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XX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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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81-

    医院,见证着人间的悲欢病苦, 从来都不是一个令人愉悦的地方。

    深冬的晚上, 即使暖气开放, 温度调得适宜,可身处其中的人, 总能感到一种透入骨头的寒凉。

    “医生你急救措施得当,”向宇拍拍卫修的肩, 安慰道, “别太担心了, 梅姐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卫修不话,低垂着头,石雕一般, 定定地看着地板上的一点, 又像是没有焦距, 只余一片虚无。

    “——怎、怎么回事?我姐呢?”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在走廊中隐有回声。汤梓昊人还没到身边,就急吼吼地问了起来,“她怎么样?怎么会突然晕倒?”

    体能极佳的他, 竟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可见惊惶慌乱。

    他通过几个周家的辈,结识了一些英国当地的橄榄球专业球员, 今晚去参加俱乐部的跨年活动了。哪知道才离开了几个时,就接到周宅管家的电话,他姐送医院急救了?!

    得不到回答, 汤梓昊更急了,“姐夫?——”

    他猛地顿住。

    他看到姐夫终于抬起了头,在他的眼底,蕴着一片血红,慑得人心惊肉跳。

    “她不会有事的。”卫修重又低下头。紧攥着的拳头,手心被吊坠硌得发疼,他却像感觉不到一样,攥得更紧了。

    等待的时间,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拖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汤梓昊被向宇拉到一边,简单讲述了一番来龙去脉。

    “——蛇?!”汤梓昊瞪着他,“向宓呢?”

    “亚当已经扁了,被三哥一脚……宓宓,呃,”向宇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混乱,“宓宓好像还在家里?……哎老弟,你干嘛去?”

    汤梓昊盯着向宇拉住自己的手,少年略带稚气的脸庞上满是阴霾,“不弄死她,还留着她跨年吗?”

    “哎你……”

    向宇正要解释,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变了变,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

    “喂,斯图亚特,宓宓呢?”他倒吸一口气,“——被带走了?被谁带走了?”

    对方又了几句,他挂上电话时,面上闪过各种复杂神色,最终一咬牙,走到卫修身前。

    “三哥……你、你把宓宓带到哪里去了?”

    没有得到回答。

    向宇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刚才事发突然,他追在向宓身后,也上了楼。瞥见地板上那条脑袋扁成一片的“亚当”,和正做急救的卫修,他立刻看向向宓。

    向宓捂着嘴巴,一脸惊惶地缩在一边,感受到他的目光,辩解道,“我不知道亚当怎么会醒了!我每天都查看几遍状况,它都好好儿的睡着——刚才发现它不在,我马上就出来找了!”

    她的视线扫过一动不动的亚当,眸中闪过一抹痛色,“我养了它五年了,它很乖的,没有毒,也从来不攻击人……我不知道梅姐姐会这么害怕它啊……”

    所幸为了年事已高的周瑾,周宅里常驻着家庭医生,而急救车也很快呼啸着到来。

    没人再顾得上向宓,直到现在。

    向宇看了一眼急救室紧闭着的门,张了张口,又闭上。

    尽管他觉得,这应该只是一场意外,可在这个关头上,他不敢为向宓情。他怕了,只会让她下场更惨。

    走廊的这一端,一片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住了。

    周艺夫妇去参加跨年音乐会,直到音乐会结束,开手机,才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正好听见医生在向卫修解释。

    “是心率过速引发的惊厥,目前体征已经稳定了,只是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做几项更全面的检查……”

    卫修根本顾不上跟舅舅招呼,征得医生的许可,几乎是一阵风一样冲到了病床前。

    对上那双清亮澄澈的眼眸,他像是一直强提着的那口气蓦地被抽空,一下子瘫坐在床前。

    “你吓死我了……宝贝你真的吓死我了……”他声音哽咽,不住地亲吻着她的手。

    眼泪滴落在手背上,是温热的。

    梅衫衫神智还有些迷蒙,心口的钝痛并未完全散去,又像是被他的泪水灼痛,忍不住轻喘了一下。

    卫修立刻抬头,红着眼睛,紧张道,“怎么了?宝贝怎么了?”

    “我没事,”梅衫衫轻笑,摸摸他还带着泪痕的脸,“倒是我的大卫宝宝,怎么又哭了?”

    卫修熟门熟路,把脸往她柔软的胸口一埋,闷闷道,“胡!没哭!”

    其他人早已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只剩汤梓昊还杵在门口,隔空接收到姐姐的眼神,也不情不愿地退出去了。

    周艺夫妇问清楚事情的经过,沉默不语。

    这桩意外,实在太意外了。

    向澜毕竟担心侄女,“那阿修也不能就这么把人给带走了啊?到底弄到哪里去了?他想干什么?”

    “阿修他……”周艺也不出外甥有分寸之类的话。

    这好在是衫衫人没事,要是有点什么不好……

    怕是要去泰晤士河底捞向宓了。

    “还是先跟妈一声吧,”周艺道,“妈也很担心,要不是我劝阻,她都要亲自来医院了。宓宓的事情……宓宓的事情,也先请示她一下吧。”

    要这世上还有谁,能管得住这个无法无天的子,那除了衫衫,可能也只有周瑾了。

    ……

    窗外,伦敦眼犹如一个巨大的光环,将泰晤士河映照得如梦如幻。伴随着砰砰的爆裂声,天际被绚烂的烟花点亮,姹紫嫣红,异彩纷呈。

    这是一个不眠夜——人们欢呼着,雀跃着,准备送走这一年,迎来新一年的新希望。

    这一切热闹,都与卫修无关。他只愿守在床边,握着梅衫衫温热的手,才能心安。

    她睡得不算安稳,心率图表如同过山车一样,几次惊悸着醒来,在卫修的安抚下才再次睡去。拂晓时分,又忽然发起了热。

    她的肌肤滚烫,脸烧得通红,眉头不安地蹙着,呼吸短促,就连呼出的气都烫得灼人。

    卫修被几个护士强拉到一边,看着医生正要用药,又被急匆匆赶来的一个护士断,跟他了几句什么。

    医生手顿住,皱起了眉头。

    “这位病人的家属呢?”

    “我是她未婚夫!”

    “我是她弟弟!”

    两道回答同时响起,医生来回看看他们俩,觉得这两个东方人……怎么看着好像都没成年的样子?

    不过这个既然是未婚夫,医生决定跟成年人谈。

    “刚刚出来的血液化验结果显示,这位女士受孕一周……”

    卫修倏然张大了眼睛,险些没听清医生后面的话。

    “……这很幸运,我得,一周差不多是能检测出受孕的最早时间,这让我们能及时调整治疗方案,避开孕妇禁忌的药物。建议尽量采用物理降温……”

    “会有危险吗?”卫修的目光凝视着病床上的人,眉心蹙成一团,“她看起来那么难受……”

    医生解释:“病人曾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抵抗力低下,有一定几率会并发感染性心内膜炎。我们会持续观察,最严重的情况,可能会需要再次手术。”

    这是医院在新的一年,检查出来的第一个新生命,然而孩子年轻的父亲,显然来不及体会初为人父的喜悦。医生不禁有些同情。

    汤梓昊毕竟年纪阅历尚浅,一下子六神无主,下意识看向姐夫。

    卫修的身体晃了晃,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救她。如果……不用管别的,一定要救她。”

    “我们会尽力确保母子平安……”

    医生话到一半,被他的眸中不见底的黑沉慑住。

    “我救她,”卫修的声音很轻,像是虚浮在真空中,“我要她平安,别的,都是次要的。”

    医生默了默。

    “我们会尽力。”他。

    ***

    上午,周伯风尘仆仆地赶到。

    加勒比海的阳光下,他明显黑了几个色号。任谁在度假半途被急召,都不会太乐意,只是他一来习惯了处理突发危机,二来也是真切地为卫修和梅衫衫担忧,二话不地立刻赶了回来。

    卫修待在医院里,半步不肯离开。周伯和他了几句话,又被周瑾叫了过去。

    周艺夫妇和向宇也在。

    周瑾面色凝重,周艺的表情与母亲如出一辙,而他身旁的向澜,更是格外不安。

    至于向宇……向少爷顺风顺水的人生,从来没面对过如此严重的危机,已然是过载当机了。

    家里即将多出一个新生命,还是早逝的周芷的后代,放在任何时候,都值得全家欢欣鼓舞。

    可孩子的母亲却在周宅出了事,情况未卜。是意外,还是人为?

    可以肯定的是,不论是哪一样,以卫修对梅衫衫的重视,他都不会放过向宓——不,他其实已经动手了,向宓至今下落不明。

    沉默半晌,周瑾终于开口。

    “那孩子信任你,”她对周伯道,“你稍微劝他一二,报复的方式有很多,不要以自己的前途为代价。”

    “——妈!”

    向澜惊呼出声。

    合着老太太的意思,是阿修拿向宓出气没关系,只要别把人给弄死了?!

    “我想,这事也不是宓宓故意的,蛇毕竟是畜生,哪能控制那么好?她发现不对,也没有藏着掖着,不是马上去找,还求助了吗?做坏事的人,哪能那么坦荡?”

    她急急辩解,“宓宓是我从看着长大的,我二哥家家教严格,他和二嫂都是柔善人,宓宓不可能是那种恶毒的孩子……”

    周瑾嗤了一声,“好竹出歹笋的例子,还少了吗?”

    她的一双利眼看向向澜,看得她浑身一凛。

    “蛇是畜生,怨不得蛇,那人也是畜生吗?”

    “她不知道那个赵树元会丧心病狂,想把衫衫的心血毁于一旦;她也不知道,那条蛇会窜进阿修的房间,差点要了衫衫的命。”

    她再问:“她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她还活着干嘛?吃白饭吗?”

    向澜想,您就是偏心女儿,也偏心这个幼年失祜的外孙,不分青红皂白,什么都为他兜着。

    然而周瑾威严的气场,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嗫嗫半晌,只能弱声抗议,“可是没有证据,就给人定罪……”

    “证据的话,”周伯插话,“少爷已经在让人搜查周宅上下了。当然,如果您担心少爷栽赃,周女士也派了人手,您要是实在不放心,也可以派个人去盯着。”

    他看着向澜,礼貌地微笑,“没有不留破绽的罪行,是意外还是人为,总能查个水落石出。”

    向澜还想争辩,“可是查清楚之前,总得把宓宓放回来吧?不然我二哥二嫂那边……”

    周瑾直接道:“那你跟阿修去吧。人在他手里,我又放不了,你跟我争有什么用?”

    活了快有一个世纪了,什么样的魑魅魍魉,她没见过?

    像向宓这样,以阳光坦荡伪装恶意,自以为不留把柄,这种伎俩,她还不放在眼里。

    ……

    亲情面子,活在这世间上,人人都有诸多顾忌,瞻前顾后,在没有铁证之前,不敢贸然行动,即便手握铁证,也往往为了顾全大局,而后退一步。

    然而这“人人”里,不包括卫修。

    卫三少骄纵跋扈的名声,不是白来的。他从来都不知道“顾忌”二字该怎么写,在涉及到梅衫衫的事情上,更是半分情面都不会讲。

    “她把那条蛇带进了周宅,”他看着向澜,“我不管她是什么意图、有没有意图,她吓着我的衫衫了,她就得付出代价。就算是十倍,百倍,她也弥补不了衫衫遭受的痛苦。”

    向澜铩羽而归,气得跟周艺抱怨,这个外甥算是白疼了。

    周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如果是你怀着孕,受了惊吓,险些一尸两命……任何相关的人,我都想活剐了,也难消心头之恨。”

    丈夫素来温和,鲜少流露出这样的狠厉。向澜心惊肉跳之余,又奇异地仿佛有些懂了卫修的心态。

    ……

    到了次日凌,梅衫衫的发热总算降了下来。

    短短一日,卫修就像是瘦了一圈,眼底黑沉,光洁的下巴上也长出了杂乱的短茬。包括汤梓昊在内的任何人想要替班,他都不肯,只固执地守在床边。

    衫衫每次醒来,睁开眼睛,目光仍迷蒙着,都会下意识地搜寻他的身影,在看到他时,明显安定不少。他怕她看不到他,会着急发慌。

    物理降温,要持续地擦身换衣,他也不假手他人,从一开始的笨拙,到现在已经能熟练地照顾她。

    梅衫衫心疼地摸了摸他的下巴,嗓音嘶哑得厉害。

    “我家卫鸭,怎么一夜之间长大了?很有落魄艺术家的气质了……”

    卫修同样嘶哑着声音,故意用胡茬蹭了蹭她,“我本来就很大!”

    梅衫衫笑,想躲,又没力气,只能声抱怨,“好扎……”

    她面色苍白,唇瓣也失去了血色,铺陈满枕的乌黑发丝的映衬下,愈发楚楚可怜。卫修在她身边侧躺下,抱住她。

    “衫衫……”

    她的体温终于不再灼人,而是人体独有的怡人温暖,格外让人眷恋。他倦意上头,眼皮如有千斤重,含糊地喃喃,“我们要有宝宝了……”

    “嗯?”

    梅衫衫愣了愣,方才想起自己昏昏沉沉时,好像是听医生这样过。只是她脑中像是有浓雾翻搅,迟滞的思维无法处理这个惊人的信息。

    “天哪!卫静静,”她摸了摸自己的腹,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喜,“你还挺牛的嘛!不声不响的,居然一次就中奖了?哎呀,我们家除了大卫宝宝,又要多一个宝宝了……”

    揶揄没有得到回应,胸前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低头一看,他靠在她胸口上,已然合眼睡着了。

    她抚过他眼底的黑青,怜惜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我会快点好起来的,我们一定会有个健康漂亮的宝宝,最好跟爸爸一样漂亮……”

    ***

    到了第三天,伯爵夫人终于听到了风声,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丧母之痛的击下,她形容消瘦,好容易找到的侄女又出了事,她更是出离愤怒。

    “到底在搞什么鬼?”她当着周家人的面,激动道,“依我看,你出院后就到我的庄园来休养吧!那边空气好,扫得干干净净,不会有蛇,连只苍蝇都不会放进来!”

    那只“苍蝇”,显然意有所指。这是在抗议,周家没有照顾好她的侄女。

    众人对伯爵夫人的印象,大抵是冲动急性子,饱受焦虑症的困扰,令她甚至略显得有些神经质。只是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伶牙俐齿,言辞带刺的一面。

    卫修:“姑姑你别急,有苍蝇,拍死就是了。重要的是衫衫的身体——哦对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衫衫怀孕了。”

    “我的上帝!”

    伯爵夫人捂住嘴巴,眸中满是狂喜,“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多久了?……噢!”

    见梅衫衫面露羞涩,她反应过来,面上闪过一丝揶揄,“好吧,我问的太多了。”

    梅衫衫更是窘得满面通红。

    时间太短,知道了多久……就可以推测出她和卫修的私密生活了啊!

    伯爵夫人扫了眼梅衫衫的无名指,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人,那颗蓝钻,不论大,还是色彩,都是世间难寻的。

    戒指的好坏虽然不代表一切,但能看得出,挑戒指的人是否有用心。卫修的这份用心,她再清楚不过地看到了。

    她又和梅衫衫聊了几句,这才起身告辞。

    母亲的逝去固然令人伤心,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将为此深深悲痛。然而,孕育中的新生命,是新生的希望,代表着未来无限的可能。

    她将满怀期待,等待这个生命的降生。

    伯爵夫人走后,梅衫衫见卫修若有所思,问他,“怎么了?”

    “我在想一个问题,”卫修一脸严肃,“姑姑、老公、弟弟、宝宝,哪个跟你没有血缘关系?”

    “老公啊。”梅衫衫不假思索。

    卫修笑逐颜开,答应道,“哎!老婆。”

    “……”

    梅衫衫这才反应过来,嗔了他一眼,“老公。”

    卫修:“……”

    恼羞成怒地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记,“不许带个‘’字!”

    ***

    梅衫衫惜命,一向作息规律,注重养生。她的认真自律得到了回报,托她身体状况还不错的福,这一回总算有惊无险。

    卫修专门请来的产科专家检查后,确认胎儿状况良好。

    “……只是还要多注意,一定要定期做孕期检查,感觉到任何异样的状况,一定要尽快咨询医生。”

    梅衫衫总算舒了一口气,卫修也如蒙大赦。

    情况危急时,他只想保全梅衫衫,但是,这是两人的第一个孩子,是他们的爱情孕育的结晶,他又何曾忍心放弃?

    万幸上天垂怜,让他所珍视的都得以平安。

    ……

    梅衫衫出院后,参加完祖母的葬礼,才和卫修一起回国。

    明明离开了A城不到一个月,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就连呼吸到的空气,都透着一股陌生的新奇。

    “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就变成了三个,”她感慨,“人生,真是神奇啊。”

    卫修笑的得意,“那得多亏了谁?”

    “当然是多亏了我啊!”梅衫衫一昂下巴,“那第三个人,可揣在我的肚子里呢!难道不是我的功劳吗?”

    卫修不敢不是。

    可究竟想要表功:“我也出力了的!”

    梅衫衫扑哧笑了出来。

    “好好好,也多亏了我们卫鸭,”她刮刮他的下巴,“鸭鸭,顶呱呱。”

    “……喂!”卫修瞪她,“当着宝宝的面,他爸爸不要面子的啊?”

    梅衫衫抚着腹,低头煞有介事,“宝宝,你要记好,爸爸最爱面子了,以后要多多地给他面子哦……”

    卫修的抗议声中,周伯指挥着随从,将从英国带回来的大包包分门别类,归置好。

    梅姐一句也没有过问过向宓。

    这是一种信心,她相信,不需她过问,卫修一定不会放过伤害过她的人。

    事实上,卫修也的确没有放过她。

    周伯接到的消息,那位向姐已经申请了休学,正在接受心理辅导。

    这也可以理解。任何人,哪怕再喜欢那种冷血动物,与那么多条——当然,都跟她的亚当一样,没有毒,也没有攻击性——一起生活了十天,都免不了要心理崩溃。

    周宅进行过地毯式搜查,在向宓的房间里,找到了碎肉屑的痕迹。这明,那条蛇在那天之前,就已经醒来,还进食过。

    他调来几只警犬,四处嗅过后,发现通风管道中,也有碎肉屑。

    有人以此为引诱,引导着蛇,顺着四通八达的通风管道,爬到了卫修和梅衫衫的房间里。

    向宓当是以为,顾忌着亲戚颜面,更是因着对周瑾的敬重,怎么也不会有人敢大肆搜查周宅。她想不到的是,卫修第一时间,就不由分,让人把她裹挟走了,根本没有给她清理证据的时间。

    明晃晃的证据面前,向澜也不能再什么了。

    然而,面对精神崩溃的女儿,向宓的父母,却不肯善罢甘休。他们逼着周瑾和卫修,一定要讨个法。

    周瑾直接拿起电话,报了警。

    向宓的父母傻眼了。

    周瑾能提供给警察,向宓处心积虑,谋杀未遂——至少是伤害的证据,然而向宓毫发无伤,她的骇人遭遇,除了她自己的话外,他们没有任何证据。

    两家的关系,基本算是宣告决裂。

    但周瑾不甚在意。这种人,就像潜伏在身边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她咬一口,还是早日远离的好。能养出这样的孩子,这父母也是糊涂的。

    卫修就更不在意了。

    “咽不下这口气,欢迎来报复,”他直接对向宓的父母放话,“我就在这里,随时奉陪。”

    想到这里,周伯摇了摇头。

    冲冠一怒为红颜,果然还是年轻人啊。

    ***

    三月三日,还不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可是在A城,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仿佛提前让盎然春意笼罩了全城。

    A城植物园,被布置成了奇幻想象中才能见到的仙境。葱葱绿植掩映着座椅、秋千,各色花朵争奇斗艳,最中间的花朵拱门后,搭起了一座玻璃暖房,仿佛冰雪宫殿一般。

    清灵动人的新娘,披着头纱,缓步走在洒满花瓣的地毯铺就的径上,仿佛从林中走出的精灵,踏着缥缈仙气而来,不似人间凡物。

    等在拱门前的新郎,漂亮的桃花眼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的新娘,一瞬也不离。

    当他终于牵到她的手,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无论是谁,都只能赞叹一句,这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

    这场唯美的婚礼,被世人津津乐道了许久。从英国远道而来的格拉夫顿伯爵夫妇,竟然是新娘的姑姑姑父,更是让许多人跌破了眼镜。

    偶尔会有人提起新娘的前一段婚姻,翻出上一次婚礼那少得可怜的照片,无需对比,这显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梅姐出书吧,教教我们,怎么越嫁越好?我也想要卫少这样的老公嗷”

    “首先,你要长得美……”

    “我不同意!我不相信卫少只看脸,你们别忘了,梅姐的画廊上回在双年展的展览有多震撼?在国际上也给咱们A城挣脸了啊!”

    “对啊对啊!我听,她旗下的几个艺术家要在大英博物馆举办展览了?”

    “是的,这还是第一次呢!A4Art报道了的~”

    “咦?A4Art不是郑影后的走狗吗?好像在诉讼文件里看到过?”

    “你孤陋寡闻啦!这个账号独立了,现在是那个叫曹灿的主笔在运营了,内容倒是越做越好了。”

    “起来……郑影后那官司怎么样了?”

    “好像还在审理,要等她儿子杀人案的判决先下来吧?”

    “啧啧,真是蛇鼠一窝!最好把牢底蹲穿!”

    ……

    卫永德坐着轮椅,也来参加了婚礼。

    仪式后,他找到卫修。

    “你父亲……他想见见你,你有空的话,能去看看他吗?”

    他如同卫修所料想的一样,将坠马事件掩盖了过去,甚至不算向卫永言提起。看到中风偏瘫在床的弟弟颓唐的样子,他更不忍追究。

    只是,以卫永言对兄长的了解,他哪里会想不到,兄长敏锐精明,肯定能察觉是他动的手脚?

    兄长能原谅他,他却更加郁郁,身体每况愈下,让卫永德焦心不已。

    出乎他的意料,卫修同意了。

    卫永德端详着卫修的脸色,转念一想,心情却更加沉重了——

    如此轻易的答应,不是原谅,而是浑不在意啊。

    如果,刚回国时,这孩子在面对他们,尤其是面对卫永言的时候,还会有无法掩饰的戾气,那么现在,他是全然平静的。

    他牵着身边新娘的手,神情一片平和。

    他已经有了携手共度一生的人,组建起新的家庭,很快还会迎来自己的孩子。过去的一切种种,都已翻篇,在他的心中,再引不起半分波澜。

    他们这些“亲人”,于他而言,只是无需在意的陌路人了。

    而在卫氏,卫修并没有如卫永德以为的那样,独揽大权。他不仅没把卫依卫佑姐弟赶出去,反而大力放权,让他们共担重任。

    管理卫氏这样的庞然大物,耗心费力,独霸着权利不放,事事都要亲自过问,那他哪来的时间去黏着老婆?

    反正卫依卫佑能力都不赖,他只要保留最终决策权,劳役起堂姐堂兄来,他可丝毫不会手软。

    既然姓卫,就得一起扛起这个担子。扛得好,自然能得到与能力相匹配的地位。

    ***

    春去夏来。

    梅衫衫的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按照医生的指示,她每日在卫修的陪同下,适量地散步。

    紫玉苑的住户,已经习惯了见到这对形影不离的夫妻,在月色下手拖着手,漫步聊天。

    他们结婚的时候,还有人感慨,卫少才这么年轻,不定就是女方怀上了,挟着肚子逼婚,不然的话,这圈里的二世祖们,哪个不是在外面玩得不亦乐乎,不到三十往上不考虑结婚,结了婚可能还要各玩各的?

    这么早就急吼吼结婚,根本不科学嘛。

    可时间久了,见多了他对妻子的珍视体贴,大家都不得不承认,这不可能是被逼婚的,他分明甘之如饴啊!

    不少男士们想到卫修,都恨得牙痒痒。

    原因无他——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试问谁喜欢被女友、老婆唠叨,问他怎么不能看看人家卫少怎么宠老婆的,好好学着点儿?

    “哇,瞧瞧这个,”梅衫衫看着屏幕,念道,“《嫁人就嫁卫少这样的:宠妻狂魔的十个特征,你的那个他有吗?》……哦,还有这个,《大叔?暖男?统统走开!现在流行奶狗,不懂的看看卫少就明白了》……”

    卫修没好气地合上她的平板,“这都什么跟什么?”

    梅衫衫靠在他身上笑,又在他颈侧身上一通乱嗅。

    他的身上,依然是那股带着淡淡青柠香气的清新味道,她特别喜欢,埋在他胸口,深深呼吸。

    “嗯,我闻闻……没有奶味啊?为什么是奶狗?”她闷笑,“起码也应该是奶鸭啊……啊,‘奶鸭’,听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奶鸭是什么鬼!”

    卫修把她挖起来,眯着眼眸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俯首,咬住峰峦顶上的果子,在她的惊颤和轻喘中,得意地含糊道,“奶……”

    “你闭嘴!”梅衫衫羞恼地按住他的头。

    孕期中,这处令他爱不释手的娇嫩又涨大了一些。卫修低低地闷笑,醇厚的笑声闷在她胸口,别有几分磁性的暧昧。

    “老婆,”他撒娇,“我好想你……”

    怎么个想法,他不必明,梅衫衫也懂了。

    她在孕期中,他根本不敢造次,哪怕出了危险的头三个月,也只在实在憋得难受时,草草地来一回,不能纵情。

    血气方刚的年纪,硬生生忍着,梅衫衫肯定是心疼他的。

    “其实,”她咬了咬唇,“不那个,也还是有别的方式……”

    卫修盯着她嫣红饱满的唇瓣,倒吸一口气。

    “老婆,不要这样暗示我,”光是想象那个画面,他的呼吸已经急促起来了,眸色黑沉,“我会当真的。”

    “当真就当真嘛,谁怕谁啊?”

    梅衫衫一横心,拉着他上了楼。

    ……

    邓嫂准备好了晚餐,却迟迟不见人下来。想上去叫,又被周伯拦住。

    她急了,“到饭点了,衫衫饿不得,要按时吃饭的!”

    周伯欲言又止,“呃……”

    “呃什么呃?”邓嫂不耐,“你个老爷子老烦的额!让开让开——”

    “他们在读书!”

    周伯斩钉截铁,“读书,最忌讳断。反正读完一章就会下来了,再等一会儿吧。”

    邓嫂咕哝着,“要吃饭了,读什么书哦……”又回了厨房。

    周伯看了眼楼上。

    少爷,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过了大半个时,“爱学习”的夫妻才姗姗来迟。

    邓嫂瞥见梅衫衫的嘴唇有些红肿,正要话,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红着一张老脸,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倒是周伯有心揶揄,“二位今天读的什么书啊,废寝忘食的?”

    梅衫衫脸颊晕着一抹嫣红,听到这个问题,茫然眨眼,“啊?”

    卫修刚刚得到了莫大的餍足,此刻气定神闲,答道,“《基督山伯爵》。”

    “唯有经历困难的人才能感受到无上的幸福,必须历经过死亡才能体味到生的快乐。幸福地生活下去吧,我心爱的孩子们,永远不要忘记,在上帝向人揭晓未来之前,人类的全部智慧就涵括在这两个词中:等待和希望。”

    他看着梅衫衫,灿星般的眸中盈满柔情,“今天作为给宝宝的胎教,读的就是这一段。”

    ——唯有始终抱持着希望,在渴望中忍耐,不放弃地追逐,他才能等来得以解渴的这一天。

    每一天,直到永远。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  赶在新年的钟声敲响之前,梅姐姐和卫鸭的故事就到这里啦!

    谢谢20845745的火箭炮,挨个么么一直追更的天使们,大家新年快乐呀~

    我们的口号是——2018!要啥有啥!人人一只卫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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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迷心窍》闷骚大灰狼x敏感白兔

    【文案】节后复工,顾氏集团女员工们的芳心碎了一地。

    顾总左手无名指,套上了一枚婚戒。

    ——哪个妖精干的?!

    自习室里,楚湉湉了个喷嚏,牵动了酸痛的腰。

    顾显大禽兽!

    *年龄差,隐婚梗

    下下本写这个:

    《蜜语》正经警花x不正经推理作家

    匿名土豪悬赏求问:以一本香艳爆火的新人作家MIYU,是哪个大神的马甲?

    颜谧发挥专长,摘走了巨额赏金。

    不久后,为查案,她敲开前男友何语的房门。

    何语似笑非笑:“我曾经发誓,谁脱了我的马甲,我就娶她。”

    谈情破案,两手抓,三条腿都要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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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我们下个坑再见~(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