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惊魂

    月光消弭，万籁俱寂。一盏孤灯在轿帘旁摇曳，被风吹得明灭不定。

    柳情情斜倚着软塌，呵气成兰墨发如瀑，凤眸低垂神色慵懒，水袖搞挽，露出一截胜雪肌肤，上面落了几点暧昧的红痕。她同潘郎足有半月未见，少年人精力旺盛，在床帏之事上痴缠得紧，她也有意拿住这位金主，一改先前的羞涩温柔，用上了十足的热忱情切，两人厮磨了两三个时辰，那潘郎才肯饶过她。

    女子腰肢酸软，但也格外餍足。潘郎原本强求她过夜，她好歹才得以脱身。毕竟现在才丑时，属于风月女子的夜还长着，足够她再会一个相好。

    柳情情扬唇轻笑，一想到要见的人，心肠都要软三分：那憨子虽不懂怜香惜玉，但待她可是一等一的好，钓了他那么多日，今天也该给他点甜头。

    只是那人憨了些，但也不是个傻子，她这一身红痕，还得找个遮掩的法子。幸而花娘是个老，为姑娘

    们备下不少药粉，只要涂抹得当，还能还她一身冰肌雪肤。

    不过男人生得那般雄壮，怕也是个难打发的。想到这儿，女人脸颊飞出红晕。

    她是真思念情郎，忍不住去叮嘱车夫几句：“走快一些，嬷嬷那里还等着呢！”

    那车夫着了单衣，正在夜风里打着盹，听了女人的柔媚的声音，心里暗骂对方真是骚货。但隔了帘子，他仍装出唯唯诺诺的样子，向柳情情应声：“姑娘莫着急，转过前面那个路口”

    那声音戛然而止，夜晚重新归于寂静，柳情情本有些疲乏，卧在榻上浅浅睡了，等到车厢内涌入一阵凉风，透过纱衣舔舐她的身体，女人才打着激灵转醒：怎得这样冷？

    女人漂亮的凤眸微抬，不防备对上一双饿狼般的眼睛，女人陡然惊觉，睡意消散了大半，她收拢了纱衣，声音微颤：“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那人样貌瘦削，一双眼睛外凸，露出莹莹绿光，贪

    婪地看着她胸口雪肤，狞笑着就要伸探来。

    柳情情被吓得直往车厢里缩：“何方宵，如此无礼！我可是花月楼的娘子，车夫？阿公？”她着急去唤车夫跟随从们，男人丝毫不惧，径自拎出来一个血淋淋的物件给她看：“你要找这个人么？他死了。”

    完他沾了血污的便握住她雪白的赤足：“你这娘，倒是生得花容月貌，标致得很，就不知”

    他话音还未落，就软倒在地，被人挟住衣襟拖出马车。有温柔的男声隔着帘子递过来：“对不住，来迟了，娘子莫怕，这坏人已被我制服。”

    对方语调极有礼，柳情情被莽汉骇住的心，这下才稍稍平静，但她依然不敢出声，只敢从帘子的缝隙偷偷去瞧那人的眉眼，风把帘子卷出波浪，她看到了明黄色的衣角以及

    好香啊，这味道似乎哪里女人来不及想更多，也跟着晕厥过去，栽倒在车厢上。

    如玉的掀开门帘，男子向内里看了一眼，轻笑：“花月楼，名不虚传啊。”

    时节近了七夕，暑气渐退、金蝉伏树，金乌将树影筛过，落下斑驳的

    花纹，如同水中藻荇。

    本该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旖旎佳节，却因为京城女子接连遇害一事，节日气息转淡，蒙上了稀薄阴影。

    昨日花娘就同沐鸢歌哀叹：“那杀千刀的作恶鬼，非要挑近日行凶，闹得人心惶惶，哪还有过节的意思！”

    沐鸢歌知道花娘忧心什么：上元跟七夕，本就是男女私会的日子，京城依历法取消宵禁，四处张灯结彩，世人携美夜游、饮酒作乐，各家的姑娘都忙不过来，花楼赚的盆满钵满，堪称是行业“旺季”。

    原本花娘也铆足了劲，还特意给姑娘们置办了新行头，就指望在七夕节大大赚一把，不想京城却出了这档子事：接连几日都有姑娘们被害，遗容惨不忍睹，更可恨的是她们被发现的地方

    两位被暴尸荒野，四位被塞入夜香车中，还有两位

    竟被丢入猪圈——听是半张脸都被啃食一半，实在是令人发指、惨绝人寰。

    不过花娘也真是心大，沐鸢歌忍不住感叹，她很清楚花娘的愤愤不平，倒不是因为同情这些不幸惨死的女子，花娘纯粹在惋惜自己买卖受损。

    毕竟左右死的不是花月楼的姑娘。

    她这么想着，就有丫鬟慌慌张张上前，连问礼都顾不上，磕磕绊绊地跪倒两人面前，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妈妈，木管事，求求两位救救我家娘子，娘子她＂

    话还没完，对方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盘问了半个时辰，才问出详细经过：月字牌的姑娘，柳情情昨晚被邀去潘府作陪，一夜未归，先前她们还当是被潘公子留宿，可今早去府上接人，却被告知柳情情子时便走了。

    柳情情房里的仆奴们登时慌了，众人急急地沿街寻找，最后也只翻检到一截带血的衣裳，粗布麻衣，上带花月楼的标记，护院们指认，这衣服属于接送柳情

    情的车夫。

    “车夫五大三粗，身上还带着功夫，都被害，我家娘子一介弱娘子，无缚鸡之力，这可”那丫鬟把一双眼睛哭成烂桃子，花娘也是大怒，拍桌而起：“这是哪家不长眼的！敢在我花月楼头上动土！”

    沐鸢歌理解完前后经过，不理会闹成一团的两人，先去清点了花月楼的护院、车夫，确认失踪了人数，又同潘府的管事了解昨夜柳情情离开的时辰，最后点了数人，一并沿路探查。

    沐鸢歌前世虽不是侦察兵，但多少了解追踪术，她为人敏锐，不多时就有所发现。少女指了长街尽头的破败院落：“虽然痕迹被有意遮掩过，但车辙最后消失在此处，去询问下街坊四邻，这里是什么地方？”

    厮领命，沐鸢歌秀美轻蹙，她的五感胜过常人，能分辨出空气中不易觉察的血腥味，还混迹着一股焚烧后的焦味。

    恐怕那位柳情情是凶多吉少，只是不知她的遇害，跟京城女子被惨案一案，是否是同个凶所为。

    弱女子接连被害，她心中本就膈应，如今直接动了她的人，那凶真是嫌命长。

    少女漂亮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