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能放下吗
应簌离夹了一块羊排放在孟橘络的碗中,道,“多吃一点,别的都不重要。”
见他的意思,就是打底主意不想了,孟橘络也不想逼他,他要是想了,自然会主动跟她,当下便没在问了,反而帮他圆起场来。
“他已经大半年没去过书院了,再提考试怕是有些突然,不他了,你们,除了青蒙之外,你们三个就不想再试试?”
这三个人同样也是出挑的,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落了榜,想必心里还是有不甘的。
张云工见应簌离不话了,看了看其他人,索性先起自己起来,“我是这几个里年纪最大的,今年都二十五了,还没娶妻,家里人都愁的不得了,我二弟今年孩子都五岁了,我还是就此安定下来吧,攒攒钱,争取明年娶个娘子带回家。”
到年纪,古代男子二十五岁确实算很着急了,好在是个男子,若是女子的话,二十五岁就等于是个老姑娘了。
也不能古代的人长得老成,而是现有的医疗条件十分有限,寻常人能活到六七十岁,那就可以称得上长寿了。
到娶妻这个话题,几个人一下子有了话题可,毕竟在场的除了应簌离和青蒙外,其他的都是孑然一身。
齐白鸽算是最的了,他只比孟橘络大了一岁,家里虽然也催,但是起码不急,他反而乐得轻松,挨个去调侃其他适婚的人。
兜兜转转了一圈,终于到了平遥祝身上,对于平遥祝,他们几人还是很感兴趣的。
他的才华在青蒙之上,人又生了一副绝佳的皮囊,就是站在应簌离面前也是平分秋色,可他不像是应簌离,多多少少能听到一些生平事迹,对于平遥祝,他们几乎一无所知。
除了吃饭积极,其他时间平遥祝都是个言语不多的人,虽然不似应簌离那样寡言,但和几人的交谈也向来是点到为止,鲜少深谈,今日大家聚在一起,彼此共事了半月有余,也熟稔了不少,借着酒劲,他也是难得地到了他自己。
“我跟你们不同,我是个外乡人,因一场雪灾,逃难至此,在外是应簌离的朋友,其实不过是承蒙了他和孟姑娘的照顾,我早就没有家了,也几乎没了亲人,娶亲什么的从不敢奢想,也没那份心思,现在能留在这里,每日教教书,和你们和那些孩子们在一起,倒还真有种家的感觉。”
平遥祝端着酒杯,自顾自地饮了起来,眼神中却泛着星星点点的落寞,看着让人很是心疼。
周文是个心思细腻的,他拍了拍平遥祝的肩膀,也举起酒杯来同他对饮了一杯,末了,胡乱的擦了擦嘴,安慰道,“我双亲去世的早,独自拉着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讨生活,可惜我从就身子骨弱,除了读书什么都干不好,到现在寒窗苦读数载,却连个举子都考不上。”
每个人都自己的心事,成年人的世界有几个人是容易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一点都没错。
明明是高兴的一晚,大家推杯换盏,哪知道,夜越深越伤情。
“不这种不开心的事情了,秋闱考试大家能去的都去,我给你们放假,给你们掏路费,不管结果如何,起码拼一把,好不容易能多给一次会,不试试的话又岂会真的甘心。”
孟橘络站起身来,把最后一把羊肉串分给大家,朗声道。
“对,再试一次,名次能提前一点也好啊,赫云城是四大主城之一,每年录上的人数足足百人,兴许咱们中哪个就进去了。”齐白鸽狠狠地咬下一口肉,含糊不清的。
张云工大笑,对着孟橘络举杯,“掌柜的我敬你,整个北坪镇都怕是找不到你这么好的老板了,整日给我们吃好吃的不,还鼓励我们去考试,这要是我们几个全考上了,你这里没有老师了可怎么办。”
“咦,不怕,若是传出去,还得我们求知堂是个风水宝地呢,随便哪个老师都是个大举人呢。”
气氛没那么沉闷,大家都畅快地饮酒,好像什么烦心事都烟消云散一样,活在当下,应该是治愈失意的最好良药了。
平时都是让几个老师分工洗碗的,今日见大家难得一起谈心,孟橘络就免了他们几个人洗碗的活,东西也不多,等待会人走了她自己给收拾收拾。
终于有吃饱喝足还不用洗碗的时候,他们都高兴的不得了,尤其是齐白鸽,都差把房顶给掀了,勾着张云工的肩膀在那里瞎蹦跶,丝毫没个正形。
洗漱有专门的一个房间,里面可以插门的那种,外面挂了一个牌子,正面是“有人勿进”,反面是“空闲中”,这样也方便大家使用,也让她整日和这一群大男人在一起少去了许多尴尬。
热水都是在灶台上现烧的,每次烧一满锅,倒进大木桶里,掺上凉水足够两三个人洗,一般晚上她都会烧两锅,水都放在大木桶看有盖子合紧,谁用谁拿自己的桶去取,一般情况下两锅水都还用不完。
等这些人都排着队洗漱完了,孟橘络才就着这剩下的热水准备去洗碗。
她刚把碗收起来,正要拿着抹布去擦桌子呢,就有一双抢先了拿走了它,孟橘络扭头一看,果然是应簌离。
“你不醉吗?今晚看你也喝了不少,白日又那么累,怎么不先歇着。”
“你做饭的时候我就已经歇够了,你先去洗碗吧,我来擦桌子扫地。”
应簌离专注着擦着桌子,棱角分明的侧颜看得孟橘络直愣神,出去数日,他的下巴上有了一片青茬,显得他更加的成熟稳重了,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十几岁人。
明明比她大不了多少,却整日老成的很,都不像人家齐白鸽,整日风风火火的,那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孟橘络摇了摇头,感慨了一下,不过跟齐白鸽那种活泼的性子比起来,他这种清冷型的男人似乎更让她着迷。
呸呸呸,人家正在好好的擦桌子呢,她倒搁这儿泛起花痴来。
故作镇定的咳嗽了两声,孟橘络活动了一下筋骨,“那我先去洗碗咯,你加油!”
许久没有洗碗,蹲在池子边半饷,她的“老腰”就已经受不了了,一下子瘫倒在柔软的床榻上,孟橘络发出惬意的吟声。
“舒服~”
应簌离刚洗漱完,乌黑的长发披在脑后,发梢处还在滴水,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流到锁骨上,然后向下沿着胸膛滴在肌肉分明的腹上。
孟橘络倒吸了一口凉气,嘴里默念着“非礼勿视”,但眼神还是十分诚实地睁的大大的,一点春光都不舍得错过。
甚至,还对此称赞不已。
“应簌离,你洗完澡又不穿上衣啊,怎么我也是个大姑娘,你在我这里倒是越发的随意了,你们先生以前没教过你,什么叫衣着得体?”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应簌离跟听不见似的,拿着帕子一点一点优雅地擦拭着身体,还不自觉地站到她的床边。
没有浴巾真的是真麻烦,洗澡的时候还得拿个帕子一点一点的擦,古人可没有毛巾,洗澡洗脸擦汗全都是用帕子,一开始她还很不习惯,找人家订做了一块长帕子,当成自己的浴巾来用。
她还想过给应簌离做一条,但他用不惯,还是喜欢拿自己的帕子来一点一点的擦,看得她着急的很。
“我,你之前在府上沐浴,洗完之后是不是都有漂亮丫鬟给你擦身子啊,就这样拿着帕子一点一点地给你擦。”孟橘络挑了挑眉,试探道。
“你这脑袋成天想的还不少,我院子里只有厮,我向来不用丫鬟,怕是要叫娘子失望了。”
“啧啧,那厮给你擦也很享受啊,这待遇还真不敢想,我长这么大都没被人那样伺候过。”
孟橘络翻了个身,头朝下继续趴着睡。
“听你的意思,你倒是很向往被人伺候的感觉了,不如,改日我亲自伺候你,嗯?”
那一身意味深长的“嗯”让她瞬间清醒过来,连忙拒绝他的“好意”,某人向来喜欢到做到,她也不敢冒这种险。
已经很晚了,应簌离也不打算再逗弄她,穿好衣服,就吹灭了烛火。
屋子里瞬间陷入漆黑,本来昏沉沉的孟橘络又突然没了睡意,她想到刚刚饭桌上几人的话和他的反应,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想问,又不知道该怎么提,只是憋在心里,一个人瞎想着。
“睡不着吗?”
黑暗中传来他询问的声音。
孟橘络把脸从被子里伸出来,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是不是在想秋闱的事,吃饭的时候我看你想问我。”
“也没有吧,你不想我就不问,这件事我不是你,没什么发言权。”
“好,那我问你,你想让我吗?你让我去,我就去。”
应簌离的声音缥缈不定,传到她耳中是若有若无,却让她更加想问他了。
“不是我想不想,而是你想不想,你寒窗苦读这些年,因为别人而被迫放弃了,也真的甘心?过去发生的,他们对不起的事,你真的能放下吗?或者,你肯放过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