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深渊之下(二)
在无数个深夜,只能这样躺在床榻上,面对着墙壁,一笔一划的刻下这三个字,却又不能让它公之于众,只能用帷幔将它遮挡起来,他是否在刻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有一丝一毫的解脱,或者再看向遮挡住它的暗红色帷幔时,有过一瞬的欢喜?
不可而知,他不是这个人,无法设身处地的去想象他当时的处境,甚至无法猜到,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个案子查到现在,似乎什么都没有搞明白,随着发现的东西越多,谜团也越滚越大,事到如今,存在于他们心里的,只有越结越紧实的疙瘩,没有丝毫的松懈。
雷清远一开始心里认定了这个地方是翠翠待过的地方,毕竟桌子上的首饰,柜子里翠色的衣裳,和那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可现在看来,又似乎不是,也有可能这间密室,经历了无数个主人,每一个人都是它的过客,他们也许是因为同一个原因到了这里,也许是不同原因,不管如何,这间密室见证了这些人的秘密,和深夜的恐惧与无助。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不是我”究竟代表着什么?
雷清远恍然想起在水潭另一面所见到的那个和翠翠一模一样的女孩,是她么?这二者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地面上
笑笑一直盯着地面上那根麻绳,它只要动一下,她就要反射性的站起来趴到洞口去唤几声,一开始众人也跟着紧张,后来也就习惯了,绳子微微的动作,那明雷清远他们在走动,并没有危险,什么时候彻底不动了,反而更为可疑。
这会儿不知道底下两个人又做了什么,绳子又开始往下滑。
何闲故眯着一只眼见笑笑又要大题做,赶紧将人拉住,就:“别激动别激动。”
笑笑脸一红,瞪了他一眼,坐回去,就道:“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们,那个几个孩子和兰生,到底怎么了?”
何闲故眼神一滞,想了想,觉得其实告诉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可是出来与案件也没什么关系,了还不如不,他口渴了,一话又要费口水
“喏,喝水。”
福生将腰间的水袋解下来递给他,眨巴眨巴眼:“够不够,不够我还有!”
何闲故认命的点了点头,拔开塞子喝了一口,扔给他:“够了!”
周围的衙役和雷家的家丁一听他又要讲故事,便也凑了过来,一个更过分,还从兜里掏出一把花生米,给身边的人挨个分了分,就:“大人,拿出你听书的本事来!”
何闲故白了他一眼,伸将他的花生米全部截胡,嘎嘣嘎嘣嚼了两口,就开始往下续。
且那日,他见这四人匆匆忙忙回了家,面色似乎不太好看,他心里担忧的很,随着他爹散步回来,趁着他爹上茅房的功夫,跑到隔壁邻居家,敲了敲门:“胡大娘!胡大娘!三哥回来了么?”
开门的是个胖大婶,生的白白的面皮,看起来像个媒婆,她确实也是媒的,低头将何闲故打量了两眼,就:“回了。”
何闲故大就害怕这种长得很胖的人,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太瘦了,就往后退了两步,声:“胡,胡大娘,我我刚才看见三哥好像不太舒服,想问问他,他没事儿吧?”
胡大娘没来记得跟他话,他就听到自己家茅房一响,他爹走了出来,扯着嗓子就喊:“何闲故,背到哪了?”
何闲故当即精神一抖擞,赶紧一拍屁股,拔腿跑了回去。
那胡大娘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话,回身关上了房门。
“后来我被我爹关在家关了整整一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何闲故无限唏嘘的道:“我那时候啊,就是个书呆子,整天就想着读书,背书,练字,可那件事,也就真的成了我的心病,后来每每想起,都觉得心里落寞的很。”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他再一次见到了三哥,三哥还是以前的样子,跟着他娘给人家媒,当个“善财童子”,后来那几个男孩子他也见过几次,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的地方,见了他依然乐呵呵的打招呼,有时候还会喊他去后山溪里摸鱼。
可是,何闲故慢慢发现了一件事,他再也没有见过兰生
直到有一天,他娘让他进去村东头的老纪豆腐铺里买豆腐,他拿着铜板一路走过去,最后在第一次见到兰生的那个大门前停下,他抬起头,看到了旁边在墙上开出来的那个窗子上,一个木头的牌匾,上面写着“老纪豆腐铺”。
他敲了敲窗板,里面有个老头打开,探出头看了他一眼:“买豆腐?”
何闲故点点头,将他娘给他的铜板全放到石板上,就:“要这些钱的。”
老头就收了钱,进去给他打豆腐,递给他时,何闲故趁问了句:“爷爷,你认不认识一个黑黢黢的丫头?”
老头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许是被他这个形容姑娘的词而给惊到了,眉心皱起一道竖线。
何闲故赶紧改口:“一个姑娘,胖胖的,黑黑的,她叫什么我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她,她就在这里坐着。”
老头神色一变,就:“你兰生?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何闲故见他往屋里走,赶紧扒住窗板,问道:“那她去了哪里?”
“不知道,不会回来了。”
何闲故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天真的问道:“她是和她父母一起走的么?”
“不是,她自己。”
何闲故明白了,兰生去亲戚家了,就像她姐姐去外祖母家一样,她也去了。
于是从那之后,何闲故心里的结就打开了。
直到一年以后,镇子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让他意识到,兰生没有去亲戚家,也没有去外面,她只是不会回来了,而没有离开。
村子里开始有人失踪,找不到线索,连县太爷没有办法,最后有人在城隍庙后面的断崖里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往日里人人信仰的城隍庙,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成了所有人避之不及的所在,便就此落寞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