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怀念的人啊,等你的来到「六」 ...
黑暗里, 江垣听见苏阿细放下勺子的声音,她摸着黑去找开关, 来回试了几次,屋里还是一片漆黑。
苏阿细淡定地:“停电了,最近外面修路, 总是这样。”
她把手机开, 借着暗弱的光线往前走了几步, 在黑暗里收拾碗筷, “你回去吧,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呢。”
江垣:“嗯。”
苏阿细把碗筷送进厨房的洗手池, 听见江垣在玄关的地方喊她:“苏阿细,你过来给我开下门,我不会弄。”
她赶紧把东西都搁下, 迅速地出去。
苏阿细弯腰摸了一下门把手, “你把手机光开,我看不清。”
没动静。
苏阿细有点紧张地直起了身子:“江垣。”
她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服,他确实在身边。
“你干嘛呢, 给我开……”
苏阿细的腰身顿时被他的手臂托起来,轻而易举地被就困进怀里, 在稳住重心之前, 她发现自己已经不了话。
刚刚吃完东西的嘴唇被烫得软乎乎的, 但是她的牙齿还是那么坚硬,咬在他唇上的力度一点都不留情。
她是下了狠心要把他推开,他也是下了狠心要把她留下。
两颗心的较量, 在唇齿之间留下痕迹。
江垣吻得很激烈很较真,像是要在她这里得到空窗半载的补偿。
苏阿细感觉到他嘴唇上的血黏了一点在牙上,她下意识地去舔,舌头却被他重重地绞住。
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她只好一副听天由命的姿态随他亲了。
江垣还没有吻够,灯突然亮了回来,一道强光隔着眼皮刺激着眼球,他眉心一揪。
苏阿细趁着他松懈的这一下,赶紧逃离开了。她慌张地去帮他开门,江垣把她拎回去,“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闻言,她抬头,似有似无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让你不要使坏吗?”
他的眼神还是那么热。
他体内的黑色素很少,所以他很白,所以他的眼睛是浅褐色的。所以每次她看着他的时候,都能轻易看到里面正在流动的滚烫的感情。
他的感情一向张扬而热烈,而这种感情会把她灼疼。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因为我怕疼,因为我在意你,所以看着你的时候,会很难过。
江垣的气势弱下来,轻轻地帮她擦拭嘴唇的血迹,语气放松:“晚上自己睡害不害怕?”
苏阿细把他的手掸开:“不怕。”
“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不用,我习惯了。”
他步子逼得紧,她都快靠上墙了。在苏阿细退无可退之际,江垣又忍不住吻了一下她的嘴角:“可以让我照顾你吗?”
她不答。
他把她缓缓拥进怀里,苏阿细没有立刻反抗。她听着江垣长长的呼吸声,觉得这样的时光也很温柔。
江垣的手指轻轻地扣上她的后脑:“我是真的不想让你一个人啊,傻瓜。”
苏阿细没有动弹,任由他抱着,在准备回抱的一瞬间,理智催促着她把他推开,伸手去掰了一下门锁,“你赶紧回去吧。”
江垣没有继续纠缠。
他下楼,苏阿细跟在后面。
送到门口,她:“路上慢点啊。”
“嗯。”
江垣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下,又:“明天下午有课,我来接你。”
他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总是这样。
苏阿细很讨厌别人的自以为是,可是现在看着他像以前,还是这么嚣张的样子,她竟然觉得有一点坦然和舒畅。
一晚上没有怎么睡,苏阿细想了很多事。思维围着江垣转了一夜,就像刚刚在一起那段时间,几乎每一秒钟都被他缠绕着。
周一一上午没课,江垣没什么时候来接她,苏阿细本算早一点回学校,但是她搁置了自己的计划,下意识地在家里等着江垣过来。
等待的过程中,胡思乱想了一通。最坏的可能,他变卦了,今天不会来了。
最坏的可能,他完全把她放弃了,再也不会喜欢了。
苏阿细站在窗边,看着屋外渐渐飘起的雪花。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又是一年冬天。
一年的时间究竟有多长,从高三的题海成堆到大一的散漫自由,高考这一条大河,让淌着过来的每一个家庭都经历了大喜或者大悲。从奶奶坐在楼下卖香烟到两个人生离死别,这样的距离,苏阿细想不到要怎样丈量。
青春里的每一个年头,都让人疏于平静,囿于变换。
电话响了。
江垣的声音:“下来吧。”
她不疾不徐地把书包背好,走到门口换鞋,从温暖的屋内走进冰天雪地的世界。
江垣给她买了一杯热咖啡。
苏阿细无声无息地接过去,咖啡很热,捂得手心滚烫,身上也变得暖和起来。
江垣拎了一下她的单肩包,“我帮你拿着吧。”
苏阿细:“不需要。”她把肩带从江垣手心里抽出来的时候,握到他冰凉的指骨,与她手指温度形成的差异让人感到酸涩,所以苏阿细在把手缩回去以后,还是声道谢。
坐在公交车上,两人一句话也没。
到站下车。
苏阿细走在前面,江垣突然拉了她一把。
她回头。
他只:“你过来一下。”
苏阿细跟着江垣走,心里很平静。
走到学校的咖啡屋,很长的一段路,脚底的碎冰渣沙沙作响。
咖啡店里很暖和,一进门暖气就包裹住了身子,在外面冻得僵硬的牙关总算缓过劲来。
苏阿细站在门口,抖落掉从树叶上滚到身上的雪花。落在毛绒绒的地毯上,没了。
这个咖啡店是毕了业的学姐搞的,几个年轻的姐姐在前台没什么生气地玩手机,见江垣过去了,不知道跟他了句什么,两个姑娘同时笑了起来。
有一个人往门口张望了一眼,看着苏阿细。
苏阿细转头看窗外。
再过一会儿,江垣捧了一个鞋盒过来。
苏阿细下意识地以为是什么整蛊游戏,往旁边躲了躲。
她听见学姐们在不远处的笑声,讪讪地盯住了江垣,“你又搞什么鬼啊?”
江垣:“没搞什么,你开看看。”
她眼瞪瞪地看着他,没敢动。
江垣又挪前两步,主动把鞋盒开了。
苏阿细机警地看了一眼,发现两团毛绒绒的东西。
重见光亮,两只乳白色的奶猫扒拉着纸盒的边沿往外面张望,两双眼睛乌黑发亮,柔软的身子在盒子里调皮地蠕动着。
苏阿细“哇”了一声,没有立马去碰这两只猫,她神色惊喜地看向江垣,“你买的啊?”
“是啊。”
“好可爱……”她用手指戳了一下猫咪的短尾巴,“我可以碰吗?”
江垣:“我给你买的。”
苏阿细整个人都精神了一圈,把猫咪捧到怀里,两只纯种加菲猫,在她的胸口蹭来蹭去,晃尾巴,吐舌头。嘴角垂落着,用无辜的眼神对她撒娇。
“我有没有跟你过,我们家蛋黄抱回来的时候也这么这么萌,然后她好喜欢吃,还好吃懒做,每天除了晒太阳就是睡觉,所以长那么胖……哈哈哈。”
“这两个不点看起来好乖啊,蛋黄没这么听话,她时候还会挠我。我平时在家的话她每天都要跑到我书桌上撕我的本子,给我捣乱,特别神经。而且她的爪子特别能挠。她真的很调皮,我上学不在家里,总是看不好她。”
苏阿细揉了会儿猫,捏捏奶猫的爪子,突然湿了眼睛,“上次惠心问我要不要养动物,我很想养,可是我又怕自己不尽责养不好。而且……我觉得人都好坏,虽然蛋黄总是窜来窜去可是她也没有伤害别人,他们她的时候,蛋黄一定特别疼。”
自言自语一般完这些话,苏阿细发现自己的尾音带着哭腔,她眨眨眼睛,迅速平复好心情。
江垣松了口气,这回算是买对礼物了吧。
他趁着苏阿细揉猫,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苏阿细赶紧后退一步。
江垣把手缩回去。
她露出一个笑容,苍白中带着感激,“这两只猫要不少钱吧?”
江垣:“没多少钱。”
“等我爸把生活费过来我就给你。”
他没话。
她捧着猫往外面走,江垣喊了她一声:“苏阿细!”
“嗯?”
“我有话要跟你。”
“什么?”
“现在不清楚。”他扯了一下书包带,“我们约个时间吧。”
苏阿细有点迟疑:“……我挺忙的。”
“一点时间都没有吗?”
“这段时间课很多,作业也很多。”
“课多……我也要上课啊,也没那么忙吧?总会有空的啊。”
她苦笑:“你上课?你还好意思?”
江垣想了半天,“那这样吧,我从今天开始去上课,上一个礼拜,你要是觉得我有诚意的话,就挤出一点点时间给我。我要的话不多,但是你愿意听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苏阿细没听明白这无聊的交易规则对她来有什么意义,她还没接话,江垣已经等不及替她回答了,“你不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轻笑一下,挥挥手:“那我走了,拜拜。”
苏阿细没把他的话放心上,回去一心一意地吸猫。
一个星期以后,降温到零下,江垣把一周的出勤记录放在她桌上,“今晚八点半,我在自习教室等你。”
苏阿细盯着这张纸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问了句,“什么?是要开会吗?”
江垣:“嗯……对。”
“哪间教室啊?”
“412。”
苏阿细:“412不是没灯吗?灯坏了怎么开会?”
“没灯怎么了?不要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她翻了个大白眼:“……不去。”
“之前都好了,你怎么又反悔?”
“你花招最多。”
“你去不去我都会等的。”
“那你等吧,反正我不去。”苏阿细完,抱着课本离开了。
那天她没去就真的没去。
躺在房间里,旁边的柳惠心泡完脚滚进被窝里搂着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苏阿细躺在床沿,感受到柳惠心睡得四仰八叉,她却丝毫没有睡意。
江垣不会真的再等她吧?
按理来,她了她不去,也不是开玩笑的口气,他不至于听不出来。可是……可是他是江垣,意气用事起来比谁都一根筋。
屋外零下,苏阿细轻手轻脚地起了床,穿得很厚实,往学校赶。她通常不会在晚上十点之后一个人车,因为不安全。但是这次不知道怎么脑袋发热,为了一个五成的可能性就这么豁出去了。
走廊上,随着苏阿细的步子,头顶亮起来几盏微弱的感应灯,她往最里面的教室走,走得不疾不徐,一直到看到412门口,江垣蹲在那里,她停下了脚步。
他蹲着,没什么大的动作,趴在膝盖上,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圈。
棉服的帽子盖在头上,毛毛轻轻摆。
苏阿细拧了一下眉,喊他一声。
江垣立马一个激灵站起来了。
她语气带着嗔怪:“你在干嘛?我都了我不来了你干嘛还等啊??傻不傻?”
他突然放松地笑了笑:“你这不是来了吗?”
苏阿细确实有一点生气了,气得心里还有点难过,“以后别这样了……”她瞄过去一眼,“你要跟我什么啊?”
江垣憋了半天,吐出两个字:“冷吗?”
苏阿细:“我不冷。”
他迈着碎步靠近她,苏阿细双手插在羊角扣大衣的口袋里,江垣整了一下围巾,走到离她半米远的地方,低下了头。
他搔搔头发,忸怩了好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喊了她一声:“苏阿细同学。”
“嗯。”
“我们和好吧。”
“……”
苏阿细沉默半晌,要求他:“你再一遍。”
“我们和好吧!”
她吸了吸鼻子,转身离开。
江垣跟上:“和好!”
苏阿细:“很晚了,别这么聒噪。”
“我不聒噪,你别走,我现在有点冷。”
“冷就回去睡觉。”
江垣停下脚步,“冷得走不了路了。”
“啊?”
他伸手把她拉进怀里:“要抱抱。”
“……”
“老婆,你还在生我气吗?”江垣的耳朵冷冰冰,贴着她的脸颊,他轻声,“就算你看不到我在长大,你也应该看到我有多爱你。”
这声老婆叫得苏阿细心情特别复杂,复杂到她没有力气去抵抗。
江垣抱了她一会儿,放开了,看着她:“冬天这么冷,你不在我身边,我一个人怎么熬过去?”
见苏阿细仍然没有应承,他又:“你就忍心看着这么一条鲜活的生命在寒风中饱受摧残吗?”
“……”
“……天哪,你忍心!”
“别聒噪。”
江垣委屈地鼓起了腮帮子。
过了会儿,苏阿细也抬头看着他:“你给我一个保证吧。”
“我保证我会对你好。”
“你现在这样,我也不知道能相信你什么。”
“每一件事。”江垣眼神炙热,“你要相信,我可以为你做每一件事。”
苏阿细不想听他那么多话,她站到旁边去思考了很久,回头问江垣的第一句话是:“你真的很冷吗?”
他点头如捣蒜。
苏阿细两只手捂住他的耳朵,是真的很凉,“我不是让你多穿点衣服吗?”
“穿了,在这儿待久了就冷了。”
她把衣服解开,把贴在腹的两个暖宝宝取出来,放在江垣脸上,给他暖了暖,“好点没?”
“嗯。”
“那赶紧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
江垣没话,也没走,只是握住她停留在他脸上的手。
苏阿细在夜色里红了脸。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在他面前紧张什么。
即使预感到他要吻她了,也只是有点害羞,有点紧张,并不是抵触,不想逃避。
感受到江垣的轻吻落在唇上,苏阿细闭上了眼睛。
***
平安夜那天,江垣约苏阿细坐摩天轮。
他每次把她送到区门口都没有上去过,就站在楼下等她。
女孩子出个门速度不稳定,江垣在玻璃窗外面照镜子,弄弄头发。
苏阿细下了电梯,远远地看到他,穿了一件长长的黑色棉服。
江垣虽然身上没什么肉,但是骨架长得还是很标准很匀称的,所以也算属于身材好的那一类男生,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就是传中的衣服架子。
她走过去,夸了一句:“今天穿的很帅。”
江垣双手捂脸:“害羞。”
苏阿细平静地走开,“……当我没吧。”
下了公交往中央公园走,苏阿细一路手插在口袋里,江垣稍带暗示性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奇怪地看过去一眼,他老实了,一会儿,又拉她衣袖,苏阿细:“你干什么?”
江垣:“牵手。”
她把手拿出来,给他牵,刚刚碰到,又缩回去:“不牵了,你手太冷了。”
他抿唇:“……好吧。”
苏阿细瞄一眼:“你什么表情?我欺负你了?”
江垣摇头:“没有没有,是我不乖。”
“服了你了,过来。”
苏阿细生硬地把他的手拽过去,给他搓了搓,放在自己手心捂着。
因为过节,节日气氛很浓,摩天轮下面排队的人很多,瞄过去一圈,周围都是情侣,路边有几个社会男士的目光落在苏阿细身上。
江垣突然把她的脑袋按在怀里,用大衣裹住整个人。
苏阿细快被他闷死了:“你干嘛啊。”
江垣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声地,“嘘……他们太坏了,我要把我的宝宝收起来。”
她埋着头,一脸拿你没办法的笑容。
摩天轮晃悠到了最高处。
“江垣你看……”苏阿细突然喊了他一声。
他顺着她的目光往窗户外面看。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街道上,湖面上,圣诞树上,行人的头发上。
她笑着,“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