认知到了这一点。他大手摩擦着自己手背上征战留下来的痕迹,“秦丞相行木将朽,不足为患,但是柳斐然不能留,得想办法干掉。”
“王爷莫不是忘了征西将军的事情了?”男子笑眯眯地提醒了祯王这一件事情,“陈将军的大女儿,可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儿,只要我们添把火,也就烧得足够旺盛了。”
祯王满意地笑了起来,转身看着那个男子,“告诉你们主子,希望别出差错,他想要的,本王一定不会少了他的。”
“那就先谢过王爷了。”
“狩猎场一事,千万不要露出马脚,现在还不是和皇上撕破脸皮的时候。”祯王叮嘱了一句,“对了,必要时候……”祯王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是。”
另一边,接受了初闻昊任命调差狩猎场一事的柳斐然,却第一次在去东宫的路上犹豫了。
自那天和初玉尘不欢而散,两人也有几天不冷不淡,虽不闹翻了,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有了隔阂。柳斐然一开始也尝试解释过,但初玉尘的态度却冷淡得很。
柳斐然不知自己还要怎么做,但除开她对自己的态度变得客气之外,又没有别的问题,又想君臣有别,这样也好,便也不再想着解释。
可虽如此,但见着初玉尘对自己态度冷淡,就像对任何一名臣子一般,她心中又觉得有一丝不舒服。毕竟初玉尘对自己向来都是态度粘人,亲密无间,突然之间受到了冷落,这种心情也能理解。
柳斐然就自个儿纠结了几日,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总觉得自己将近二十岁的人了,和一个孩子计较这一些,显得自己肚量太。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自己到底是要怎样,自己也不曾有过具体想法,只是觉得现在感觉不太对味。
想着这些琐碎的事情,柳斐然是第一次尝试到了心如乱麻的感觉,总觉得怎么想都似乎不对。她远远看着东宫的宫门,心中暗叹一声,算了,先不想了罢。
“柳大人,您来了?”
这几日东宫的日子可不好过,整个宫殿里的宫女太监都显得战战兢兢。原因很明显,自那日皇上受伤之后,殿下就不知和柳大人闹起了什么别扭了。
平日里殿下虽在外人面前很少笑,但至少不会是骇人的样子。然而自从和柳大人闹别扭之后,殿下那样子,被看一眼就好像被扔进了冰窖之中,可怕得很。
哪怕是殿下当下的红人可子,也是在服侍殿下的时候,背后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众人心中都暗暗叫苦,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尽头啊。
这不,众宫女太监终于忍不住了,几个人畏畏缩缩地跑去找了可子,孝敬了一通,就是为了让可子去跟柳大人两句,让柳大人别再和殿下闹别扭了。
可子嘴里也是发苦啊,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他可是知道的呀。可关键是这事呀,他也不好啊。要柳大人做错了,也不是,一来皇上有令,二来这对于殿下来,也确实是不的击。
但殿下生气也有道理呀,父皇瞒着自己,自己敬爱的少傅也瞒着自己,就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唯独自己不知道,殿下心里好受才奇怪。
可子自我纠结了好几天,也不知道该怎么
劝。可关键是一众的都让自己几句好话,自己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呀。
于是此时可子纠结地看着柳斐然,一边迎着她往东宫里头走去,一边做自我斗争,最终忍不住叹息一口气,道:“柳大人啊,奴才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
柳斐然微笑道:“可公公请讲。”
可子看了看四周环境,远处一太监正握拳对他做争取的举动,弄得可子哭笑不得。这兔崽子怕是要回头收拾一下了,他压低声音道:“殿下年纪尚,柳大人还请多体谅体谅。顺带也……体谅体谅咱们这些的。”
柳斐然哭笑不得,也是暗自叹息一声,道:“柳某知道了。”
可子恭敬地敲响了书房的门,“殿下,柳大人到了。”
“进来。”
“咯吱——”
柳斐然推门而入,就见初玉尘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仔细一看,是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的《资治通鉴》。
“下官见过殿下。”柳斐然行礼。
初玉尘这才放下手中的书,面容平静,“少傅来了?请坐。”
柳斐然下方入座,两人居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实在难得。初玉尘再次拿起了那本《资治通鉴》,然而有没有看进去,谁也不知道。
柳斐然微有不自在,她虽不是八面玲珑之人,但平日里也算是能会道,怎么今日倒是不知从何开口了呢?眼见两人似乎还要继续沉默下去,柳斐然只好硬着头皮道:“狩猎场一事,下官调查了一下当日的侍卫,尚无线索。”
“这些事情尘儿不懂,少傅自己决定就好。”初玉尘淡淡道,头也不抬。
柳斐然只觉脸上笑容微僵,语气无奈地道:“殿下,此事非同可,应当早日争取拿下那些意图不轨之辈才是。”
初玉尘听到这话之后,手中的书放下了,目光温沉地看着柳斐然,突然嘴角微微翘起,倒是显得多了两分乖巧可爱,不过话语却并不柔和,“非同可又如何?少傅不是认为尘儿少不知事,担当不起吗?那询问尘儿,又有何用?少傅做主就好。”
柳斐然又是一噎,竟不知还能什么好。她怎么之前没有发现,殿下还能这般记仇呢?
柳斐然又想,殿下年纪,自己总归不能和她计较吧,便态度温柔地开口:“殿下,下官并无此意,下官向来都觉得殿下聪慧过人,绝无虚言。”
停顿了一下,见初玉尘面色不变,低头看书,似是不曾听闻自己话的样子,便起身朝她走了过去,又道:“而皇上一事,下官刚知之时,对殿下了解不深,不敢妄言,怕影响到殿下。”
“下官十四岁便失去了父亲,那种滋味并不好受。而殿下现在更是比下官当时还要上不少,又自幼失去了母后,下官又怎么忍心再把这事告知殿下呢?”
柳斐然的是真话,初玉尘的早熟聪明让她多次纠结是否告知。可是一想到她这个年纪,又把话吞了回去,怎么都不忍心。
初玉尘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早已经眼红了,此时豆大的泪水哗哗往下掉。这几日她之所以闷闷不乐,除了柳斐然的隐藏之外,更是被巨大的恐慌所侵蚀。
她很早就失去了母亲,父亲是她唯一的支柱,而现在,这份支柱也将在不久之后离去。她恐慌,也不知所措,她什么都做不了。
初玉尘一边哭一边抬头看着柳斐然,嘴一瘪,断断续续地道:“少傅以为……这样,这样尘儿就不担心了吗?”
柳斐然哑然,初玉尘便一边用手抹着眼泪一边接着道:“少傅……少傅是坏蛋,呜呜……尘儿好怕,可是少傅……少傅都不抱尘儿。”
柳斐然才知,原来初玉尘一直在等自己主动去抱她,给予她温暖和力量,安抚她的恐惧和无助。
一瞬间,心里面涌现了无数的愧疚和怜惜,让她刹那红了眼。
柳斐然倾身抱住了初玉尘,把这的人儿拥入了自己怀中。怜惜地摸着她的头,甚至于忍不住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头发。
“别怕,尘儿,还有我,我会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