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叙听到他大嫂来了之后非常躁动, 算算时间秦芳瑶的身孕也有八个月了，他好期待自己的侄子呀。

    吃饭的人多了, 这个原本冷清的家好像突然变得温馨了, 秦秋露乐得嘴都合不拢。唯一不太开心的可能是方思为，他看着桌子上肥美的海鲜只能流口水, 上次那样子可把秦秋露吓坏了, 现在一点腥气的东西都不准方思为碰。

    吃完晚饭后方维之帮着秦秋露收拾碗筷，秦秋露在厨房里洗碗, 他端着空碗走进来，秦秋露笑着接过去, 忽然顿了顿, 试探道：“维之, 你这几年有没有遇到合心意的？”

    方维之一瞬间想到时叙，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

    秦秋露把碗放在洗手台上，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 你是不是还忘不了时家那个。”

    方维之抿唇不语。

    “搁以前我肯定不同意，”秦秋露瞪了他一眼, “可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只希望你们都能平平安安的，真要是相互喜欢也就罢了……谁知那孩子……”

    想到时叙跟方维之年纪差不了多少却已经命丧九泉, 秦秋露难免悲伤和后怕。

    “算了算了，瞧我提这个干什么，白白让你难过。你出去陪思为玩儿吧，我这里很快就好了, 你们大男人啊进了厨房只会帮倒忙。”秦秋露一边利落地洗抹布一边，“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最讨厌相亲，干脆我也不了，你自己留意着吧，要是遇到喜欢的别放跑了带回来给我瞧瞧；要是遇不到呢，一个人也挺好的，也常常回来陪陪我……”

    “妈。”方维之轻轻地抱了抱秦秋露。

    “诶。”秦秋露高兴地答应着，眼角微红。

    有时候秦秋露自己也想不通他怎么会对丈夫前妻的孩子这么好，可是人啊，一旦付出了感情就是收不回来的，在方思为之前她就把母爱给方维之了，至今不曾改变。

    狐狸在游戏里一个劲儿地抹泪：“呜呜呜，好感动。”

    时叙看得咋舌，从来不晓得一个系统也是会哭的？

    狐狸不满道：“宿主，你怎么都不为方BOSS高兴呀。”

    “你情商低吧。”时叙不屑之。

    他当然高兴，没有人比他更希望方维之过得好，只不过他的这份欣慰深深藏在心底。

    方维之依言走出厨房，秦芳瑶坐在沙发上喝水，方思为趴在她身边不停地询问关于宝宝的事情。秦芳瑶的肚子很重，腰酸痛不已，拿手撑着还是觉得非常难过，旁边张妈和老保姆都有些担心。

    方维之走过去揪起思为，：“思为，阿姨累了，别缠着阿姨了，去屋里玩电脑。”

    思为在半空中挥舞着手脚，不爽地扭屁.股：“我就问问，我不摸。”

    时叙暗自嫉妒地哼了一声，心你个胖子还想摸呢，我连见都还没有见过啊！

    有外人在场时叙不能跟方维之话，憋得抓心挠肝。

    方维之似乎体会到时叙的心情，把手机从西装口袋中拿了出来，看似随意地放到桌上，然后把方思为抱回房间去。

    秦芳瑶对两位保姆使了个眼色，张妈立即道：“我去帮帮太太。”

    “啊……我想起我今天还没清理卫生间呢。”

    等方维之从方思为卧室里出来之后，客厅里只剩下秦芳瑶一个人了。

    秦芳瑶撑着肚子站起来，笑着对方维之：“愿意陪我话吗？”

    方维之沉默着跟着秦芳瑶走到阳台上，怕秦芳瑶受凉他将窗户全都关得紧紧的，还拿来了沙发上的毯子。

    时叙简直要从手机里跳出来，我还没看两眼呢嫂子你怎么就走了，你们俩有什么悄悄话要啊！

    好你个方维之，今天是你第二次抛下我了，你给我等着！

    秦芳瑶裹着毯子坐到摇椅上，两只手轻轻放到肚子上。

    “我想过要不要把这个孩子过继给叙。”

    方维之有些意外地抬了抬眼。

    秦芳瑶一笑，眉眼间竟有些调皮：“叙就像我的亲弟弟一样，他一直不想结婚，不想有束缚，也不想浪费时间去谈恋爱。我那你不是要孤老终身了吗，他就跟他大哥撒娇，他要永远陪着我们。”

    “后来爸妈给叙议亲，订了林老的孙女，那女孩也是奉行不生孩子的，可我觉得一个家庭，夫妻和睦了，养个孩子应该是幸福的事……可惜我还没能和叙提这事，他就……”

    “订婚？”

    方维之瞳孔一缩，声音嘶哑道：“他已然订过婚了？”

    原本以为时叙也如他一样对曾经的记忆念念不忘，以为时叙心里一直是有他的影子的，结果却是他在自圆其自我安慰。

    秦芳瑶像是没料到方维之的重点会在这里，讷讷道：“没有正式摆宴，双方父母见了一下而已，问了当事人的意见也没反对，本来等叙调回到帝都来他们就——”

    秦芳瑶的话没有完，因为窗户玻璃突然在她的面前破碎了。

    屋内的三个女人全都跑了出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秋露看着方维之手上的伤口心惊不已，正要走过去的时候骤然听见秦芳瑶的呼痛声。

    张妈赶紧扑过去察看她的情况，老保姆询问秦芳瑶是怎么个痛法，问完就对秦秋露大喊道：“太太，快下去开车，咱们要去医院！”

    “要生了？”秦秋露有一瞬间都吓懵了。

    “是啊，您快点！”

    张妈和老保姆一起把秦芳瑶搀扶起来，秦秋露连衣服鞋子都来不及换就拿起车钥匙率先冲了出去。

    还躺在桌子上手机里的时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只听见秦秋露那句“要生了”。

    “天哪怎么办怎么办我好紧张！”时叙急得在房间里直转圈圈。

    狐狸看得头都快晕了：“宿主你消停会儿吧，孩子他爸又不是你，你在这儿干着急也没用啊。”

    “对对对，”时叙赶紧指使狐狸，“你快给我哥电话，让他带上我爸妈去医院，就我大嫂要生啦！”

    “他们走得匆匆忙忙的肯定什么东西都没带，你我要不要先买好衣服和奶粉啊？”

    “不对啊，是不是我记错时间了，才八个月啊，是早产吧，完了完了，我大嫂不会出事吧？”

    “方维之呢！他怎么还不带我去医院啊！”

    冰冷的风从破碎的窗户中吹进来，手和鼻子同时流血，他艰难地靠在护栏上向外望了一眼，秦秋露的车早就开除了住宅区，外面的一幢幢大楼灯火通明，无边的黑暗却从天际涌入，裹挟着排山倒海般的绝望。

    在那个黑暗的房间里，他一次次地溺毙，他变得疯狂，他变得极端，他变得控制不了自己……明知道政圈里的婚宴是没有爱情的手段，明明知道时叙那时时叙还没爱上他，他还是忍不住一拳碎了玻璃。

    “方维之。你的中文名是这样念的吧，”那人，“我相信你会回来的，你踏入这个圈子还想要全身而退吗，我会像恶鬼一样缠着你，你要心你身边每一个人每一件东西，我可能就是通过他们在监视你，除了死亡，再没有东西能让你解脱。你坏我一件大事，我就还你十件，你弄走我一批货，我就以十倍偿还你。”

    “相信吧，你骨子里就是个极端的人，这样的人，不是战死，就是死于平庸。”

    死于平庸？

    方维之愣愣地喃喃这四个字，忽然想到悬挂在十楼外的那只碧眼猫热乎乎的爪子，忽然想到整天撒泼滚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柴犬，忽然想到方思为看着海鲜流口水的模样，忽然想到秦秋露的拥抱……

    平庸又有什么不好呢？

    “诶？哥哥？妈妈她们呢？”方思为本来都要睡着了，迷迷糊糊间被开门关门的砰砰声吵醒了，上了个厕所喝了杯水稍稍清醒了一点才发现客厅里空荡荡的。

    方维之一下子回过神来，抹掉脸上的血水，将受伤的手藏在背后，转身镇定道：“秦阿姨要生宝宝了，她们都去医院了。”

    “啊，”方思为朋友失望道，“那我也想去。”

    “你乖乖睡觉，明天还要上课呢。”

    “哥哥你记错啦，明天明明是星期六。”

    方维之一噎。

    “哥哥！哥哥最好啦！”方思为跑过去抱方维之，“你带我去嘛，我想看宝宝，妈妈孩子生下来超级丑的，我不相信，秦阿姨的宝宝肯定很可爱。”

    方维之眼前一阵阵发黑，却不能让方思为看出来，他耐心劝道：“秦阿姨生宝宝很辛苦的，那边人也特别多，你要是去的话，妈和张妈还要分心照顾你，何况都这么晚了，你去了还得回来，乖啊，去睡觉，明天我再带你去。”

    “哦……”方思为撇了撇嘴，“那好吧。”

    方维之忍住恶心的感觉，拿起手机关好门又让邻居大妈帮忙看一看方思为的安全之后才出门。

    车库有一辆车是秦秋露刚才送给方维之的，本来是想上次生日的时候就送他的，结果一团圆太激动给忘了，今天才想起来。方维之会开车，不过没开过家用轿车，一脚油门踩上去差点撞到车库的柱子。

    时叙这时候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即将出生的侄子或者侄女吸引过去了，竟没注意到方维之身体的异样。

    方维之开得很快，他尽全力让自己的视野变清晰，看到前面是绿灯他赶紧冲了出去，左侧驶来的大卡车没料到有人闯红灯，高速下踩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方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