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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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锦庭从督察院走出来的那天,是绝对没有任何明面上的问题的,就连衣服,都给熨帖整洁了。只是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嘴唇发白,幕僚带人见着他,都吃了一惊。

    他上下量言锦庭,没发现有任何的伤,可他的神色怎么如此低迷?到底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世子,您没事吧?”

    言锦庭恍惚回神,了一个冷颤,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回府。”

    他加快脚步,强忍着浑身的不适,到了后面,甚至是跑了起来,好像只有远离了这个鬼地方,才能彻底恢复过来似的。

    言锦庭认罪的消息,早已经传了出去了,因为妒忌而陷害柳斐然,言锦庭善妒的名声也传了出去,一些不明所以的百姓,还在称赞,幸好万岁没纳他进后宫,不然不知这后宫会成什么样子呢。

    当然,也没有人知道初玉尘根本就没有纳后宫的算。

    但对于朝廷的官员来,这件事还没有结束。百姓们普遍认为是假的,可一些聪明的官员,却能嗅到一丝真实来。

    他们其实并不在意陛下与男的还是女的发生关系,这并不重要,但是有一点,那就是陛下必须得做到的,那就是为璟国留下皇家血脉。

    柳斐然是优秀,但她是女子,是不可能能让陛下怀孕的。如此一来,初玉尘若是一心都在柳斐然身上,就不能得到百官的同意了。

    这次的事情给大臣们敲响了警钟,不管陛下和柳相的关系如何,可是后宫之事,不能再拖了。这一点,就连叔青司和金虎,都赞同。

    不过,叔青司虽与柳斐然斗争失败,但柳斐然有容人之度,叔青司也算是施展了自己的抱负,故而他对柳斐然,还是颇带敬意的。这一次准备劝陛下纳后宫之事,他便亲自登门拜访了。

    叔青司身为朝廷重臣,自初玉尘继位以来,没有登过任何人的府邸。这一次他虽然低调出行,可是不少人,也还是知道了,一时之间,大家都猜测不已,叔青司找柳斐然,所为何事。

    “姐,叔大人来了。”

    叔青司?他怎么会来?柳斐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稍微走快了两步,出来迎接。

    “柳相。”

    “叔大人。”柳斐然笑着迎上,“叔大人登门拜访,真是蓬荜生辉啊。”

    叔青司抚着自己的长须,笑道:“是下官突然登门,冒犯了柳相才是。”

    “叔大人何须与柳某这么见外?”两人分宾主坐下,柳斐然道:“叔大人往柳某这儿一来,怕是有无数官员,在贵府扑了个空。”

    他们身居高位,在这等佳节里,自然有无数的官员送拜帖送礼。就连柳斐然,也不例外,不过叔青司身份最高,她自然是抛下了所有人,先招待叔青司了。

    叔青司笑眯眯,“无碍。”

    谷雨上茶,柳斐然端起茶来,“这是陛下赏赐的毛尖茶,叔大人不妨尝尝。”

    叔青司端起品了一口,赞道:“醇香可口,回味无穷,不愧是陛下赏赐,可见陛下对柳相是十分上心了。”

    叔青司这话似乎有别的意思,柳斐然客气道:“承蒙陛下错爱,柳某惭愧。”

    叔青司一时没有话,只喝茶。柳斐然不知他来意,便陪着,没有急着开口。等到半盏茶过去了,叔青司这才开口道:“这天下间人云亦云,不知真假的消息,实在是太多。”

    这话就意有所指了,联想到最近的事情,柳斐然明白过来,便微微笑了笑,“清者自清,苦恼亦无用。”

    叔青司笑道:“柳相不愧是柳相,下官佩服。只是三人成虎,当谣言传多了,也就成了真了。”

    柳斐然暗自皱眉,声音冷了一些,“那便在源头上掐断便是了。”

    “善!柳相得有道理,在源头上掐断,便能阻断了那些不明所以的人胡八道。”叔青司很是赞同,连连点头,“既然柳相也这样,下官就放心了。”

    柳斐然在把传播谣言的人给处理了,可叔青司的话,却分明不是这个意思。柳斐然看向他,脑海里迅速运转,瞬间明白了过来他在什么。

    捏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柳斐然眼眸垂下,掩住了眼眸中的冷意,装作没明白他的潜意思,“是啊,把散播谣言的人抓住,事情便解决了。”

    柳斐然分明是避而不谈,叔青司想到这件事,心中也有一些难以言喻的异样。不过他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自然不会显露出来,“可这个人不,另一个人也同样会。”

    “那就杀鸡儆猴。”

    “便成了欲盖弥彰。”

    柳斐然抬眸看向叔青司,叔青司面容严肃,那张中年儒雅俊秀的脸,全是坚毅,浑然不惧地与柳斐然对视。

    国家大事上面,没有儿女私情。叔青司可以不送自己的儿子进宫,但也势必要初玉尘纳后宫,这与私心不同,这是大义,所以叔青司无惧。

    柳斐然心中暗叹,他们会向自己施压,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却不想会这么快,果然是被流言影响到了。如果当初自己再谨慎一些,不被他人所知晓,又怎么会这么快落到这个田地呢?

    对视了一会,叔青司沉着声音开口,“柳相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怎么做才是对璟国最有利的。国家大义面前,又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

    与国家相比,所谓的感情,不足为提。

    柳斐然又何尝不知这才是一名政客、一名大臣该有的思想?她为此把不知遭受过了多少自我折磨,而今才确立了想法,可心中的折磨依旧不少,特别是被他此番提起,更是满心苦涩。

    良久,柳斐然缓缓道:“柳某明白,只是这并非是柳某能做主的事情。”

    叔青司见她听劝,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只要柳相开口,又何惧事情不成?”

    柳斐然轻轻摇了摇头,“叔大人,你对陛下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叔青司一惊,然后听得柳斐然继续道:“陛下从继位到现在,什么时候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做到?陛下年纪虽,却极有主意,不是你我一言半语便能劝解的。”

    叔青司皱起了眉头,端着茶却不喝,“这是百官都希望看到的事情,陛下主意再多,也总不能罔顾一切。只是私底下,就要靠柳相多加劝服了。”

    叔青司到这里,把茶杯一放,起身对着柳斐然慎重地行礼,“柳相,事关江山社稷,一切都拜托了。”

    柳斐然不能再什么,沉默接受了他的礼数,良久,她道:“柳某会好好考虑。”

    叔青司的句句在理,柳斐然没有丝毫办法反驳。而对于这一些情况,柳斐然自身也是清楚的,所以一开始她才会那么抗拒和初玉尘在一起,也会随着百官,逼迫初玉尘纳皇夫。

    当一个决定本身不是那么坚定的时候,一个锤头砸在上面,是会晃动的。

    柳斐然轻叹了一声,国家大义与儿女私情在交织纠缠,让她有一种接近窒息般的难堪。她脸上甚是痛苦,为自己此等不顾国家的私心感到失望,可她又难以舍弃与初玉尘之间的感情。

    她再度叹息一声,坐在了书桌跟前,磨了墨提了笔,心烦意乱地又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她能食言,再度与百官一同逼迫初玉尘吗?还是她能舍下国家大义不管,顶住满朝压力和天下唾骂,站在初玉尘身边?

    柳斐然想不出来,但是今日之事,她终究还是要告知初玉尘。现在还在休沐期间,一旦春节假期结束,必然会有人上书要立皇夫,到时候,恐怕就是措手不及了。

    于是柳斐然便把自己的情绪抽离,站在了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写了下来,然后派人送进宫里去。

    初玉尘并不知道叔青司去找了柳斐然,这几日难得闲暇,倒是心情颇为不错,得知柳斐然写信来了,还以为是她想自己了,要给自己写信一诉衷肠呢。

    当下初玉尘便满怀期待地把信给拆开,谁料想竟然是这样的事情,顿时脸就垮了下来。她皱着眉头看着这信的内容,一想到自己又要面对这些人的上书,只觉得一阵头疼。

    这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到底,还是言锦庭的错,要不是他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非要跳出来找茬,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初玉尘顿时牙就觉得有些发痒,恨不得再度把他抓回督察院,再给他好好享受一番才行。

    不过姐姐主动把这件事告知自己,也是一件好事。想起上一次,朝臣让自己立皇夫的时候,姐姐可是一声不吭地就站在了自己对面。而现在这样的情况,其实已经为自己做出让步了。

    想到这一点,初玉尘心情又变得好了一些,唇角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她知道以姐姐的性子,断然是有一些犹豫了,这堵名为坚定的墙既然晃动了,那自己就帮忙把它加固一下便是。

    初玉尘坐了下来,提起笔给柳斐然回信。

    “即日朝,不妨与众臣同书,吾与卿之情,非朝臣可乱,故无碍。吾心如磐石,只盼卿心如蒲草,既此,任风言肆虐又何妨?”

    收到回信的时候,柳斐然过了一遍,琢磨了一下,然后露出了微笑来。

    有时候,果然是庸人自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