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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哥完全无言以对。
“法官大人, 我没有其它问题了。”周亦霏道,“控方申请传召控方的第二名证人,陈佩诗怀孕以后一直看诊的刘医生。”
“法官大人, 我反对。控方已经传召过给陈佩诗做流产以及子宫切除手术的医生, 已经能够证明死者不该对陈佩诗的流产负上全部的责任, 不应该再重复传召类似的证人。”
“检控官, 如果你没有合理的解释,本席将会同意辩方律师的意见,不同意传召该名证人上庭作证。”法官稍作思考便要求周亦霏给出传召同类证人的理由。
“法官大人,由于陈佩诗是在出院回家的当天就跳楼自杀,很有可能就是在她住院这段时间,发生了某件事导致她自杀。要弄清这件事, 必须要有她住院期间主治医生跟护士的证词。但是上午出庭作证的李医生只是帮陈佩诗做了流产以及子宫切除手术, 李医生值夜班交班之后有24时的休息时间, 并没有继续留在医院照看病人。”
周亦霏解释完又做了总结:“自从陈佩诗怀孕之后就一直给她看诊的是刘医生,从李医生那里接手陈佩诗的也是刘医生。所以控方是绝对有必要传召刘医生出庭作证的。”
法官点点头:“传召控方第二证人出庭。”
周亦霏舒了一口气, 等证人坐上了证人席便开始提问:“刘医生, 被告的妻子陈佩诗七个月前因为怀孕到医院做检查,是不是你接诊的她?”
“是。”
“请问你有没有发现到她跟其他孕妇有什么不同?”
“B超显示陈佩诗的子宫内膜要比一般孕妇薄一点儿。”
“请刘医生介绍一下子宫内膜薄的危害。”
“通俗来讲, 对女人最大的影响就是不容易有孕。陈佩诗就是这样,她怀孕之后到医院检查看的是我的门诊, 我在询问她以往的孕史时才发现,她结婚五年,一直想要孩子都没有怀孕。所以我就安排她做了检查, 发现她子宫内膜厚度少于8mm。”
“刘医生,既然子宫内膜薄不容易有孕,陈佩诗也并没有接受治疗,又是怎么怀孕的呢?”
“只是不容易怀孕,并不是不会怀孕。”
“请问子宫内膜薄的孕妇跟其他孕妇相比有什么不同?”
“一般的女人怀孕之后还是可以上班做些轻闲工作的,只是要注意不能过度劳累,尽量保持精神轻松愉快,按时检查孕期情况。子宫内膜薄这种病症本身就比较容易造成流产,所以这类孕妇更要心,最好是卧床保胎,定期复诊。”
“根据陈佩诗名下银行卡的消费记录显示,由7月11日中午一点半钟开始,到晚上9点十分付停车费为止,陈佩诗一共消费十三次,涉及到包括两家餐厅在内的九家店铺。”周亦霏举起一份文件,“这一份是我拿着计步器按照顺序将这九家店铺由头到尾走过一遍之后记录下的数据,计步器记下了详细的路程经过、步数、以及所用时间。”
她示意工作人员把文件里的东西分给法官、陪审员、辩护律师和证人刘医生。
等众人都看过之后周亦霏才再开口:“从这份记录上可以看到,我这个没有怀孕的人匀速步行,要把这九家店铺全都走一遍也花了将近三个时的时间,走了22176步,共计里程13.2千米。请问刘医生,对于孕妇来讲,这个活动量算不算过度?”
“当然是过度了。孕妇走路应该抱着散步的心态,缓慢而平静地行走,每次散步时间最好不要超过半个时。”
“那么对于陈佩诗来讲,7月11日下午她逛街逛这么久的行为对她有什么影响?”
“我刚刚过了,她的体质比较差,这么大的运动量对她的子宫是一个很大的负担,很容易造成流产。”
周亦霏点点头,转换了问题:“请问刘医生,在陈佩诗流产以及子宫切除术后,是不是你再次接诊了她?”
“是。”
“请问陈佩诗对于自己流产以及以后都不能再生育有什么看法?”
“她很伤心,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陈佩诗有没有询问过流产的原因?”
“有。她自己很心了,前三个月一直卧床休息,三个月后胎儿稳住了她才开始慢慢有点活动,每次活动时间不超过半个时。就算活动的时间长,她也保证了每隔半个时就休息一阵。问我她做得这么多为什么还是会流产,而且流产又严重到连子宫都要切掉。”
“请问你怎么答她的?”
“我只是例行安慰了几句,准备转介心理医生给她。”
“请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佩诗很受击,情绪低落,如果是其他单纯流产的患者,我还可以劝人一句‘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生’。但是陈佩诗就……我不是精神科医生,不清楚在这种情况之下该怎么安慰她,所以算让心理医生来帮她。”
“陈佩诗看心理医生了吗?”
“她同意看心理医生之后,我就请在我们医院精神科供职的一位刘医生帮她看过一次。那次见面之后,陈佩诗没多久就要出院。”
“你有没有问过她想出院的原因?”
“问过。陈佩诗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不接受也要接受,心理医生她这种情况最好是去疗养院养一阵。但是她快要生日了,不想在医院或者疗养院过生日。”
“你认为她的情况适合出院吗?”
“妇科这方面,术后调养其实跟其他手术后的病人一样,没什么特殊的。至于精神方面的问题,我请教过刘医生,刘医生的意见是如果病人在家里能够侍应的话,不去疗养院也可以。再加上陈佩诗一直坚持要出院,所以最后我同意了。”
“刘医生,陈佩诗住院期间,有没有特别的事发生?”
“不算特别的事,跟陈佩诗住同一间病房的孕妇走了之后又收治了一个新病人,不过新病人不是我的病人。”
“多谢刘医生。”周亦霏转向法官,“我没有其它问题了。”
“辩方律师可以开始盘问证人了。”
张律师站起身:“刘医生,陈佩诗的子宫内膜薄很难怀孕,但是她在没有经过治疗的情况下自行怀孕了。你刚刚,这是因为所谓的很难怀孕并不是不孕,也就是仍然有怀孕的几率,只是这个几率比较低?”
“就是这个意思。”
“那么如果我子宫内膜薄的孕妇很容易流产,把‘很容易’这个词换成‘有较大几率’,你同不同意?”
“很容易流产,跟有较大几率流产?”刘医生把这两个词仔细念了两遍便点点头,“是一样的意思,我同意。”
“换句话,子宫内膜薄的孕妇也有一定几率不会流产,是不是?”
“是。”
“我特指一下,如果陈佩诗没有发生差点撞车这件事,她也有一定几率不会流产,是不是?”
“撞车?什么撞车?”刘医生一头雾水。
张律师惊讶地扭头看了一下周亦霏,之后又回过头来再看刘医生:“7月11号晚上十点钟左右,陈佩诗驾车时为了避让一辆从路冲出大路的车紧急刹车,两车差点相撞。”
“陈佩诗开车?”刘医生惊讶地反问。
“是。”
“我一早就警告过她千万不能开车了。人在开车的时候精神高度紧张,而精神紧张会影响到身体里各种激素的分泌,而孕妇本身的激素水平跟没有怀孕的人相比就有差异。对于陈佩诗来讲这一点更加重要,因为内分泌失调本身就是造成子宫内膜薄的原因之一。”
张律师显然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这跟他的预期不符。不过他毕竟是老手了,很快调整好策略:“刘医生,陈佩诗向你询问自己为什么会流产时,你有没有告诉过她原因?”
刘医生摇了摇头:“不是我帮她做的流产手术,我又担心询问病因会再引起她的伤心事,所以没有问过,也就没办法向她解释。”
“你不觉得自己这种做法有点失职了吗?”
“如果是单纯的流产,我询问一下病因之后可以建议病人以后避免做出相似的事情;但是无论是什么造成了陈佩诗流产,她以后都不可能再发生同样的病症了。”刘医生道,“况且,我是从李医生手里接过的这个病人,李医生之前已经问过了,我不问也不要紧。”
“李医生的问诊记录应该有陈佩诗几乎撞车这件事,你没有留意过吗?”
“……对不起,我没有留意。”
法庭里面响起了一阵嗡嗡声。周亦霏勉强从这嗡嗡声里分辨出了一点,有人在“这个医生这么不负责任”之类的话。
“作为一个医生,你这种不在意病人的行为实在太令人不耻!你不觉得羞愧的吗?”
张律师话音未落,周亦霏面无表情地起身:“反对!证人是不是在意病人与本案完全无关。”
“反对有效,证人不必回答这个问题。”
法官虽然裁定了不用回答,刘医生自己却愿意回答:“我一点都不觉得羞愧。我做医生已经十几年了,每天都要见十几二十个病人,难道个个病人都要我由头关心到尾?我只做自己分内的工作。”
张律师冷着脸问:“所以你转介精神科医生给陈佩诗,就是你所的分内的工作?”
“是。我不是精神科医生,陈佩诗流产以后精神有问题当然应该交给精神科医生来看了,难道要我一个妇产科的医生给她医心理病吗?术业有专攻,我不擅长的东西绝对不插手。”刘医生的话极其冷静,听起来相当的不近人情,“同样的,于事无补的东西我也不会关注。”
“陈佩诗的流产原因就是你眼里于事无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