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清点抄出来的财物,然后再整理成奏折,柳斐然忙碌了整整一天。她揉了揉僵硬了的脖子,旁边的初玉尘也掩着嘴哈欠,柳斐然便问一旁的太监,“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已是子时。”
“这么晚了。”柳斐然见初玉尘迷迷糊糊地看着自己,便一把把她抱起,“走,殿下,臣送你回东宫。”
“唔,姐姐。”初玉尘揉着眼睛,“很晚了,姐姐就别出宫了,留在东宫陪我吧。”
“外臣不得留宫,这是规矩。”柳斐然轻声道。
“我让父皇把姐姐留下来不就得了么?”
“万万不可,这个时辰,陛下已经歇下了,切莫扰到陛下休息。”
谁想这时候今也过来了,笑容满面的道:“陛下就知柳大人还在宫中,特让老奴来传话,夜深了,柳大人也不必出宫了,就留在宫中吧。横竖东宫房间多了是,殿下肯定十分乐意。”
初玉尘听得是笑容满面,眼巴巴地看着柳斐然,她只好笑道:“多谢陛下恩典。”
柳斐然对于东宫实在是熟悉不已,走进去的时候也不需别人领路,抱着初玉尘就走。半欢见着便上前要服侍,可子倒是见着自家主子那模样,自娱自乐地摇头,“哎呀,果然啊,世界上没有比柳大人更甜的糖了。”
谁知初玉尘耳朵灵得很,居然还听到了,回头瞄了可子一眼。
可子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一脸狗腿地点头哈腰,“夜已深,殿下好生歇息。”
初玉尘又斜了可子一眼,但却没有生气。心里反而觉得有一点点的甜,姐姐是糖么?这比喻好像有点儿意思,真甜。
柳斐然并不知道这件的插曲,她心里面还在盘算着今天的事情。太尉虽然入狱,也断定跑不了死刑,但做到了这一个地步,她还是想要把事情做得更圆满一些。
要知道徐大将军一案,她已经盘查了那么久,能找到的人证都找到了。若是张震丘一死,这件事就变成了无法翻案的话,柳斐然又怎么对得住她给到庄全的承诺?更别这件事并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在查了,宋冉不也是把翻案的希望放在了自己身上?
只是张震丘是否愿意供认?如果不肯的话,自己又该从什么地方下手,让他不得翻盘呢?而翻案涉及到先皇,毕竟是皇家脸面,也并不适合在还没彻查清楚之前道与陛下知,这个分寸,也就只有自己来把握了。
柳斐然想事情的时候,那双桃花眼里总是会流露出深意来。初玉尘搂着她的脖子,兴致勃勃地看着,看她细长的眉毛,深邃的眼睛,俏挺的鼻梁,还有那薄厚适中的唇瓣。
大概是初玉尘的目光有点不加掩饰,柳斐然察觉到了,便从思索中回过神来,迎上了她的目光,笑道:“殿下在看什么呢?”
“在看姐姐呀,姐姐是天下间最好看的人了。”初玉尘眼睛发亮地道。
柳斐然哑然失笑,把她放了下来,“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要好看,倒是觉得江自流要比我好看。”
江自流是好看,不过他的好看和柳斐然的并不一样。张歆爱极了江自流那样的好看,而初玉尘却喜欢柳斐然的好看。不过想到江自流来,初玉尘便问道:“姐姐你,江自流若知道张震丘要见他,他会不会去?”
提及这一点,今日张歆的失态和狼狈便呈现在眼前。柳斐然情绪显而易见变得沉迷了下来,“既然答应了张震丘转述这件事,我也就必然会,至于他会不会去”
柳斐然停顿了一下,“以我对江自流的了解,他必然会去的。”她的手指轻轻触碰了茶杯一下,冰凉的触感就像是今日在面对着张歆时候的感觉。
“我倒是希望他不要去”柳斐然恍然叹息地道。
初玉尘虽然心情有几分复杂,但远远不到柳斐然这个地步。对于她来,更为震撼的是当时张歆表现出来的那种绝望,而不是江自流欺骗了张歆而萌生的愧疚之感。
爱情这到底是什么,初玉尘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这一种感情能让人癫狂,有点可怕。可是同样,也有点让人好奇不已。
这个晚上初玉尘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她爱上了自己喜欢的姐姐。可是姐姐不爱她,自己拼命追着她跑,她却不愿意停下来等自己,然后她对自己了一句话,她:“殿下,我们是不可能的。”
梦里姐姐的模样实在是太让初玉尘难以释然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姐姐那么温柔的样子,眼眸里全是柔情,可是柔情里面又酝酿着无数的悲伤和难过,好似要流溢出来似的。
她温柔地摸着自己的头,完了这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去了。自己想要追上去,可是却动不得,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慢慢走远,天空在那瞬间似乎都是灰暗的。
初玉尘从梦中醒过来了,双眼无神地看着上空,第一次感受到了怅然的感觉。
马上她就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转了个头来,却发现与自己同眠的姐姐并不在床上。她慌了,就像是梦中姐姐怎么都不肯停留下来的时候,于是她马上掀开了被子,赤脚走了下去。
走了两步,就看到了姐姐在换衣裳,她见着这熟悉的身影,缓缓松了一口气。
柳斐然也发现了初玉尘起来了,便回过头来,温言问道:“殿下怎么不穿鞋?”
初玉尘才觉得脚底下冰冷,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一时着急。”
“不用急,时间尚早。”柳斐然看了看时辰,倒也让半欢进来服侍初玉尘更衣。初玉尘了个哈欠,任由半欢替她摆弄。
两人用过早膳,便一同前往了宣宁殿告知初闻昊这件事情。
作为一国之君,初闻昊从来都不曾有过睡到晌午的时候,一大早的就在批改奏折。听到初玉尘与柳斐然二人求见,便知太尉一事有了结果了。
“进来吧。”
“参见父皇(陛下)。”
“起来吧。”初闻昊倚在龙椅上,见着自己的女儿和臣子,想到昨日之事,心中更是感慨万千。他有预感,自己的女儿,会比自己更适合皇上这个位置。
“陛下,太尉张震丘现已收押入狱,还请陛下过目。”柳斐然双手把奏折捧起,今也便下来把它拿在手中,递给了初闻昊。
初闻昊把折子开,柳斐然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陛下有所不知,张震丘虽为我朝太尉,但实则是元国旧民,乃是元国未散之前德鲁王爷的儿子。”
初闻昊才看了一眼奏折,就被柳斐然这话给震惊到了,“你什么?”
“张震丘乃元国德鲁王爷之子,潜伏在我朝多年,是为敌国之人。”柳斐然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故而只有寥寥数人知道,还请陛下放心。”
“元国人?!”初闻昊声音骤然提高,一口血便涌了上来,“荒唐!”
“父皇!”初玉尘急了,不管君臣之礼,连忙冲了上去,“父皇你没事吧?”
“咳咳”初闻昊咳嗽几声,把血吐了出来。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朕没事,柳大人,你张震丘乃元国旧人,可有证据?”
“此物便是证据,且在太尉府的密室之中抄出了当年康律帝写给德鲁王爷的圣旨。”柳斐然把那封信给呈上了,“因此事重大,故而微臣之前没有提及,还望陛下恕罪。”
初闻昊已无心听柳斐然话了,他快速看过那封信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后背一阵冷汗冒了出来,若是一直都没有察觉到此事,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来啊。
待得初闻昊消化得差不多了,柳斐然接着道:“微臣奉命搜查太尉府,已把太尉府的财物都清点过,其中白银三千三百二十一万两,黄金一千四百七十八万两,商铺五百七十二家,良田五千八百五十三亩”
一个个数据之后,都代表着心惊胆战的贿赂。初闻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怒气上涌着,让他的脸上都呈现了病态的殷红。
柳斐然与初玉尘不知道,但是初闻昊却清楚得很,这个数据实在是,太惊人了!他猛然一拍龙案,怒喝:“混账!他也敢收!他也敢收!咳咳!”
“父皇!”初玉尘急急为他抚背,“父皇不要激动,气坏了身体就亏了!”
初闻昊压下要吐出来的血,恨恨地道:“国库,一年收入不过是三百万两,有时候甚至只有一百万两的收入,他竟敢收了这么多的银子,银子哪来的?哪来的?!”
柳斐然一听,也是心中一沉。她知道皇上的三百万两收入是分发了秩俸和军饷之后的收入。但这一点银钱,一旦发生了旱灾涝灾一类的,根本就不足以支撑。
“这些定然是搜刮了百姓们的血汗钱啊!他一个太尉便收了这么多银钱,那百姓们得过成什么样啊?!”初闻昊痛心疾首地喝道。
他实在是太过于激动了,那一口血没有压住,竟然喷了出来,吓得初玉尘脸煞白,“父皇!”
“陛下!”
初闻昊精神一下子全被抽空了,无力地倚在龙椅上,勉强道:“太尉一府,满门抄斩。”
柳斐然这边叫人去传高太医,那边听到初闻昊的话,脸上闪过一丝怔然。这个审判,完全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一想到那个状若癫狂的女子,柳斐然又觉得,好似有那么一些残忍。
听到这个消息,心情最为复杂的,恐怕就是江自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