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一副棺材一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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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觅缺全部的绣娘们都跟着抬尸体的队伍去了杨府,杨贵吓得直接紧闭大门,不准任何人进出,却完全拦不住清沫派去的护卫一脚踹开杨府大门,将被一群人看守着关在柴房的桃溪爱人救出来,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冲到大门前。

    桃溪的爱人是个长相端正的瘦小,看着比她大上好几岁,约有三十几,没了年轻时做小倌的白嫩美貌,皮肤黝黑粗糙,五官却依稀可见当年风采。

    男人看见桃溪的尸体就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掀开白布,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终于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崩溃大哭,伏着尸体边哭边抽打着自己,眼泪如泉涌般喷薄而出,脸颊胀的通红,鼻涕难堪的流进嘴里,毫无形象可言,却是最真实的悲痛。

    领头护卫转达着主人的话,“桃溪姑娘撞柱自尽,交代了被逼无奈偷将觅缺的设计衣服拿给杨老爷抄袭之事,如今人死,家主顾念姑娘对爱人情深义重,故将尸首送来于你,算了却了主仆间的最后一点情意。”

    护卫说完交代的话就走了,绣娘们还留着没有走,想要亲眼看着她下葬,最后再送送她。

    护卫一走,杨贵立马派出一大群手拿棍棒的小厮将人赶走,连带着轰赶男人将桃溪的尸体带走,不许留在这里招晦气。

    面对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小厮驱赶,男人镇定了情绪,到棺材铺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请了人在城外荒地选了个好地方,挖坑入殓,将装着尸首的棺材抬下坑后,趁着没人注意,直接一头撞死在棺材上。

    绣娘们皆是惊吓当场,个个吓得魂不附体,团抱在一起。却又泪流满面,哭着对棺材里的桃溪说着:“桃溪管事,你没有爱错人,你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希望你们在九泉之下再没有阻碍纷扰,能够幸福的长相厮守,安息了!”

    一副檀木馆,一双有情人。

    自古薄命红颜数不胜数,桃溪其中之一,但她又与大多女子是不同的,她爱的人有情有义,同样深爱着她。她有错付真心,只是他们之间太过可悲,缺少那一点点的好运,未能活着相伴一生,唯有死后长相厮守。

    “那杨贵有何反应?”微生溦嘴里喊着一块红烧肉,细细咀嚼着,看着清末问道。

    “他能有什么反应,昨夜的桃源会虽然因为蓝蝶浮缕衣狠赚了一笔,但被我们抢了很多客人,和计划相差很大,外间都在传言笑话他东施效颦,效仿我们叫价拍卖,还和我们对着干,结果输得一塌糊涂,败得很是难看。”

    “桃溪的事他有没有解释什么?”

    清沫摇了摇头,“从头至尾他都待在府里,面都没露一下,到现在也没出府,什么都没说。”

    “他不说,我可不能就这么过去。他让我失去了一个得力人才,这笔血帐,怎么也得让他付出些代价。”

    微生溦气愤的冷笑着,嘴角勾着邪魅的笑容,看的一旁余思心动神驰,两眼反光,虚着痴痴的狐媚眼,笑得暧昧。

    “你让五姐带着蓝蝶浮缕衣去中尉署状告杨贵剽窃觅缺设计,逼迫我觅缺管事替她监守自盗,抄袭后高价卖出,害得桃溪自尽身亡。记得那衣服说是为我生辰之日所制,想来中尉大人定会尽心竭力替我讨回公道。对吧,余思!”

    无所谓邪笑着转头看向他,眨巴眨巴星星闪闪的漂亮眼睛。

    “这是自然,你可是她的外甥媳妇。”

    余思调戏着,抓着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亲吻一下,笑得好不得意开怀。

    微生熙于桃溪可谓伯乐于千里马,虽说千里马常有,但跨不过的是多年感情。

    得了微生溦吩咐,对状告杨贵之事很是尽心竭力,带着全觅缺的绣娘管事们,誓要给自己的得力手下,多年好友,讨回个公道?

    状子一递上去,很快所涉当事人就被传讯至中尉署。

    中尉大人叶志军早在知晓又是微生溦给他找的活时,就一阵头疼欲裂。

    自家城主的女人可真是给会给他找事的,嫌他太过无聊潇洒是吧,尽来为难他,却也只能在心里抱怨抱怨,最后硬着头皮按她要求偏心办事,哪儿敢真有怨言。

    那可是自家城主的眼珠子,得罪城主也不可得罪这一位,否则哪日两位不好惹的闲来一起找他的乐子,还不如干脆咬舌自尽来的痛快。

    威严冷骇的中尉署审讯堂上,微生熙、杨贵,及觅缺几位管事大娘,杨家家仆齐齐跪着,叶志军身着沉稳官袍,一脸严肃的踏步而来,坐上高台主位,厉目下方众人。

    “报官者为谁,细细道来。”

    微生熙抬起上半身拱手回答:“小女微生熙,觅缺店铺老板,状告杨老爷以府中奴仆小福的命相要挟,让我觅缺管事桃溪将锁在仓库的设计成衣偷出,拿与他抄袭制作一件一模一样的蓝蝶浮缕衣,于前晚桃源会上售卖。事情败露,桃溪……”

    微生熙声音哽咽的流下了眼泪,顿了顿,缓了缓激动的情绪才继续道:“桃溪交代了如此做的缘由,深感懊悔和惭愧,撞柱自尽了。”

    “什么懊悔惭愧,我看分明是你们逼死的。”杨贵大声反驳着跪膝上前开口道:“启禀中尉大人,她这全是在胡说八道,那蓝蝶浮缕衣是小人为桃源会命锈娘们精心制作设计的压轴服装,根本不是她说的什么抄袭偷来的。反倒是她们,昨日一早抬着一具尸体闯到我们府中去,说是被我害死的,不经允许直接踹开大门就往里闯,将我们府搅的是鸡飞狗跳,好不安生。”

    “杨老爷说话怎么不说完全,”微生熙眼角带泪,眼睛红红肿肿,这两日一想到桃溪眼泪就没止住过。

    “我们为何要踹门闯进去,还不是你将小福按压着关在柴房不让他出来,你当时分明就是心虚,桃溪已死,害怕小福将你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奈何小福是个痴情人,悲伤过度,也跟着撞死在桃溪的棺材上。”

    想着当时的凄惨情形,小福的震天哀哭声,又止不住哽咽起来,微垂着头,用手绢不断擦拭着滚烫泪水。突然猛地抬起头,怒瞪着杨贵,也不管此时身处地方,咬牙开口。

    “别以为连最后的证人都不在了,你就能瞒天过海死无对证。我的十妹,也就是微生家家主让我给你转告句话,‘抄袭,连带两条人命,我微生溦一定会跟你算到底。’”

    坐于高高主位上的叶志军一阵尴尬,这微生家的人怎么都跟微生溦一样,那么嚣张,擅闯人家府邸也能说的那么坦坦荡荡,义正言辞,真是和她一样难伺候的主。

    “都住嘴!审讯堂之上也是你们争吵的地方吗?”叶志军喝声开口,“中尉署是讲求证据的地方,不是你们瞎吵吵就能决出胜负。”

    叶志军撕下一副活泼跳站的模样,大堂上审案处事还是很有官场威严的,两句话开口,瞬间让互不相让的两人低眉顺眼俯下身子,看着一言不发的微生熙暗暗得意一番,便重新开了口。

    “既然你们都说那蓝蝶浮缕衣是自家绣娘独一无二的设计,那都是何时绣好的?图案绣样之类可有?”

    “自然是有的,图案绣样全部都带来。桃源会是小人前年夏天便有的想法,从那时起便在着手准备着让人眼前一亮的衣裳,从一众绣娘的精心设计中挑选出蓝蝶浮缕衣,足足花费了九个月才在桃源会前制作完成,花了小人数不清的心血啊!”

    杨贵枪先微生熙发了一长篇深情感慨,即刻从身后跪着的家仆手中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绣样图案,老泪纵横的接着委屈开口,“小人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微生家主,一直与我过不去,先前陷害我故意陷害贾老爷,蹲了许久大牢,折了一大笔银子,小人找不到证据辩驳,也只能认了栽,后来又夺了我的商会会首,小人比不过家主手段,这也只能怪我能力不济,多不得抱怨。这才没两个月,又出这么一桩事,小人实在不知今年犯了什么邪,这般倒霉,一而再……”

    “杨老爷要说什么?一而再受冤枉吗?”微生熙突然打断杨贵的委屈唠叨。

    叶志军看着手中两人各自递上的证据,耳边响着杨贵没完没了的叙述倒霉委屈,直接翻了个白眼,堵着耳朵不去听。

    微生熙嘲讽的蔑笑着:“杨老爷的脸皮真非一般人可比。据我所知,您陷害贾老爷可是证据确凿,之所以现在还能在此胡说八道,都亏贾老爷心眼好,即便你那般忘恩负义也念着曾经的交情放了你一马,花钱了了事。如今却还在信口雌黄胡乱攀咬,不知感恩,当初就不该放过你这样的人。原本的事也好,今日之事也好,你都是罪魁祸首,这就是事情真相。”

    杨贵被个年轻女子当年嘲讽,羞愤的面红耳赤。先有了个了不得的微生溦,现在微生家什么货色都敢这样和他说话,张大嘴就要怒骂回去,被中尉大人一下打断。

    “你们再多说一句,立马拖下去仗打五十大板。”这话显然比什么警告都有用。

    叶志军面色深沉带怒的拿着两方证据,开口道:“你们的绣样图案都完全相同,可还有什么其他证据?”

    说着微生熙施以一礼埋头道:“回中尉大人,小女还有证据?”说着命身后余大娘端上两个托盘,上面分别叠放着这次争端——蓝蝶浮缕衣。

    “这两件便是蓝蝶浮缕衣,小女从昨日桃源会上芸夫人那儿借了来。如大人所见,两件衣服虽布料、款式、设计等等一模一样,但绣娘的绣技却完全不同,杨老爷卖出的那件上,内行人一眼便可看出,对于有些绣法执针绣娘很是生疏,甚至可以说是刚学的粗浅手艺,而我们觅缺的衣服上绣技纯熟老练,游刃有余,可见是谁学的谁!”

    微生熙讽刺带恨的注视杨贵,杨贵对这个说法却是不以为然,镇定自若的冷哼一声开口道:“都城谁人都知觅缺有世上最好的绣娘,不必再在此处夸赞。小人说过这件压轴是专为桃源会设计,就连针法都是从未有过的最新创新,还显生疏才叫正常,觅缺的绣娘自是比我手下的要好,对这些针法想必一看便会,不用如何练习就更加优秀。”

    “你简直是强词夺理……”

    杨贵如此胡诌乱道听得微生熙火冒三丈,甩着手臂恨不得上去打他两巴掌,紧捏着手绢咬牙切齿,想着微生溦的话,终究还是忍下来了。

    在前来中尉署之前,微生溦特别安慰微生熙叮嘱说过,今天就凭她们那点可有可无的证据,很可能根本没办法定杨贵的偷窃抄袭之罪,进而也自然没法让他为桃溪的死承担责任,就算叶志军与她们有私交,愿偏颇丝毫,但终究需要讲求证据,所以就算今日没有办法给他定罪也不要着急,稍安勿躁。

    她正在寻找一个至关重要的人证,等到有了进展,杨贵便在劫难逃。

    微生熙想着微生溦的提醒才拼命压下了心头想要打死杨贵替桃溪报仇的怒火,咬着牙望着高台上的中尉大人等待他的话。

    叶志军双眼犀利的在堂下双方身上划过,下了自己的定论,“光凭针脚熟练程度来判定杨老爷抄袭了觅缺确实牵强,微生熙,你可还有什么实实在在的证据?”

    微生熙眸色冷冽的没有开口,杨贵看着她无话可说的气愤模样很是得意,灿烂一笑,勾着唇拱手开口道:“中尉大人,微生五小姐无话可说,根本没有证据就指控小人,如此毁坏小人名声,我要告她个诽谤罪。对了对了,若是没有今天这么一出,小人都不知道觅缺什么时候偷偷偷窃了小人的设计,小偷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为所以为,中尉大人,小人还要告她……”

    杨贵很是得意的就要倒打一耙,说的正起劲,被叶志军一声怒喝瞬间逼出怯懦原型。

    “要懂得适可而止,事实究竟如何你们双方心里清楚,我中尉署不是你们的争斗场,本官更不是你们勾心斗角胜负与否的裁判,以后若敢无事找事,本官定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小人不敢,小人遵命!”杨贵卑微的跪伏着连连应答,微生熙只浅施一礼,‘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今日觅缺老板微生熙所告杨贵剽窃致命证据不足,不成立。”

    叶志军宣判着结果,杨贵得意洋洋,喜笑颜开的昂首挺胸,潇洒的踏出了中尉署大门,扬起一地尘土和满身不屑坐车离开了。

    微生熙无力的现在大门前仰头望着威严硕大的‘中尉署’三个大字,无奈长叹口气,身后几个管事大娘,也是哀然垂泪,漠然伤怀。

    马车扬起满天灰尘在都城大街上疾驰奔跑着,马车里的杨贵小心扶着马车边缘,此时脸上丝毫没了刚刚在大门前面对微生熙的得意骄傲,面色畏惧阴沉着,吩咐了车夫快马加鞭赶往萧府,便闭眼优思沉默起来。

    马车稳稳停在萧府门前,无需守门通报便大步往里闯,没有进到候客厅,直接轻车熟路的往女眷后院而去,停在映月阁前沉吟了片刻,深吸口气,这才终于迈动步子跟着院口丫鬟走了进去。

    映月阁是萧府之中一处比较普通的院子,景致装潢都很是一般,原本一直空着无人住,直到当家主母苗一姿被皇上下旨贬为妾室,便从曾经的一府主院搬到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