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云明旱灾是初玉尘成为皇帝以来,遇到的第一件生死大事。不同于之前科举亦或是货币改革,就算是失败了也只是伤劳伤财,但旱灾一个处理不好,恐怕就是死伤无数,甚至引起朝廷动荡的大事。
初玉尘自觉肩头一重,无形的压力压了下来。她把自己关在宣宁殿之中,把呈上来的折子仔仔细细看了多遍,可也还是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来。
初玉尘毕竟年轻,遇到这样的事情,难免有一些慌了手脚。她放下奏折,在偌大的宣宁殿中来回走动,深呼吸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柳斐然到来的时候,难得是被可子拦了下来,可子一脸为难地道:“丞相请留步。”
柳斐然略有惊讶,问道:“陛下不在里边?”
“在的,只是……”可子偷看柳斐然的神色,“只是陛下吩咐任何人不得扰。”
初玉尘不喜欢被扰,可向来不把柳斐然划分其中。而这一次,可子把柳斐然拦下来,可见就是初玉尘的主意了。
柳斐然很快反应过来,初玉尘是想要先凭借自己来想对策了。这样也好,陛下独自思索的能力虽然不错,可有时候也还是会依赖自己。她作为一国之君,总不能一直这样依靠下去。
柳斐然不清是失望还是欣慰,或者两者都有,她没有为难可子,只道知道了之后,便出宫去了。
不过初玉尘如此努力,柳斐然作为丞相,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两人虽然分开,可是却都默契地开始找起了以往的宗卷来。
洪涝旱灾类似的灾祸,向来都是大事,过往的宗卷必然会提及,参考过去的处理方式,没准会得到有效的办法。
两人这一忙,就是好些天沉浸在各自的忙碌之中。初玉尘没有从宗卷之中找到更好的办法,不由得放下了卷子,陷入了另外的沉思。
上一次发生严重的旱灾,发生在将近四十年前,宗卷记录得很是详细,负责救灾的官员,发生了瘟疫,最后又如何解决瘟疫的,都写得清楚。
可是那一场旱灾的重点是在瘟疫上面,如今逝去的药王,当年就参与其中,从瘟疫的救治之中扬名天下。
四十年前的那一场旱灾,具体情况是如何,后来又是怎么觉解决的呢?初玉尘觉得有必要找到当年的官员询问一番。
四十年前,虽然时间很是久远,上面提到的官员,柳斐然多只听过名字,不曾见过面。当年朝廷的中流砥柱,秦丞相首当其中,然而秦丞相已去,余下的,都未曾见过面。
初玉尘派人去听消息,可子不敢怠慢,这件事关乎江山社稷,无需遮掩,便直接放出了消息,自有朝臣回应。
幸运的是,当年负责旱灾的一名官员,在致仕之后,留在了祁城养老。他叫孙融,儿子也在朝为官,现任左仆射。
初玉尘当下召见了孙融。
孙融现今已经过了七十的年纪,面容苍老,但是精神还算尚可。他多年未曾进宫,此时再次站在宣宁殿上,见着年轻帝皇的面容,神色激动,颤巍巍地便想要跪下来,“参见陛下——”
孙融作为老人,为朝廷奉献了一生,初玉尘也是恭敬,连忙开口,“孙翁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孙融比之当年的秦丞相亦或是梁丞相都不如,身体明显抱恙,老得半只脚似乎踏进了棺材里边。他见着初玉尘,眼眶都红了,“老臣没有想到,到了这个岁数了,还能再见陛下一面。”
初玉尘勉励了两句,并不习惯拐弯抹角的她,直接问道:“朕请老翁来,是要询问一件事。四十年前,堰塘一带旱灾,老翁可还有印象?”
到当年之事,孙融浑浊的双眼似乎闪过一丝亮光,“记得,如何不记得?”
他好似瞬间年轻了一些,好似又回到了朝堂之中,跟随在秦丞相的身边,为当年旱灾一事奔波。虽然忙碌和艰苦,可是那些事情,都是他人生中重重的笔墨。
初玉尘面色稍缓,“朕翻阅宗卷,可是对于当年如何解决旱灾一事,却没有详细的明,朕召老翁来,就是想要了解一下,当年的情况。”
孙融慢慢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之后,缓缓道来:“老臣记得,当年是永康年十一年,堰塘爆发了旱灾。可是下面的官员,为了遮掩自己的罪过,隐瞒了下来,导致朝廷知道之时,流民已经形成了。”
孙融起当年的事情,初玉尘一直留心在听,时不时询问一些问题。可是当年朝廷知道得太晚了,只能收拾残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安抚流民,事后重建,虽然也能起到一些作用,可都是事后的事情,而不能解决当下的问题。
初玉尘有一些烦躁,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把浮躁压下,询问道:“那当年旱灾之地,有没有什么事情,让老翁印象深刻的?”
老翁摇了摇头,“旱灾之地全为荒芜,寸草不生,并不能看到什么特别的地方。”
初玉尘双手负背,来回踱步,“老翁不妨仔细想想。”
孙融记忆还算好,回想了一下,也还是摇了头,“应该是没有,不过,老臣当年曾经有过一个推测。”
“哦?什么推测?”
“老臣怀疑旱灾的严重性,和草木有关。”孙融苍老的面容闪过激动,“老臣当年在旱灾结束之后,很是好奇旱灾是如何造成的。别人都是老天发怒了,老臣却不信,便找了无数的宗卷书籍查阅。”
“旱灾都大同异,可是老臣还是发现了细微不同之处。一般旱灾严重的地方,多为是农田开荒之处,那里草木稀少,山头本就不多,都开荒成了农田。”
“如果单单以这个为依据,老臣也不敢下此断言,可是老臣同时也发现,距离旱灾不过两百里之地,那儿绿荫盎然,几乎不受旱灾影响,当年的流民,就是往那边去的。”
“老臣发现这个可能之后,终身都在研究此事,只是后面没有再遇到旱灾,老臣这个法,曾上禀陛下,可是当时陛下亦不在意。后来老臣更是没有机会证实这件事,直到老臣致仕,也不再提起。”
孙融的话听起来有一些匪夷所思,为什么草木的多少会影响到旱灾的可能性呢?初玉尘有一些理解当年先皇为何不搭理孙融,毕竟这听起来完全没有关系。
但是初玉尘并非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柳斐然的影响下,她也是十分地注重细节,既然孙融敢出这样的事情来,那就代表着他确实有可能看出了点什么,于是初玉尘便道:“这件事情十分重要,恐怕要麻烦老翁把这件事整理成折子,然后再递进宫来。”
孙融一听,想不到自己这一生临到头来竟然还能被陛下重用,这件事情要是做好了,没准他还能被记进史书,名留千史。孙融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颤巍巍地站起来,“老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孙融回去之后,立刻叫上了自己儿子,为这件事展开了书写和调查起来。他记忆不错,以前看到过的宗卷大都记得,加上他自己的猜测,勤勤勉勉几天之后,把一份奏折和相关的宗卷一同递了上去。
初玉尘看得入神,确实发现了孙融所的有一定规律,只是到底为何会有这样的规律,初玉尘不明白。她翻了不少的书籍,有一些是有所提及到草木的重要,可是却没有明这到底是为何。
初玉尘不免陷入了沉思,旱灾若是能一定程度上的杜绝,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毕竟她身为皇上,自然是希望百姓安居乐业,更是希望日后璟国能够长青不倒。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日后或者可以避免这样的事情,不是么?
但是草木这种事情又该如何去管呢?多种一些树木?这样下来不就耗费了大量的人力么?而且这种植树木,朝廷就得拨款,层层下去,不知又会是各种光景。
耗费人力……初玉尘想着想着,媚眼闪过一抹精光。
如今旱灾,百姓们都无法正常务农,所有人都闲置在家中,不正是闲着么?假若发放粮食,不是为馈赠,而是他们必须劳作才能领取呢?
劳作就是种树,不是吗?
不对,现在不能是种树,土地干沽开裂,任何作物都无法生存。只有土地有水滋润之后,才能开始种植东西。
水……现在是旱灾,缺的就是水。
水……如何才能有水呢?除了老天下雨,还有什么办法呢?
对了,引流,可以从别处引流而来。光靠原先就有的溪,恐怕不够,那么,把溪变大,变成河如何?河不够,大河又如何?怎么样才能变成大河?只有靠人为去挖了,有人吗?有,因旱灾而导致无法劳作的百姓,就是人!
而且在这个关头,不用报酬,就能让他们出力干活!或者是给一些报酬,在旱灾的前提下,他们更不会是不满,一定会支持朝廷的作为!
这样一来,就能解决流民的问题,同样也能为将来做出算!
初玉尘越想越觉得可行,只觉得这瞬间有些头皮发麻,激动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叫道:“来人,快!快请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