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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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斐然确实是不想初玉尘的皇帝生涯中落下污点,至少是不能因为她而落下。可是她也知道,她当初没能守得住两人的距离,接受了初玉尘的示好,便总会有被别人诟病的地方。

    如今得到初玉尘的书信,看到她因为这件事而对自己的开解,柳斐然也不禁觉得心中一片熨帖。比起自己的束手束脚,她总是要干脆得多。

    这固然是因为两人地位不一样,可同样的,也和性格相关。在这一方面来看,自己总归少了一点魄力,显得畏手畏脚。

    看过书信,柳斐然独自走出了书房,静静地站在了一棵梨树下。冬日的梨树,早已没有了叶子,只剩下干枯的枝丫,倒是还没能见到冒出新芽来。饶是如此,在雪的点缀之下,也是宛若开了花似的。

    谷雨发现自家姐走了出来,本欲拿着手暖递给她,却见她沉吟不语,似是在思索些什么,便又迈不开步伐了。

    外面的流言她也有所听闻,和自家姐相比,她更是心虚。因为她知道,柳斐然确实和初玉尘是有突破君臣的关系的,这种大不敬又有违常理的事情,她也不敢宣之于口。或者,对于姐来,她也是极其痛苦的吧?

    想到这一点,谷雨便由心底地心疼她。

    但谷雨没有想到的是,柳斐然并不是因为她们的感情而感觉到痛苦,而是因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迷茫。她固然不会也不希望两人的关系公诸于世,可是与初玉尘在一起的这些时日以来,她总是在避讳诸多东西,生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让璟国陷入到劫难之中。

    但认真想来,如今国内也是国泰民安,没有战争没有混乱,这些年来下了多个改革,也都步入了正轨,平心而论,如今的璟国,做到了以往的先皇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卿之地位,众望所归,名副其实,舍汝其谁?切莫妄自菲薄,被流言中伤。”

    信中初玉尘着重了这一点,就是因为担心柳斐然会因此而退缩,把两人关系斩断。柳斐然虽没有这个想法,可也难免有些动摇。

    初玉尘的话,就算是给了她一刀,把她遮掩住的懦弱给显露了出来。和初玉尘相比,她实在是太过于寡断了。总是想要退一步,免得被别人诟病。

    可她若是真的想堵住所有人的嘴,那她就应该早早和初玉尘保持君臣关系,不再受到她的恩宠,也不再留宿于宫中,这样就能从根本上避开。可是她又做不到这一点,而今被提出来,就算不是言锦庭的,也总会有人在将来留意到,这都是难免的。

    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不过是自己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罢了。

    柳斐然不禁叹了一口气,和初玉尘相比,自己实在是差多了。

    她是个聪明人,虽然向来谦虚,可认真想想,她做到丞相这个位置,固然有几位皇上提拔的意思,可自己又何尝没有付出努力?如今朝堂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她难道就没有功劳吗?

    自己固然年轻,但也没有做错过什么事,唯独是与陛下之间……想到此处,柳斐然心中难免有些遗憾。但……初玉尘已经决定,日后过继初静的孩儿为继承人,她与陛下之间最大的问题,其实已经有了解决方案。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总是畏手畏脚呢?

    至少在和陛下在一起的这一方面,总要干脆一些吧?

    冬日的寒风,刮得柳斐然的脸颊生疼,可她的内心,却一片平静。她借着这一股北风,静静地思索着她的未来和出路,自省着自己做得不够或者不恰当的地方。

    在谷雨看来,自家姐站得萧瑟,好似有万千的事情堆积在心中,是那么的沉重。可看着看着,她就看到了自家姐腰杆更挺直了一些,原先的沉重似乎都扫荡一空。

    柳斐然转身,谷雨便看到,她的眼眸清亮,唇角带笑,是那么的轻松和从容。

    谷雨不禁也松了一口气。

    雪花飘扬,落在她的发间、衣裳上面,然后淹没。柳斐然就在这样的雪中,缓步朝谷雨走来,她声音坚定而温润,“外面的事情,不必在意。”

    谷雨被这样的姐震慑住了,只点了点头,不出话来。

    而柳斐然重回书房,磨起了墨,然后提起笔来,蘸饱了墨汁,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与君共,何惧于患?”

    可子深知这件事对于自家主子是有一定冲突的,所以这一天都是心谨慎得很。原先他递出去的陛下写给柳相的信,而今柳相又转回来了一封信,可子拿在手里,也是希望两人千万别闹别扭,不然苦的是自己。

    他步伐走到初玉尘旁边,声地道:“陛下,柳相给您回信了。”

    初玉尘本就有点烦躁,虽在练字,可写得如她心境一般,乱七八糟的。此时听到可子的话,顿时把笔一丢,“信呢?”

    可子连忙把信递给了初玉尘,初玉尘接过开,就这么几个字,自然是一目了然的了。只一眼,初玉尘就笑了开来。

    “好好好。”

    初玉尘不禁连声道好,媚眼里满满都是喜悦和情意。她是万万没有想到,柳斐然会突然就想通了,给了自己这般回应。她还在想着,若是她为此苦恼,免不了自己好好劝解一番。

    这一直以来,初玉尘自己心底也有些担忧的事情,竟然就这样解决了。这真的是出乎意料,可也让初玉尘欣喜若狂。看来言锦庭这神来一笔,也是有一些好处的。

    可子不知道柳斐然写了什么,可见得陛下这般欢喜,他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柳相有本事,瞬间就能让陛下的心情变得明亮起来。

    初玉尘珍重至极地把这封信折叠好,放在了自己与柳斐然通信时候专门的宝箱里,兴致勃勃地对可子道:“给朕更衣,朕要出宫。”

    可子一惊,“陛下!这样不好吧?”

    初玉尘瞪了可子一眼,“这有什么不好的?让半欢来给朕更衣,动作要快!”

    可子一嘴苦涩,劝不住自家主子,也实在没有办法,只要去让半欢过来为她更衣了。

    初玉尘一心想着柳斐然,要不是怕柳斐然介意,她早就把她叫进宫来了,如今见柳斐然都不在意了,她还怕什么?只想现在就能在她怀里撒娇才好。

    于是在这个流言在传,江自流在抓人的关头里,初玉尘朝柳府直扑而去。

    初玉尘干就干,柳斐然还在府中看书的时候,就看到谷雨一脸复杂的表情进来了,“姐……”

    柳斐然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陛下来了。”

    柳斐然一愣,便看到初玉尘穿着便服,跨进了书房里。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长裙,明明是素雅的颜色,却因她眉眼里的娇媚而变得炙热了起来。她红唇翘起,满是笑意,“姐姐。”

    柳斐然又惊又喜,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起身走了过来,“陛下,怎么就直接出宫来了?”

    柳斐然略带责备地看了可子一眼,可子也很无奈,“哎哟柳相,不是奴才不想劝,只是这全天下,也就只有您能劝得住陛下了。”

    初玉尘摆了摆手,可子便退了下去,见谷雨还站在那儿,他就顺手把她也拽走了,还贴心地把书房门给关上了。

    随着门一关,初玉尘就对着柳斐然展颜一笑,身体一倾,搂住了她的脖子,半是靠在她的身上,笑意吟吟地道:“姐姐怎么突然之间就想通了?”

    柳斐然含笑反搂住她的腰肢,以防她滑下去,声音温润而略显低沉,“我想通了难道不好吗?”

    初玉尘笑得媚然,“当然好。”

    柳斐然把她拉起来,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啊,在这个关头还敢出宫,是觉得流言蜚语还不够多么?”

    初玉尘撅了嘴,“反正会的也还是会,再者,我已经派江自流处理这事儿,照他的速度,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到正事,柳斐然牵着初玉尘的手走到榻上坐了下来,“能做这件事的人,也只有言锦庭了。”

    “他太烦了,一直在上蹦下跳的。”初玉尘眉头一皱,“我已经让江自流去收拾收拾他了。”

    柳斐然先前就在想这件事,也有了一些成算,此时便来,“陛下不妨让江自流查,只要查到了言锦庭身上,就以诋毁陛下声誉为由,抓进督察院。”

    初玉尘看向柳斐然,示意她继续下去,柳斐然便道:“确实我们如今不能拿了他的性命,可是给他吃点苦头也是要的。而一旦进了督察院,想怎么来,都不是问题了。”

    “言锦庭对陛下抱有爱慕之心,这一点,微臣在很久之前就察觉到了。而他做出的这些举动,与其是为了抹黑我,不如是心有怨气。但他要这样做了,就不怪我们从他的感情入手了。”

    柳斐然桃花眼里酝酿着沉意,“因爱生恨,故而抹黑陛下与丞相。陛下宽厚,只革职让他在家好生休养。这样一来,无论是祯王还是普通百姓,也都没有话了。”

    初玉尘笑着抚掌,“姐姐得是,我完全不需要走阴谋,直接查就是了,至于能不能查到言锦庭身上,那就看江自流的本事了。”

    完这话,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