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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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时叙的死讯之后,方维之一直很沉默。

    其实,人长大了,儿时的偏执多多少少会淡化,方维之之前都想过娶妻生子安度晚年的生活了,他也不是非要跟时叙怎么怎么样,时叙不接受他没关系,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未必不可贵,可是上天把这最后一点惦念也从他身边夺走了。

    似乎是悲伤的,又无处宣泄,方维之有些茫然,但是他向来面无表情,林临都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唯一感觉到人反而是时叙。

    因为时叙已经好多天没有衣服穿了,每天凌系统刷新,他只能躲在被子里,就算游戏房间里不会有外人他也没那个脸皮大喇喇地遛鸟啊。

    好的裤衩不会刷新掉的呢!大概是时叙的目光太过哀怨了,狐狸无辜地举了举爪子:“我似乎没过这话吧,都是你想当然。”

    方维之一天没心思玩游戏,他就一天没衣服,兑换到自己身体的那一天遥遥无期。

    困在游戏里什么都不能干,像是蹲大牢一样,时叙现在不鄙视那些跳蚤蟑螂了,只要让他出去放放风,蟑螂算什么!

    其实时叙可以跟方维之进行对话,随便点什么让方维之想起他就行,但是在知道了方维之以前喜欢他的事情之后,时叙就觉得迷之尴尬,支支吾吾地完全不出口。凭着他所剩不多的印象,方维之并没有表露过对他有那方面的心思,他以为他们俩都是直男啊,比钢筋还直的那种!

    不定是大哥误会了呢……时叙如此安慰自己。

    等方维之注意到手机上还有这个app的时候是两周之后了,那时候时叙都等得生无可恋了,白天心绪不宁,晚上整夜整夜失眠,像个深闺怨妇等待皇帝临幸一样,生怕方维之一个脑抽就把他卸载了。

    因此进度条加载完之后,方维之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熊猫眼,时叙激动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湿漉漉的眼神仿佛在控诉负心汉,那副“我特别需要你”的表情诡异地让方维之的心情好了一些。

    方维之熟练地开衣柜,时叙可怜巴巴地被迫站起来,两只手自动自发地捂着重点部位。游戏更新了一次,衣柜的前几栏里出现了很多新衣服,而且是中秋节的主题衣服,有一件卫衣外面画了个大大的月饼,时叙表示每当他低下头就会感觉到饿。

    方维之于是给时叙换了一件,时叙一会儿嫌弃这礼服腰太紧得难受,一会儿嫌弃那休闲裤又宽又肥不显腿,一会儿又衣服的标签磨得脖子痒痒,一会儿那袜子不配鞋子,反正是抓紧一切借口没有借口也要制造借口地忽悠着方维之在系统里多待一会儿。

    被冷落了两个星期时叙是真怕了,要不是他还能大哥的电话撒撒娇聊聊天,准要得幽闭恐惧症。不过他没有告诉时祺他现在就在方维之的手机里,总觉得时祺和方维之好像有很多事情瞒着他。

    方维之耐心地给时叙改衣服,时叙腰了,他就改改大,时叙裤子太肥,他就改改,时叙那个大月饼太难看了,方维之就给缝上了一双笑眼和嘴巴,冒充成了笑脸。

    时叙不自在地扯扯身上的衣服,听着耳边积分不断增长的声音,竟然觉得耽误了方维之这么长时间很不好意思。方维之低着头,像是对待艺术品一样改得极为认真,长而细密的睫毛垂下来,凌厉的眼眸少了几分攻击性。

    人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时叙好像get到这个点了。

    方维之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嘴角带出了一丝细微的笑容,见时叙发呆,不由问道:“怎么了?”

    “啊……没什么!”盯着你看看出神了这种事情他时二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不过这家伙到底怎么长的啊,时候脸那么胖,眼睛鼻子歪的,怎么长大了就全都不一样了呢……

    方维之拉着时叙转了个圈,衣服是合身了,感觉还有那里别扭。方维之开发型和化妆的页面,顺手点了个丸子头。

    “啊!”时叙一声惨叫捂着脑袋,“你干什么!”

    方维之神情不变,眼中却沉淀着笑意,他悠悠然坐下来,竟是准备一个一个发型试过去。

    时叙只感觉到头皮发麻,他不知道被这样折腾一番之后兑换到的自己的身体会不会是一个秃头!

    “喂喂!那是旗头,你当我还珠格格啊?”

    “噗——我不要这种一撮红一撮蓝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我去,这黑长直也太长了一点吧,这是想摔死我呢?”

    方维之拿着剪刀咔嚓两下把长得拖到地上的黑长直剪成了齐肩的学生头。

    时叙五官清俊,骨架子也,这样的服装和发型,不仔细看真的会以为他是个清秀的姑娘。

    其实时叙年纪轻,在工作岗位上总给别人一种不稳重的感觉,所以他平时都是剃板寸头,穿款式比较老气的西装,硬生生显老了五岁。

    这会儿看着自己一身朝气的扮,他首先并不是觉得像女生而尴尬,反而臭美地想:我原来还是很帅的啊!

    狐狸蹲在地上,为这位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的女装大佬鼓了鼓掌。

    方维之静静地看了时叙一会儿,伸出食指隔着屏幕戳了戳时叙的黑眼圈,问:“没有休息好吗?”

    他以为一个程序是不需要休息的,无论任何时候都会保持一种刷新过的精神值满分状态,没想到时叙那么像个正常的人类。

    明明没有被真正戳到,时叙却觉得脸上发热,好像能体会到方维之手指的触感一样,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期望方维之赶紧翻过这一页,方维之却接着问了一句:“为什么?”

    这让我怎么回答!

    时叙奉送给他一个白眼,气呼呼地不话。

    方维之也不介意,他接着看向化妆栏,那些形状奇奇怪怪的盒子和笔看得人眼花。作为一个从没有接触过化妆的糙汉子,方维之凭借本能随便选了一个圆圆的粉饼,啪啪啪地往时叙脸上砸。

    “啊——咳!噗咳咳!”时叙被漫天飞舞的粉呛得不行,心里直骂方维之的祖宗十八代。

    方维之顿了一下,稍微收点力气,在时叙浓重的眼袋上轻轻地蹭。时叙觉得这种任人摆布的感觉特别奇怪,眼睛下面痒痒的,可该死的破系统规定他这时候手不能动,他只好扭动脖子来表示不配合。

    方维之见这粉饼对遮黑眼圈好像有作用,压低声音斥了一声:“别动!”

    妈哟,这怎么像极了大哥教训他时候的语气?

    时叙还真不动了。

    方维之稍稍满意了一些,他不知道时叙只是怕方维之下手没个轻重把粉弄他眼睛里面去,本来就是近视了,变得更瞎就惨绝人寰了。

    给时叙“化妆”完成之后,方维之把手机揣进兜里吃完饭去了。

    时叙像个壁虎一样贴在穿衣镜前上看下看,狐狸幸灾乐祸道:“宿主啊,作为一个从来没用过化妆品的男人,我觉得方BOSS的手艺已经很不错了。”

    “不是把你折腾得满脸粉你当然觉得不错。”时叙泄气地坐回床上,没好气道,“你干嘛叫他BOSS,他就是神经病,你以后叫他方大倭瓜!”

    狐狸晃了晃尾巴,慢悠悠道:“这大倭瓜可是给你攒了六十个积分了,你这是不是叫过河拆桥?”

    时叙一愣,喜道:“啊?有六十个了,我是不是可以兑换了?”

    “没错,跳蚤十个积分一只,你要试试吗?”

    时叙一掌把他飞:“再提跳蚤我拔光你的毛!”完,他连忙去翻兑换页面,前排那些廉价的动物都太辣眼睛,唯一能看的是五十积分的一只猫。

    “你不是猫要一百积分吗?”

    狐狸眨了眨眼,道:“我的是健康的那种。”

    时叙再仔细看了看,原来这五十积分的是只残疾猫,一只前腿短了一截,毛发也不光亮,眼睛里没有神采似的,可能不仅残疾而且还患有疾病。

    在游戏里憋了两个星期憋得快发疯的时叙也想不了那么多了,以防保险他问道:“这猫不会没几分钟就狗带吧?”

    狐狸扬起爪子大气地一甩,道:“这你放心,绝对长寿!”至于猫的长寿跟人理解的长寿有多大的偏差,狐狸决定暂时不跟时叙了。

    “那我兑换身体出去了的话,游戏里不是空了,那会被方……方维之发现的吧?”

    “所以你要挑一个他绝对不会玩手机玩游戏的时间。”

    时叙想了想,方维之的作息时间非常规律,晚上睡觉的时候绝对安全,于是他耐心地等到了晚上。

    夜深人静,方维之已经躺下,林临却在那里电子游戏,时叙恨不得冲出去一棒子把他敲晕。

    好不容易林临也睡了,时叙咬咬牙,狠狠心,猛地点了下兑换按钮。

    三分钟后,一只残疾的脏兮兮的猫一蹦一蹦地跑出了宿舍楼。

    “老子自由了!”

    “啪——”

    还没高兴两秒,得意忘形的时猫忘记了前腿短一截的事情,一个踩空就摔了出去,滚成团咕噜噜转了两圈,摔得肚皮朝天,后腿可怜兮兮地颤抖着。

    望着头顶上的月亮,时叙用猫爪抹了把脸。

    这糟心的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