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对于妈妈安排的相亲,我的态度其实一直很佛系。
秉持着“让去就去,让谈就谈,让结就结”的大龄单身女青年的良好态度。
绝不敷衍了事,而且非常尊重她的选择。
所以当听继傻鸟不对,是继飞鸟后,我竟然又多了一位待定相亲对象,除了讶异我已经菜到让妈妈觉得“未成年的学生也能上”外,这件事在我的内心没有激起丝毫波澜,反倒是告诉我的,关于哥哥和人鱼的事,令我十分之纠结。
乃至于接下来的课堂都有几分走神。
因为永生这个命题,实在是太严肃了。
哥哥他,想要让我变成一个
永生的人类?
在我有限的二十多年生命里,我其实早已无数次地接触到永生这个词了。
如果你出生起,几乎是从到大,除了学校里的同学之外,你的父兄是无限接近永生的、你的竹马也是能长寿的、乃至于你的老师、卖部的大妈、各种空间站耍杂技的宇宙浪人、刚到新星系给你办理出入境户籍的办事妹、开始指导工作的年级组长、配给你当助的胆老师、全班起码一大半的学生他们都能和伟大的宇宙千岁万岁——
只有你,短短的五六十年、撑死再接受基因改造活到一百岁出头,便是极限的终点——你或许也会像我一样,从失落、羡慕、自闭、麻木,到完全无所谓,最后甚至开始觉得有限的人生反倒是一种乐趣。
这并不是一种自我安慰。
虽然有时候,我也会为自己因寿命有限、无法体会到宇宙方方面面的伟大和神秘而遗憾
但,越是认真地活着,我越是发自真心地觉得,生命这种东西,正是因为短暂,才更值得珍惜,也更加美好。
尤其是——在经历了各种各样所谓“永生”的物种后,我的个人见解变得更加根深蒂固了。
但是哥哥那个笨蛋烦人精,忽然就自作主张
令我颇为烦恼的是,先不论所谓“吃了人鱼的肉就能长生不老”,这种荒谬的野路子有没有得到过正经的基因学认可,毕竟人鱼可是sss级的濒危物种,我肚子里更是世上仅剩的最后一条,谁也没有用它做过实验——再者,要是它对短命的碳基生物真有如此可怖的金指,它必然会被各方人马抢夺,那,为了我这么做的哥哥
就算是司令官,他真的会平安无事吗?
我无不忧虑地如此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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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满腹心事的我相比,被秋鸡飞狗跳带了整一天的妮可,下班后称得上是眉飞色舞。
她一看见我,第一件事,居然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嗷赛莉娅!你的副班她人真好!真热情!”
看来秋是带她结结实实地玩了一天,妮可的样子相当开心,完全不像是上班的,更像是学生被放出来郊游。
她一边话打嗝,一边拉起我的,刚开口,我的脸就迎面被喷上了一阵森森冷冷的寒气——秋这到底是给她吃了多少根雪糕啊!
“三、三十多种口味的!还是巧克力味最好吃!!!”妮可打了个冰嗝,用染了亮晶晶银丹蔻的指遮住嘴唇,我忍了忍,还是没“当老师不要染指甲、不然有些喜欢舔舔毛的学生会模仿”,如果她用心工作,那么不用我,她自己就会察觉并纠正;如果她不用心工作
我眯了眯眼:“你,你晚上要去秋的家睡觉?”
妮可飞快点头,又有点忸怩地摸摸鼻子:“对!我们约好了‘下班’去逛街,所以”
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所以——”
“给我钱!”金发的年轻女孩理直气壮地朝我伸,那模样简直像是被包的三问金主要包养费:“反正我们也不走了,这几个月,你就先给我嗯,三百万吧!只花这么点儿,我爸爸和德古拉斯知道一定会很欣慰!”
三、三百万?!
我顿时头皮发麻:“你确定不是口误多了三个零?”
她怎么不干脆去抢!
“怎么可能?”妮可一脸义正言辞:“我的钱都给你了嘛!我一分都没有了,出来连个包都买不起而且,作为我的契约者,赛莉娅你本来就应该养我,照顾我,关心我,宠爱我,以我为宇宙中心,用生命来守护我”被我扫过去的目光噎住了喉咙,越越没脸没皮的妮可鼓了鼓脸:“起码要保证我的身心稍微愉快吧?那个,我要求其实也不高,没必要那么夸张的,你用钱随便保护一下就行!”
所以了这么一大圈,绕到最后,还是要三百万和人家出门逛街吗
我百感交集地看着这个金发妹,不到一周前,她还是个容彩焕发、充满了土豪光辉、神气洋洋从飞艇被十几个帅仆簇拥而下想扇谁就扇谁的贵妇千金大姐,和老同学讨论着度蜜月生孩子一概买大星系,而现在——
“给我嘛给我嘛,”没脸没皮的破落户妮可抱着我的臂摇晃,比黏人的猫咪还烦,“实习老师一个月两千块根本不够花!我们又不是什么穷困潦倒的贫民好吧,住那么的房子可能有点穷,但这么点儿钱应该还是有的?我想去找纹身师做个和尼克那样的大花臂,就纹在我的鳞片上,给我吧赛莉娅,我要三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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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你,我是不是最近对人都太粗暴了?”
不仅一毛不拔地拍开了兴致高昂问我伸要钱的妮可,喷了她一顿,我还强迫哭唧唧的她先一步去给病号送饭,可以是废物利用到了极致,显得特别冷血残酷。
跑来找林拿钥匙的我,看着怀里的奶羊那双如黑水银般澄圆可爱的亮眸,纯真清澈,咩咩软软地凑在我的肚子上滚动撒娇,他的眼睛好像能照出这世界的一切阴暗和肮脏,我不禁皱眉苦思起来。
“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细想每一件都令人头疼,并且短期内无法解决,我心情其实一直挺燥的——于是不自觉面对学生脾气也暴了点,包括妮可也是,总想把她打包寄给梦寄给我的一个朋友,自己撒不管她的生死,可明明当初应话会帮助她的人是我。我这种行为,或许和养了只狗却中途嫌麻烦丢掉有的一拼。”
顿了顿,我又声自嘲道,“所以永生又有什么好的?只要人活着,你的烂摊子就永远解决不完,一件接一件地层出不穷,而且越是陈年旧账,越是令你心烦”
最后,我总结:“不过,好了却做不到,这件事我承认,自己可能是有点过分,你觉得呢——”
“您是问我的意见吗?”林轻轻地问。
我矛盾地点点头。
“那么,既然您问了,我得实话实——我认为您不过分,一点也不。”
人马青年淡雪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显得高洁柔美,草食系温温柔柔的好性子,使他无论何时都如春风般和煦温暖,尤其是笑的时候,唇边的两个浅酒窝会缓缓浮现,故而人们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的第一刻,总是会注意到他那对亲切的酒窝上。
他这人脾性很好,这会,倒是难得用一种称得上是坏子的口吻,神情轻松地对我道,“赛老师,您要知道,您什么都好,只是有一点,您总是对别人太和善了——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或许是自的家庭教养、或者有人告诉您要做个好孩子,但您实在也不必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什么‘了就要负责’、‘有诺必承’、‘保持己身心情愉快的前提是使他人喜悦幸福’,这些话,真的”
他微微一笑:“您随便听一听就行,都是些自己根本做不到的家伙胡编乱造的东西——而作为您的朋友,如果是我,只要您能过得舒心快乐,我就会很满足了。”
林话的间头,他的弟弟木木,人羊也像是认同哥哥般咕噜咕噜地冲我叽里呱啦了一大堆,用还没变态发育的软岩羊角在我的身上滚蹭,草食系的孩子因为喉腔的构造不同,幼年只能发出类似‘’、‘e’、‘e’、“p”——之类的简单音节。
曾经,在我没教会他姐姐这个词的时候,他经常会叫我妈妈,叫林爸爸。
“这孩子也是您为他接生的,所以他对您尤其依赖。”大概是想到了难产过世的妈妈,青年雪白的长睫羽微顿,整个人像是被突然的悲伤缠绕,凝成冰雪,但又很快振作,温言对我:“真怀念才认识您的时候。其实我没什么资格斯诺姐——刚来这颗星球,就是您帮助了我”
他此刻语调过于柔软的感谢,简直让我以为我曾经拯救过他的世界。
不不不,我想,完全不至于的!
“经常点个外卖配送真的算不上帮助,你的我都要不好意思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尽管内心如此服自己,我还是为林真挚温柔流连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感到赧然脸红,也和他一起回忆:“是啊,真怀念。记得第一次住的房子,真的好,一间屋子只有一张床一面桌子就没啦夜晚的时候,我一个人睡在卧室,听见外面呼呼作响的狂风,动物的嚎叫——大概是邻居夫妻在吵架?反正我那时候还挺害怕的,只有把自己死死地缩在被子,一个角落都不要漏出来,但因为白天工作太困了,虽然慌得要死,我还是悲伤地睡着了,还睡得那叫一个香——第二天有个在我家阳台住的流浪汉幽灵跑来跟我我那天呼噜声很吵,能不能安静一点,他有失眠症,后来还去居委会投诉我,噗”
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闲散聊着过去,论经验,林吃得苦应该是我的千百倍,但他云淡风轻的表情,让我觉得那些被学生气到崩溃大哭、几乎想要放弃,一点破事就让我有种痛不欲生的念头真的很傻,还是太年轻,历练也太少了。
记得有一次,大概是被调皮的孩子在办公室椅子沾他的鼻涕,想看我害怕的样子——那是从恶魔的角分泌的岩浆,黏性超强,而且还是又滚又烫的,真不知道当时心思恍惚的我是怎么一屁股坐到上面,明明以前经常被哥哥用这个招数耍着玩。下了班,我就一个人特别委屈地站在街头放声大哭,感觉全世界都对不起我,有个扫大街的巨人族阿姨先是远远地看着我,不太理解我在干嘛,等听到我的抱怨哭诉,她先把地上那几吨垃圾徒丢到一边,然后有点无语地看我哭,大概觉得我是个傻逼吧。
但她心肠很好,人像所有巨人一样亲切,喜欢可爱的动物,依然耐心地告诉了我解决办法——那相当很简单。
我到现在还记得,她听完我哭诉后的表情,简直像把我嫌弃死了,她,这条街右拐直走三百步进那家紫罗兰大百货,六楼日用品,最里面一排有卖天使陀螺的,最便宜的二十七块一个,周五八折。你当着那只调皮恶魔的面抽几下,他要不吐到涕泗横流住院几个月算我输!不过要心pta,你偷偷抽就行了。这么好解决的事,浪费那几滴生理盐水值得吗真是!然后把我放到心揉搓了几下,就提着大扫帚走了,嘴里嘟哝现在女孩一点打击都承受不了。
我当时听完,眼泪还黏在脸上,我整个人——可以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我不敢相信这件几乎让我彻底崩溃的大事,在她看来竟然只是这么件不值一提的事。
“慢慢喜欢这个地方,喜欢这里的人,对您和我来,应该都不是一件难事。”摸着奶羊微卷的发,一通向林抱怨和发泄吐诉后,我的心情忽然豁然开朗,面带微笑地听年轻的大男孩满是感慨地道:“伟大的宇宙和渺的生物都能自由自在生存的这个世界,通过——嗯反反复复的争吵、决裂、破碎、最后重建——什么都能发生——只要自己愿意努力,赶走那些其实无足轻重的自怜自艾,比起与生俱来无可避免的差异,一点点坚强起来,这真是宇宙里最简单的一件事了。”
我同感身受地点头。
痛痛快快地和有共鸣的朋友聊了一通,最后,林载着我,从他工作的、带着草木清香的园林空地展开了银白的宽大羽翼——人马的翅膀比天使要显得稍微巧、平时藏在身后,但可以方便地缩回——他带着我和木木冲下坡地,加上有力矫健的四蹄风驰电掣般的助跑后,那种刹那从平地一跃而起、迎着风飞向高高的苍穹、在银色的温柔中向天空的尽头恣意飞翔的强烈刺激,让木木脸通红地拼命发出孩子高兴喜悦时的尖叫,我抱紧了林的脖子,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强风吹拂,呼吸间是林身上没有散去的草木香,整个人舒适非常。
好玩!
超级好玩!!!
而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一声很浅很浅的喵叫声。
“喵”
木木黑溜溜的眼珠一下子瞪圆,看起来可爱极了,还使劲儿用羊角蹭我的肚子,大声怪叫学道:“鱼!咪咪喵喵嗷咩咩!”
我惊讶地摸了摸胃,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连忙问道:“木木,你听见她叫啦?”
木木一直亢奋地用柔软的角顶我,咕噜咕噜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正朝社区医院飞的林也微微侧头,因为风很大,他没能听清我们的对话,略一思考,便笑着:“他这大概在磨角吧,上次,这个缠人精也是这样蹭斯诺姐的。您不要理会他,把他推开便是了。”
对妮可也是?
那他究竟是听到、还是没听到呢?
我沉吟片刻,揉了揉木木黑沉沉的羊角,没什么。
——其实人鱼经常会叫的,醒了叫吃饭叫睡觉叫,但是她的波长似乎只有我能听见,如果木木听到了,那看来,是真的帮我同调了她
这么,下次班级表演节目的时候,我可以让她给学生们唱首歌了?
我心想。
伴随着夜幕的悄然降临,带着我们兜兜转转又绕了几圈,林才降落到了医院的门口。
我是来接妮可的。
林和我一起走进去,把已经睡得鼻头打泡泡的弟弟放到婴儿床上,他的背真的能驮很多东西,人很能干,成绩又优秀,想必等大学一毕业,就是那种社会上的菁英俊才了。
“对了,赛老师。”他的抚过玩具一堆的婴儿车,居然从里面拿出一朵粉色的玫瑰,递给我:“这是我自己在实验室培育种植的,只成功了这么一朵,可以吃哦,据是草莓糖的味道,尝尝看?”
脆弱的植物是最容易被射线环境污染的,经常是漂亮却不能食用,上一次吃这种花还是我学的时候,尤利从路边摘的风信子,非要塞我嘴里,害我拉了好多天的肚子,时候的他是只毛茸茸的雪狼,好奇心重又过于直率,总是积极求证人类到底和狼人有多大的区别,动不动就要喂我生肉吃,简直把我折腾死了。
把胃疼的记忆丢到一边,我感恩地接下:“谢谢——”
“还有我的号码,记得吗?”看我收下了花,人马的蹄子轻快地在地面敲了几下,他垂下头,雪白的马尾巴扫了下我的腿,“有事就拨打我的专线,我周末二十四时都在线,所以请务必”顿了顿,他声音很轻地请求:“不要找其他的人。还有,哪怕您要出门,钥匙放在我这里也不错——”
“先生!先生您还在危险期,不能随便活动!!!”
我拿着那朵粉玫瑰,正要和林再两句,听到护士急迫的叫喊,扬眉回过头,就看到一个穿着医院纯白病服的黑发俊美青年正拄着一根电子拐杖,袖口挽起,露出纤细如竹的腕,凌乱的扣子没有扣好,苍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微湿的卷发柔顺地贴在血族微尖的耳廓,他正遥遥地站在那一头看着我们。
而当我和他的目光碰撞的那一刻,他性感的薄唇抿起,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露出了一个惊喜又温和的笑容,但与此同时
两行赤如勾月的血红眼泪,从他的两颊轻轻地,淌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 今日科普:
来大家都很感兴趣的血族吧。
血族:血族的设定,大部分是作者的胡编乱造,什么口水爆浆之类的。而也有在trebld和各种看过的科幻故事反复纵横跳跃的:比如血族的血炒鸡美味,是人类的治病良药,极品药、血族身体被银器炸碎也能轻松恢复、只要有一线生埋进土里就能复活、还有哭的时候,眼泪是红的(tb的演员就是动不动流出一串血红的泪水)是特别想写的东西。非常有趣。
不过这里我的设定,是血族在情绪特别激动哭的时候,眼泪可以选择——红的?蓝的?紫的?七彩的?看当事人的心情,沉夜当然是要选哭得最漂亮最瞩目的ww
还有,关于自古以来吸血鬼的题材里,为什么人只有被吸血鬼吸血的份,当然也可以反向骚操作,这点我觉得tb演的特别棒——所以下章或许会让赛喝一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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