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高云鹤事先用武力镇压住的百姓,不让江自流与他们接触,一切都顺利,却没有想到,不知道从哪儿杀出人来,获取了百姓们的信任,帮着江自流牵桥搭线。
这些愚民是绝对不敢冒这样的一个险跑来聚集在一起,必然是有一个人在其中煽动。可是高云鹤死死盯着江自流,明明没有见过他有什么举动,却又哪里来的人和他串通?
这么多的百姓,一人一句,就足以把所有的事情清楚,只要百姓指认,那么所有人都逃不掉,他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高云鹤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却还是不甘心,冲下马后下意识便是大喝,“来人!把这些乱民都给本官驱散!”
他身后的士兵虽然有些犹豫,可也还是拔起了剑,想要逼近百姓。而此时江自流静静地看着高云鹤,他身边的所有士兵同样拔起了剑,与高云鹤带来的人对上了。
江自流轻笑,“本官在这,谁敢动?”
高云鹤脸色变幻,“江自流,你虽然是钦差,可这禹城也不是你为所欲为的地方。包庇这些乱民,你居心何在?”
江自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哦?乱民?高大人还没和百姓们接触,就知道是乱民了?本官倒是想问,乱在何处?”
“无事纠集,根据我朝律例,过千人者有谋逆之疑,本官驱散有何不妥?”高云鹤冷声道。
百姓们听不下去了,叫道:“我们是伸冤来的!不是无事纠集!”
“对!我们是伸冤,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高云鹤又是怒斥,“若是伸冤,你们大可击鼓鸣冤,却不是在这里聚集闹事,本官难道错了吗?!”
高云鹤积威已久,这般斥责,顿时让一些人禁声,可是一想到他们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早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顿时就大声反驳,“如果击鼓鸣冤有用的吗我们还要这样吗?!”
“对!府衙不都是被你们这些贪官操控着,不然我们又何必呢?!”
“贪官!就是你!”
上千百姓的呐喊,喊得高云鹤脸色都白了起来。
江自流依旧是看着高云鹤,他举起手来,官服滑落,露出一大截修长的手臂,在阳光下似乎在发亮。百姓们看到他手势,高呼声缓缓停了下来。
江自流一字一句地道:“有何冤情,本官一一为你们做主。”
高云鹤倒吸一口气,正想话,又听得江自流喝道:“开城门!”
高云鹤怒斥,“不许开!”
江自流气势惊人,向前一步,声音再度拔高,“本官,开!”
他随行的士兵同样也是面目凶狠地向前一步,高云鹤身后的士兵都萎缩了。
城门那里响起一阵喧哗声,旋即城门缓缓开。笨重的咯吱声响起,高云鹤惊慌回首,却看到督邮掾带领人把城门给开了。
高云鹤睚眦欲裂,“混账!你竟然背叛我!”
督邮掾朝着高云鹤笑了笑,却不答话。
上千百姓一起涌进禹城之中,禹城中别的百姓好奇地看着,了解了情况之后,竟然不少人都跟在了后面,这么多的百姓,看上去就像是把整座城都填满了似的。
江自流走进府衙,坐在了最上方,头顶上悬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匾,更是让他威严不已。高云鹤当然不愿意就此离去,便坐在江自流的下方,旁听了起来。
江自流敲响惊堂木,道:“带人进来。”
“我来,我先来。”
“我来。”
几个百姓争执了一会,终于有一个人进来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大人,的有冤啊!”
一旁的书办已经拿起了笔来,准备记录百姓所的话。江自流声音沉稳地问道:“有何冤情,来。”
“大人,的两年前,曾与舍妹一起在禹城中卖些野味,却不想高大人府中的管家之子,仗着权势硬是把我妹妹抢走了,然后他……他玷污了我妹妹的清白!第二天我妹妹回家之后就投井自尽了!”
男子哭得悲怆,“大人,我妹妹正是十五岁的年纪啊!都已经定亲了,却不想遭遇到这种事情!求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高云鹤重重地哼了一声,“你是本官的仆人就是吗?!你有证据吗?!”
“有的,有的,我同乡的二狗子可以作证!”
“你们同乡,根本就是串通一气,给本官泼脏水,这样的人证,做不得数。污蔑朝廷命官,本官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他五十大板!”
那男子见又被堵回来,崩溃地大喊,“我没诬蔑!就是这样,狗官!要不是你纵容手下,我妹妹又怎么会遭此毒手?!”
高云鹤气得吹胡子瞪眼,“放肆!”
江自流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不可喧哗!”
江自流冷冷瞥向高云鹤,“高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更是要以身作则。”
高云鹤气得重重哼了一声,江自流看向跪着的百姓,问道:“可还有别人为你作证?”
那男子沉默,场外百姓也是低声议论,突然听得有一个百姓从里面挤出来,大叫,“我能作证!那天我就在他旁边卖草鞋,亲眼所见!”
高云鹤又开口了,“你又怎么知道他是我高府的人?!”
“他自己的,他他爹是郡守的管家,难道这禹城还有别的郡守吗?”
江自流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高云鹤一眼,“此事本官记下了,先行退下,这两日,本官必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男子大喜,“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下一个。”
“我来!”
“我来我来!”
随着一个个百姓上公堂,高云鹤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而别的官员听到消息,急忙忙赶过来,个别才到公堂,听到百姓咋诉讼他的问题之时,直接脚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郡丞刘大人纵容儿子强抢了草民家里的良田,那可是我家留给草民唯一的东西啊,全被抢了!”这是一个满脸风霜的男子。
“长史张大人路过草民家,愣是把草民的女儿给抢走回家了,做了他的姨娘,可怜我女儿,被抢走之后只活了一年就去世了……”这是一个老泪纵横的老人。
“生不明白,为什么赋税会这么重,一年比一年增税,朝廷什么时候发布了这样的赋税?”这是瘦骨嶙峋的童生。
“民女的爹,活活被死了啊……”
一条一条诉讼,如同一道道伤口被揭开了疤痕,满目疮痍。
江自流神色越来越凝重,整个禹城,也越来越凝重。哭声,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响起,旋即便是传染了一般,使得所有百姓都跪了下来。
“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这一天,注定要被写进史书之中,被称之为,禹城之乱。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禹城的官员再舌绽莲花,也没有办法挽回了。
江自流没日没夜地审讯,光是记录,就花了两天两夜,所有人都熬得胡子拉碴,憔悴不已。只是百姓们都兴奋不已,而高云鹤为首的众人,都已经丧失了所有的生气。
书办换了几人连续替换,手腕几乎都肿了。
待得最后一个百姓完,江自流心底也不禁松了一口气,他看向高云鹤等人,喝道:“来人!把高云鹤、刘炀、张晖……”
江自流报了一大串的名字,全都是在禹城作威作福的官员,“通通关进大牢!”
“是!”
百姓们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个个都是喜极而泣,“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啊!”
“城门都给本官守好了,所有人不得出入!”
“是!”
下了公堂,江自流立刻提笔把事情都写了下来,派人快马加鞭送回了祁城之中。
疏通百姓、调遣官员到禹城中来,调查高云鹤等人的恶迹,每一件事都是刻不容缓的,他必须要请求朝廷的支援才行。
初玉尘看到奏折的时候,都气笑了。也不管现在不是上朝的时间,直接下了命令重新上朝。
大臣们这一听便知道出事了,战战兢兢匆匆忙忙地赶到皇宫之时,不少人官帽都歪了,仪容都来不及整理,便面面相觑,心情沉重。
初玉尘手中拿着江自流递上来的折子,在众臣惶恐之中踏上了御座。
“参见陛下。”
初玉尘理都懒得理他们,手中奏折便随意往地上一丢,道:“柳相,给大家读一下。”
可子连忙把奏折捡起来,走下楼梯递给了柳斐然。柳斐然恭敬地接过,开,一目十行看了一下,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抬眸环绕了一圈大臣们,缓缓开口,“臣江自流,奉陛下之命,遣往禹城,查万民血书一事,幸不辱命。”
“十月十三,百姓汇聚禹城,一千一百五十一人,诉禹城郡守高云鹤,郡丞刘炀等官员,私加赋税,强抢民女,滥杀无辜,侵占民田等罪名。臣念事关重大,已把相关人等收押。今禹城虚空,望陛下调遣官员协助微臣,安抚百姓。”
长弘宫鸦雀无声。
初玉尘冷冷地看着他们,片刻之后,冷哼一声,“弹劾江自流的时候,你们不是很踊跃的吗?现在怎么不出声了?”
柳斐然轻叹一声,跪下自责道:“臣未能及时察觉此事,酿成大错,臣有罪。”
百官都纷纷跪了下来,“臣等失责。”
初玉尘冷漠的声音淡淡地传下来,“朕看这朝廷也得好好清洗一下了。”
罢初玉尘甩袖离去,留下满堂臣子汗流浃背,惶恐不安。陛下最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