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仿佛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死前那些经历被人打散一般，杂乱无章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可这些经历，与自己无关。

    她在些经历里面，只是一个的配角。

    透过那些虚幻的景象，她看到了姨娘和妹妹们狰狞的面容，将自己送的绫罗锦绣狠狠地扔出去；看到丫鬟将弟弟沈济州推下水，然后贼眉睡眼的左顾又盼一番，离开现场；看到父亲在她低头问安的时候眼角眉梢都透露出的冷漠；看到自己在院内荡秋千，而一身玄衣的姜恕，中握着一捧金色的野花，站在墙外。

    然后那捧花被自己的丫鬟合欢摔在了地下，恶狠狠地踩了几脚，离去。

    花瓣谢了一地。

    沈芙忽然觉得，自己上一世活的真不明白。

    活了那么久，却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画面结束了，沈芙又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只是这一次闭上眼，她却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地痛，好像被人拿着棒子闷头来了一棒。

    可她还有听觉！

    她听到自己耳边有人在哭，还有人在争吵。

    是谁啊？她当了这么久的王妃，除了临死前那个董氏，还从未有人在自己耳朵边这般叫魂一样的哭嚎，她心底莫名的涌上一股邪火，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身边衣裙窣窣，脂粉的香味扑鼻而来，女人们尖细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聒噪个不停。

    “哎呦老太太，您看，我就您是白担心了吧，三姐这不是醒了吗？”

    “可不是？老太太果然是一副菩萨心肠。”

    “三丫头呀哎？三丫头，你怎么不话？你啊，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这泼皮作派，好的不学，竟还学人家装晕，吓着老太太可不是你的罪过？还不过来道个歉？”

    沈芙被身边的丫头从地上扶起来，略略坐直了身子。她的目光从面前这些话的女人身上一一略过，眼中充满了疑虑。

    她不是死了吗？

    可是眼前这些人，大伯娘，黄姨娘，宋姨娘

    一个个都是记忆中鲜活的面孔。

    正中间上首安坐的那位老太太，秀眉三角眼，因为年老皮肤松弛而堆积在颊边，一副庸俗地富贵态，倚在软枕上，旁边是身着孔雀绿马面裙的妇人拿锤替她松筋骨。

    老太太？秦嬷嬷？

    怎么回事？

    他们有些人明明已经死了啊？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起来还年轻了很多！

    她抬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壳，略微迟缓地将头转向了身旁。

    果然！那个扶她起来的丫头，是年轻了好几岁的玲珑。

    沈芙垂头看向了自己的，眼中满是惊诧。

    然而这副模样落在了老太太眼里，便认为是在装疯卖傻。老夫人虽然年轻时候出身不好，但是这几年有了自己儿子这个倚仗，倒也学来了几分官宦富贵人家的作派。她将往桌子上狠狠地一拍，道：“你这冥顽不灵的贱蹄子，冲撞了你妹妹，现在你妹妹还在床上躺着养伤，你却连个错都不愿意认，你这样的闺女，将来必然没有人家愿意要，等你父亲回来了，干脆把你送到寺里头好了！”

    “哎呦老太太这可使不得！”大伯母连忙站起来，去给老太太顺气，嘴上着‘使不得使不得’，眼中却是得意得紧。老太太也顺着大伯母的动作哼哧哼哧地喘了两下，看到沈芙还是没有反应，颇有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更是怒不可遏，看向左右吼道：

    “你们这些人是死了不成？还不给我把这个祸害玩意给我带到祠堂里头去？别让我看见她，死丫头！”

    沈芙不是不理会她，只是眼前这些东西实在让她有些难以接受了。她一双大眼直瞪瞪地看着老太太，就连被别人拖出去，也没有丝毫反抗。

    玲珑见沈芙连反抗都不反抗，心下更为自己姐悲哀，连连流泪地在地下磕头，哀求道：“求老夫人放过我们家姐，求老夫人放过我们家姐，姐她真的什么都没做！”

    “哪里来的狗奴才！还敢扰老夫人的清净！”大伯娘使了个眼色，她身边立刻有个妈妈上去提住玲珑就是一巴掌，把玲珑的脑袋打得嗡嗡叫，将她丢了出去。

    玲珑跌在地下缓了好一阵，明白这里是没人会理会自己和姐了，这才捂着自己的老高的脸，匆匆地往祠堂而去。

    反观屋内，黄姨娘见此行目的达到了，站起来抹了抹眼角，道：“还是姨妈最疼妾身，其实也怨不得三姐，是我那不成气候的女儿太过纯善，被人耍的团团转。”

    老太太毕竟和黄姨娘是一家人，黄姨娘是她亲自给儿子挑的妾侍，自然样样都要帮着自己这个自家人，她道：“我素来知晓你和妩丫头是什么样的品性，老二媳妇去得早，老二也忙于官场，尚未续弦，自然也就没人教导三丫头，才养成她这种蛇蝎心肠，当让她好好跪上几日，虽不能从性情根本上将她拉回正途，但也算提点了她。”

    “不如，姨妈将三姐交给妾身管教？”

    老太太掀了掀眼皮，心下自然有些意动。毕竟交给黄姨娘管教的话，还不是想怎么教就怎么教？最好教的唯唯诺诺上不了台面，这才挡不住她们黄家的血脉的前程。

    在老太太心中，沈妩也算是有两份黄家血脉的。

    但是老大媳妇儿毕竟就在眼前，老大媳妇儿也是个人精，让她听了这话，不定会去要怎么磨她那张嘴皮子呢。虽然沈芙那丫头没有母亲做倚仗，但算来算去也是明面上沈家的嫡女，这打压嫡女的风头传出去的话，他们沈家可是丢死个人了！

    真是个麻烦的丫头！老太太翻了个白眼，回绝道：“算了吧，就让她这般长着吧，也成不了个气候。你一个姨娘，若非现在没有主母，按理来你是连妩丫头都教导不了的，况且这三丫头还是个烫山芋，若是给你教导，白家那边肯定是会找茬的，罢了罢了，这事依我看，还是算了。”

    黄姨娘咬咬嘴唇，虽心里有些不大爽利，但也没多言。

    若是让沈芙那丫头落在自己的里？自己就让她再也做不了妩丫头的眼中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