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A+A-

    山崖边,狂风不断。

    老和尚衣衫简朴,人拿扫帚,满面慈态与那陌生男子的交代。

    那陌生男子气态不凡,一身深灰色的长袍随风而动,那衣衫边缘各处与暗纹交错之处都有浅灰色的狼裘做为点缀……

    衣袍下摆的黑色花纹也是绮丽复杂,那若隐若现的金纹黑靴,更是纠缠着繁复的图案。

    那男子的双手背负在身后,袖口被风掠动,那绒裘之下,隐隐的露出了那佩戴着黑色金纹手套的手。

    穹苍下,浩瀚风势不减,扬起了几缕男子披散的发丝,一股陌生的气息受风袭来。

    但秦卿还是认出那老和尚便的他临盆前,在此地见过的高僧。

    秦卿见状便准备道回府,却意外的听到老和尚的轻唤声——

    “施主请留步。”

    这苍老的嗓音中满是慈和之意,令人心升暖流,似能驱散心中负面之忧。

    秦卿停下了脚步,无奈之下便只好稳声轻问:“不知大师有何指教?”

    “大师想与你交谈,你便是以这种用背对着人讲话的态度待人吗?哼。”那陌生男人面朝秦卿背影,语气沉沉低迷,脸上佩戴着一张诡异且华美的面具。

    面具左黑又灰深暗光滑,布满了符文般的诡异金色图腾。

    那陌生男子肩头的狼裘肩饰,在风中徐徐倒戈,纷乱之中更添王者之气。

    “施主言重了。”老和尚谦声道,出言平衡气氛。

    秦卿听君一席言论之后便轻然转身,缓步地走近了老和尚与那位陌生男人,其一身轻平稳健之姿,长风破浪间颇有几分当年的风采。

    “这位不知名的施主得有道理,刚才的确是在下失礼了,还请大师海涵。”言语间,秦卿微微朝着两人礼貌额首,面纱下的嗓音亲和、平稳、且朦胧。

    两个佩戴面具的男人,同样神秘的扮相,同样华美的衣着,却是不同的气质和谈吐。

    一刚一柔,一冷一淡,能擦出如何的火花?

    “施主前些日子我见你心绪重重,似有烦恼困扰,不知如今可有转机?”老和尚手拿扫帚,心思缜密的询问,尽是无边善意。

    “凡尘琐事乃是愁苦根源,即便是早已放下一切,但身在红尘又岂能置身事外。”秦卿轻声一语,神色如初,心之静,情之叹。

    老和尚似明了秦卿的意思,浅叹一声俗尘似海,却又无法抽离其中:“施主心如镜,相信一切苦乐哀愁都有一番自我见解,此乃是福,好好惜福便是足。”

    “大师的极是。”秦卿缓缓点头,面纱被风吹得徐徐波动。

    灵动之美,刚柔并进。

    男人该有的冷静淡定,睿智机动,他有。

    男人该有的温柔礼貌,体贴谦和,他更有。

    虽是生不逢时,但他并不怨天尤人。

    那陌生男子沉默不语地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注视着秦卿,那沉着的气态浑然天成的静默英威。

    即便是不言不语,也散发着一股引人侧目的强者之范。

    此时,风雪渐起,鹅毛般轻盈的雪花徐徐坠落,山风吹不散的雪雾似薄纱般,悄然地拂过身畔竹林。

    “这位面纱覆面的施主便是我先前与您提过的那位,有人闯入禁地的那夜,这位施主有来此地观天灯。”老和尚为陌生男子介绍秦卿来路,慈和之声亲和温祥。

    “哦?”那陌生男子这一声轻“哦”夹杂着明显的挑音,并颇有兴趣的量着秦卿,眸色幽幽似在斟酌思量。

    “两位慢慢聊,老僧便不扰了,您有何不解尚可询问这位施主。”那位老和尚客气地对陌生男子罢,随后便拿着扫帚离开了此地。

    两人目送的老和尚离去。

    风舞雪扬间,两人华美的身影矗立在山崖边,山风吹落的花瓣映景非常。

    “既然大师已离开,那我也告辞了。”秦卿平和地目视眼前的陌生男子,礼貌的道别后便准备离去。

    他在此地逗留也无用,加上禁地之事他也不想再提起,更不想回答眼前此人关于禁地的任何问题。

    “站住,我有过你可以走吗?”陌生男子沉声定夺,挥散的气态似有万军不敌之势,令人难以违抗其命。

    纵然此人,什么都没做,只是简单一句反问,便阻止了秦卿离去的脚步。

    “不知你有何指教?”秦卿目光沉稳,面纱随风侧动。

    风波流转间,发丝纷飞,眼眸清明,雅素之美尽显。

    “你可知此地除了观灯日准许部分香客前来之外,平日里除了寺庙僧人,闲杂人等是不可踏入的。”陌生男子负手而立,气宇不凡,嗓音似过路的幽风。

    急风扬起其身后发丝,轻裘缓动,华袍翻滚,带出威冽气势之感。

    “我今日只是偶然路过此地,若有冒犯还请见谅。”秦卿微微地欠身做赔礼之态,孰轻孰重都做到了无可挑剌。

    “今日之事我尚可不追究,你先随我入禅洞,我心中还有困惑需要你来解答。”陌生男子沉定之气蔓延,待简单的交代完后,便平稳地转身走向禁地。

    “且慢。”秦卿轻缓叫停。

    那人也随即缓缓停下了脚步,可并未回身,只微微的侧颜,似是等待秦卿的解释。

    狂风带起,那股不满之气,令人倍感真切。

    “此地乃是佛门禁地,我不随便入内。”秦卿轻声道出缘由,纵然其倍压力,却依旧坦然直视陌生男子。

    “哈。”

    这一声笑沉而缓。

    陌生男子缓缓的面朝前方,雪影之下那背影浮华再添,风中幽幽传来几句平淡的邀请:“禅洞的主人如今亲自请你入内避雪,你莫是不给我这个面子。”

    语毕……

    裘袖轻挥,似有不满。

    此刻,飞雪漫天,风袭而来,崖上是吹不散的露气。

    “好吧,我随你入内。”秦卿盛情难却,加上陌生男子以身份担保,便免去了无端顾虑。

    两人先后步入了洞中,四下幽静,步声清晰。

    洞内烛火光照,长毯铺道,画壁繁多。

    八角形的洞内,岩壁各处都向内凹陷,似藏经架般层层而上,其中藏经无数,经论法典密布。

    往里而行,洞中内部摆设整洁,供桌、地毯、长地灯,无一不缺。

    秦卿环顾四周,上回初次来时黑灯瞎火,无法看清内部细节布置,而此次前来心中不免感叹此洞布置之精美。

    “这位不知名的施主,现下我已随你到此,不知你有何事想与我相谈?”秦卿轻声细语尽客套之礼,覆面之轻纱烛火中丝光灼灼。

    流光飞舞之温和。

    “先前你初到观灯崖前时,一路寻寻觅觅似在寻找失物,不妨将你丢失何物告知于我,指不定我可替你找回。”陌生男子嗓音沉沉,慑人气焰依旧,柔光之下面具光华侧动。

    秦卿不言不语的沉默片刻,不安笼罩在心头。

    随即便轻声道“你的好意个心领了,看地此地不太适合我,我先回了。”言尽于此,秦卿举步离开,心知此地不宜久留。

    此时,一只手笃定且从容地挡住了秦卿的去路,那衣袖上裘绒起舞纷纷绕绕,那人手中更是拿着一条精美别致、素雅清丽的青丝发带……

    那青色的发带,丝质的柔滑,正随风掠动,拨撩秦心,震动秦心。

    “你要找的,可是此物。”陌生男子悠然反问,似颇有几分明知故问之意。

    洞中逆光的繁华,尽显一世的纷乱之气,风随而动的一切,竟占尽了秦卿的眼眸。

    “我……”秦卿一时之间的失语,却心思毕露。

    虽是不置可否地站在原地,但答应却早已昭然若揭。

    那陌生男子将青丝发带放置了秦卿的肩头,发丝之色与其衣衫相差无几,更加印证了此物归谁所有。

    “我替你找回了失物,你不算感谢我?”陌生男子再次负手而立,临至秦卿的身前,巧妙且看似无心地挡住其去路。

    “多谢。”秦卿轻缓地将发带从肩头拿下,不安地将其握在手心。

    这根发带正是她来此要寻之物,是他临盆之日丢失之物。

    “先前我提起你寻物之事,你便急着想告辞,你在害怕什么?”陌生男子稳稳地站在秦卿面前,平然询问间,眼中洞悉之色浮现。

    秦卿担心的问题被问及,令之难以反应。

    眼前此人,看似友善,可句句纱言,字字珠玑。

    “我并不无害……”

    害怕……

    “禁地被人闯入那日,你在山洞内。”陌生男子直接断了秦卿,道出了这一肯定无疑的事实。

    山风逆袭而入,其绒纷凌而动,发丝轻然逆舞,又是另番动人姿态。

    秦卿静视着眼前逆风而立之人,心知无从辩解,只得沉默不言。  “那发带世在御赐的圣毯之上,上面还沾染着血迹,这无疑明了那女人产子之时——你也在场。”陌生男子缓步移动,言语定夺局势之间,烛戈魅之光笼罩其身。

    “是。”秦卿轻声承认,不再默然不语,随即道:“那日,我的确在山洞内。”

    “哼。”

    陌生男子一声沉沉低哼,尽显不悦之意,身上更是散发着丝丝的怒意。

    “那日涉足此地,并无擅闯之意,只是当时情况所迫,不得已才扰了此地清幽。”秦卿平缓的解释,将手中发警平稳收回袖间。

    两人站在山洞画壁前,两旁长地灯上烛火幽影,映衬两人华袍之美。

    “你若是真有心思向我道歉,便将那日你是如何替人接生之详情,尽数告知于我,如此才能体现出你之诚意。”陌生男子低生声轻笑间,无形之中带着几分凉意。

    烛火微晃,似秦卿心绪般微纱的波动。

    “我可将那人产子详情告知于你,但还请你能为其保密,毕竟产子之事是闺中秘事。”秦卿眸光平和,脸上巧面具光华隐隐。

    那内敛光彩,虽是不放,但却蕴含迷人。

    “嗯。”陌生男子简短应声。

    秦卿移步走向了那低矮的供桌前,指了指地上所换的地毯:“那人产子之时,便是在此处。”

    他将那日“那人”为何要入洞,以及产子的过程都详一遍,并提到了弄脏的经书。

    那陌生的男子听完秦卿一些言论后,便静默的深思了片刻。

    “该的,我都了,多谢你那日不再追究此事,才得以让那人保全最后一丝颜面……与尊严。”秦卿由衷的言谢,噪音朦胧且稳定,更礼貌的目视着眼前人。

    两人四周柔光轻舞、暖意横流,弥温着浓浓的禅意,令人自然心静。

    “既然之前你桌上的经书,是你拿给那人让其咬住所弄脏的,那你便将那本经书抄录一遍,作为对此事的补偿便可。”那陌生男子单手负立,沉着地指向了供桌上早己备好的白本与笔墨,指引了秦卿的去处。

    抄录经书……

    秦卿短暂思量后,便缓缓地点头,平静道:“那好,我这便替你抄录。”

    缓步向前在低矮的供桌前坐定,拿过砚台上的毛笔,再整了整那本书册,可却始终就是迟迟不下笔。

    那陌生男人站在秦卿身旁静观。

    终于在半盏茶之后,才听到秦卿似无声地呢喃了一句——

    “我不会写字。”

    这微的声音虽是平静,可有丝丝无奈和惭愧。

    他答应陌生男子替其书写经文是出于承担,先前觉得照着写应是不难,可未曾想到握笔之后却是如此的难以下笔。

    “你不会写迈,还敢答应我,此乃罪加一等,不可饶恕。”陌生男子居高临下地盯着秦卿,语气幽幽、凉凉的,却并无特别之怒意。

    但陌生男人眼中竟全无意外之意,仿佛早便知晓秦卿不会写字。

    秦卿尝试着写了“佛曰”二字,下笔轻缓,笔画清晰。

    顿时,两人无比工整且清秀的文字,出现在纸上原来空白之处。

    陌生男子见状也并不奇怪,只是默然地站在秦卿身旁静看。

    半盏茶之后。

    陌生男子平稳的低下身在秦卿身旁稳稳坐定,那一席华装被柔光笼罩,面具上更是内敛光华收囊其中。

    “我写得不好,切莫见怪。”

    秦卿握着笔的手,略微颤抖,可依然认真。

    “这种程度已是很好。”陌生男子缓声赞许秦卿,算是一种无形的力量与夸奖。

    待秦卿书写过慢后,连额头渗出了汗水。

    陌生男子在旁边仔细看秦卿书写,直到秦卿的字迹快要走偏时,才握住秦卿的,并带去其熟练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