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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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青司平日里倒是不显山不显水,平和得很,秦丞相在世之时,他尽心尽力协助丞相,没有一丝怨言,也是一个衷心爱国之人。郭唯要注意叔青司,柳斐然虽然也在心中画了一个圈,但也没有太过看重。

    郭唯也知,只凭这么一点薄弱的关系并不能什么,毕竟叔青司风评向来很好,之前就算有谁为他抱不平,他也是出言阻止的。这样的一个人,很难让人起警惕之心,故而郭唯也不再提。

    “对了,还未恭喜柳大人荣升御史中丞,恭喜柳大人。日后官运亨通不在话下,只望柳大人能秉承内心,不卑不亢,做国之栋梁。”郭唯含笑道。

    “柳某必当竭尽全力,不负郭先生所望。”柳斐然回应。

    郭唯道:“张震丘一事,可谓是六出奇计,整个朝廷无一人察觉,就连秦相在世之时,也是惊叹不已。柳大人实在是心思缜密,在下佩服万分。”

    那日事发,江自流离开太尉府消失不见,待得第二日,竟有人看到他从柳府出来。和江自流和柳斐然关系暧昧不明相比,众人更在意另一件事,那就是江自流揭发张震丘一事,柳斐然是参与其中的。

    江自流如果背后没有人,那么他做这件事没有任何用处,而且不显山不显水,不少人并不相信江自流有这个能力。故而这足以证明,柳斐然就是背后给江自流出谋划策的人。她年纪轻轻就做到了这个地步,如何不让人心悸?

    提到这一件事,柳斐然也是有点苦笑。一来她并没有像别人猜测那般是自己在背后出主意,二来牵扯到其中的张歆,让她几乎难以释怀。郭唯既然投靠自己,又是秦丞相的旧人,她便也不加隐瞒,“实不相瞒,张震丘一事,万事皆好,唯有一件事,让我良心不安。”

    郭唯这样一听,心中一动,就明白过来了,道:“能让柳大人觉得良心不安的人,应该就是张震丘之女张歆了吧?”

    柳斐然点头,郭唯摸着自己的胡子,眯起了眼睛来,“听闻张歆在见过江大人之后,放下诅咒撞死在了天牢之中?柳大人是觉得利用了张歆的感情,又死得凄惨,故而心有余悸,良心不安吗?”

    “是。”

    郭唯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有一些和蔼。柳斐然毕竟年轻,又是女子,对同为女子的张歆抱有同情之心却也是在所难免。也正是心有怜悯之情,才显得她为人可贵,“柳大人,我问你,太尉府抄出家产多少?”

    “不计其数。”柳斐然没有具体的数字。

    郭唯又道:“这些财物从何而来?”

    “贪污受贿,收刮民脂,甚至于通敌叛国等手段得来。”

    “用于何处?”

    “意图自立为王,为此做财物准备。”

    郭唯又问;“那么在自立为王之前,财物用于何处?”

    柳斐然一愣,想要回应自是收买人心等,但又突然觉得郭唯指的并非是这个方向,便不出声。

    郭唯见状便道:“除开柳大人的那一些,是否还有府邸开销,日常用度?他们府中的各项开支,精美的饰品,连马车,都是用上等的好木造,多么风光。这一些,都是以他搜刮来的财物作为支撑的。”

    “而这一些的东西,用在谁身上?仅仅是张震丘吗?张歆是否也在用?她身上穿的华丽衣裳,坐的上好轿子,哪一样不是财物堆砌起来的?哪一点不沾了百姓们的血汗?再加上张歆为人任性妄为,不知死了多少下人奴婢,甚至于是无辜良民,她身上的血,要比柳大人来得多。”

    “张歆是不知情,可是她在不知情之时便享受了这些东西,柳大人,她并不无辜。”

    柳斐然倒是没想过这一点,听到郭唯的话之后,她只觉脑子里一片清明,“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都是来自士兵、百姓们的血汗”

    郭唯点头,“正是。”

    柳斐然吐出一口气来,一旁的初玉尘也是若有所悟。她之前便总觉得张歆不是那么值得姐姐怜悯,经过郭唯的提醒,她也是可算明白过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了。

    “先生所言极是,是柳某魔障了。”柳斐然恭敬地站起来行了一礼。

    郭唯笑呵呵地接受了,“无事无事。”

    与郭唯聊过之后,柳斐然心中最后一点障碍也都放下了。她原先太纠结于利用了张歆这件事上面了,哪怕她知道张歆并不无辜,也是耿耿于怀。

    虽然从道德上来看,利用她是为不齿,但她也已经死了,死得惨烈却不是他们所强迫的。再听郭唯一席话,柳斐然不会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此事一结,柳斐然便不再心思放在死去了的张歆身上,而是把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朝政之上。

    首先第一件事,江自流与征北将军前往封州,果不其然遇到了封州那边的强硬反击。张震丘虽然死了,但是他留下的那些东西,却让那里的人起了歹心,想要更多的东西。征西将军哪里愿意?当下就了起来,于是封州就变成了混乱之地,战火烧了起来。

    第二件事便是西仓。西仓相对而言,要比封州之地的事情更为重要,因为它涉及到边防的事情。不过和封州相比,西仓要顺利得多。在安抚了石烈之后,宋冉与史立勋里应外合,拿下了石烈,成功地把边防控制住了。

    第三件事,那就是这半年时间里,初闻昊的身体越来越差,差到有时候在朝会时候着话,都会晕过去。

    “封州的战火已经烧了三个月,还没能拿下来,陛下,臣认为,征北将军或已年迈,已经力不从心了,何不再派人前往,早点把那些乱民镇压下去?”谏议大夫神色激动地道,“战火一起,苦的都是百姓们啊。”

    安北将军不禁开口,“艾大人得轻松,只有兵力八千,对上封州一万二兵力,三个月时间就能迅速拿下来?封州素来易守难攻,占据了地理优势,再加上他们兵强马壮,这些年来粮草兵马无一不是上好的,谈何容易?”

    “兵力不够,就从别处调动兵力过来,为什么非要耗那么长的时间,这苦的都是天下苍生,是百姓们啊!”

    “调动兵力?封州地势偏远,周遭兵力都被封州笼络,四周无兵可遣。稍微近一点的无一不是在镇守边关,一旦调动边关兵力,若是邻国入侵怎么办?若是从内部调动,则要跨越半个璟国,光是过去便是一个月时间,一路上的粮草给到了吗?军饷配置好了吗?”

    这话一,众人目光都看向了大司农杨毅了。杨毅本来是隔岸观火的,突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不禁咳嗽一声,道:“粮草是有的军饷也是有的,不过章程可有?要多少粮草军饷可有数来?”

    毕竟张震丘的家一抄下来,国库有一大笔的入账,杨毅也是腰杆都直了起来。

    眼看着似乎就要走进了商量粮草问题了,又突然见得一人踏出,恭敬地道:“启禀皇上,微臣认为,此事暂且不宜出兵援助。”

    谏议大夫眼睛一瞪,“方大人此为何意?!”

    话的卫尉丞方大人冷静地道:“兵力到封州要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时间兵力途经城池,恐怕会引起民众恐慌,私以为发生了大事,此为其一,其二是封州之地乃我国封土,竟要再派兵力支援,是否会引起百姓们的担忧?若是民心不稳,把这封州之地的战争蔓延至全国,难免会让一些宵之辈起了不法之心。”

    谏议大夫气呼呼地道:“还不是因为这么久了都拿不下来,否则怎么就需要兵力支援?!”

    谏议大夫这把武将不看在眼里的态度,顿时就让武将们生气了起来,两边顿时又吵闹起来,朝堂里乱哄哄的。柳斐然身处其中,也不禁觉得被吵得脑袋都要变大了,和在百官之首的初玉尘对视了一眼,都是一脸无奈。

    柳斐然尚且如此,坐在上方的初闻昊更是头大,只觉得太阳穴一阵乱跳,竟然从龙椅上跌了下来。

    初玉尘惊呼一声,“父皇!”

    “陛下!”

    “快!快叫太医!”

    这已经不是初闻昊第一次晕倒了,只是这晕倒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无论是谁,都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压抑。

    高太医急忙忙地冲进琉璃宫,初闻昊已经在龙床上躺着了,百官都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见着他就像见到救星一样,让他赶紧诊治。

    高太医苦笑连连,一边诊脉,一边希望苗姑娘快点到。面对皇家,他实在是不敢多言,还是苗姑娘潇洒,有什么什么。

    初玉尘心疼地看着自己父皇煞白的脸,急得上火,“高太医,我父皇动辄晕倒,难道就没有办法吗?”

    “只要不那么劳累,就不会经常晕倒了。”苗渺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她对于初闻昊的晕倒实在是一点诧异都没有。她接过高太医的位置,探查了一下,然后道:“劳累过度,忧思过重,日后晕倒的次数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那怎么办?”初玉尘问道。

    已是盛夏,火热的天气让初玉尘脸上出了一层的汗,可病床上的初闻昊身体确实凉得很,好像一点都不受夏天影响似的。

    苗渺怜惜地摸了摸初玉尘的头,“我先开一副安神的药方,让陛下好好睡一觉吧,陛下实在是太累了。”

    梁仲焕也不禁问道:“苗姑娘,陛下的身体到底如何了?”

    众臣都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是见这模样也知实在是危险至极了。苗渺看向柳斐然,柳斐然暗中轻轻摇头,苗渺便道:“只要好好调养,一切好。”

    这话分明是模棱两可,连必当无事几个字都不出来。

    一些聪明的,都听懂了弦外之音,一时朝臣面面相觑,有一些东西,萌生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