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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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早起的鸟儿扑扇着翅膀,掠过树梢, 婉转歌唱, 鸣声清脆。

    清的第一缕阳光, 偷偷溜过窗帘的缝隙,拉长的灿金光芒铺洒, 仿佛给男人隽美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金粉。

    浓密的睫毛动了动,他偏头把脸埋在怀中女人的发间, 试图避开这扰人的光线。

    薄毯勾勒出紧拥着的肢体的轮廓, 光|裸的肌肤相贴, 静谧的室内,只有起伏的呼吸交闻,不出的亲密。

    时间分秒流转, 天光越来越亮, 熟睡中的两人也悠悠醒转。

    男人美玉般的面庞, 在朦胧光中,有着淡淡的光泽。女人看得喜欢,伸指轻轻描摹着,亲吻他的唇角。

    “我爱你。”她喃喃。

    男人仍闭着眼睛, 唇角高高翘起,“我也爱你。”

    “要是我早点遇到你就好了,”女人咬着唇, “可惜我已经结婚了。我老公……我老公绝对不会跟我离婚的。”

    男人眼眸微睁,又合上,手臂将她更加搂紧, “没关系。”

    “可是……可是我还有孩了。”女人为难又难过的样子。

    男人道:“那也没关系。”

    “为什么这样爱我?”女人感动地问。

    “因为……”男人唇角翘得更高,“我也结婚了。”

    “天哪!”女人惊呼。

    男人接着道,“哦对了,我也有孩子了。”

    女人张大了眼睛,“怎么这样!”

    正当此时,门上传来一阵杂乱的咚咚敲击,还有一个稚嫩的童音扯着嗓子——

    “爸,妈!该起床了!今天不是要送我去野营吗!”

    门内,卫修眨眨眼睛,蹭了蹭怀中人挺翘的鼻尖。

    “嗯……就是这样。宝贝,你愿意连同这个吵人的魔星,一起接受吗?”

    梅衫衫憋住笑,一脸为难地答应了。

    “唉,没办法。看在是我生的的份儿上,只能大一起收啦!”

    被邓嫂和周伯联手劝走的魔星坐在餐桌前,左等右等,终于等来姗姗来迟的父母。

    “妈妈!”他扯着梅衫衫的衣角,扁着嘴,“你真的不能跟我们一起去吗?”

    魔星——正经的名叫星星,大名卫宸。今年六岁的他,融合了父母的好相貌,即将从全幼儿园最可爱的宝宝,升级为全学最可爱的……宝宝。

    梅衫衫的身体不适宜顺产,在医生的建议下,孕38周的时候,剖宫产生下的他。出生后不久,做完了全面检查,确认他完全健康,她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眉眼渐渐长开一点后,人人都,他和卫修时候太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那时候,周瑾定定地凝视着曾外孙的脸,良久,起身时,梅衫衫分明看见她抹了抹眼角的泪。

    卫修肖母,她一定是想起了早逝的女儿。

    宝宝没能继承梅衫衫的瞳色,卫修固然有些遗憾,可在他肖似自己的长相中,分明也能看到梅衫衫的影子。

    这是他们的血脉相融,共同的孕育的孩子,是他们的感情的见证。如果一开始,他还因为梅衫衫在孕期中被这家伙折磨得够呛,而愤愤放话,等他出来,一定要揪住好好揍一顿,那么现在……

    他舍不得了。

    在产期将近时,梅衫衫眼见着卫修准备好了育婴师、育儿嫂、营养师……几乎是一整个团队,她还以为,他算把孩子丢给这些人照顾,自己要当甩手掌柜了。

    可儿子出生后,除了让这些人从旁指导,卫修总是和她一起,亲自照看孩子。怕她劳累,影响产后恢复,换尿不湿、擦洗之类的活计,都是他在做,她只用抱着洗得香喷喷的儿子,和他一起研究家伙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年轻恣意的大男孩,做了父亲之后,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许多,变得更加沉稳可靠了起来。

    一家三口出去散步时,他推婴儿车抱孩子的照片时而被拍到,继奶狗之后,又卷起了一股最萌奶爸风。

    梅衫衫趣他,“老公你干嘛这么勤快?我都引起众怒了,我什么都不干,连个包都不拎呢。”

    “他们懂什么?”卫修不以为然,“你做的,明明是世界上最最重要,也只有你能做的事情。”

    见她不解,他晃了晃两人紧扣着的手,“你牵着我啊!我还不比包宝贵吗?儿子也别想跟我比,哼。”

    梅衫衫止不住笑。

    “好好好,我牵牢我们家最最宝贝的大卫宝宝,你抱好卫宝宝,嗯,很完美。”

    卫家这一代,卫依卫佑都晚婚,反倒是年纪的卫修先做了父亲。

    粉妆玉琢的星星,是家中上下的宝贝疙瘩,满月、百日、周岁,全家都一致坚持大摆宴席,卫修更是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他老婆给他生了个多么伶俐可爱的儿子。就连伯爵夫妇也几次三番地专程飞过来,看望宝贝。

    出身太好,又有一堆长辈宠着,孩子免不了染上了些骄纵之气。

    只是跟他老爸一样,他谁的管都不服,只听梅衫衫的,黏起她来,也跟卫修不遑多让。

    坐在餐桌前,接过卫修递过来的温牛奶,梅衫衫看着这一大一两个男人,心口涨得满满的。

    “不行哦,”她遗憾地告诉儿子,“这个野营活动对身体素质有要求,妈妈不能参加。”

    现在的孩子多有娇惯,各种亲子野营活动也应运而生,在相对原始的环境中教授一些生存技巧,磨砺孩子们的意志。

    一直担忧儿子被惯成个纨绔的梅衫衫,给儿子报了名,却被通知,她不适合参加。

    虽然有爸爸陪着,可是有三天见不到妈妈,卫宸还是郁郁不乐,临走的时候,抱着妈妈的脖子,嘴扁啊扁的,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要不,我们不去了吧。”

    卫修这退堂鼓一敲,立刻招致妻子的瞪视。

    他委屈地回视,“我也不想跟你分开嘛……”

    早两年,卫修还偶尔出差,可现如今,除了在梅衫衫去国外办展时,他跟着顺带去卫氏当地的分公司巡视一圈,其他需要到处飞的事情,他基本全丢给了卫依卫佑。

    无人不知,昔日里以骄横跋扈闻名的卫三少,现在是十足的顾家好男人。

    梅衫衫好笑又无奈,“也就三天时间,你好好照顾星星,很快就过去了。”她贴近他的耳朵,压低嗓音,“都别胜新婚,等你们回来,我补偿你,好不好?老公,嗯?”

    最后几个字,近乎气声,温热的呼吸扑在耳畔,卫修骨头都酥了,浓黑的眸凝视着她,“你的。”

    梅衫衫轻吻他,舌尖在唇上扫过,笑着眨眨眼,“嗯,我的。”

    卫宸见惯了父母黏黏糊糊,急得凑过去,“我也要亲亲!妈妈!亲亲!”

    梅衫衫心都要化了,在他的脸上亲了又亲,才把他递给卫修。

    送走了一大一,家中像是突然空了起来,心里也空荡荡的。

    梅衫衫上楼换好衣服,去了望梅轩。

    这几年,望梅轩在国际上声名大噪。她更通过伯爵夫妇的引荐,结识了不少有名的画家、收藏家,不仅把望梅轩代理的艺术家们推向国际,更有国外艺术家来找她策展。

    丈夫儿子歪缠太久,她进门时,今天预约的客户已经在了。

    “抱歉,拉格兰奇先生,让你久等了……”

    正背身看画的高大男子转过头来,灰眸中闪过一丝惊艳。

    “美丽的女士,有迟到的特权。”他欠欠身,“路易·德·拉格兰奇,叫我路易就好。久闻梅女士的芳名,今天终于见到了。”

    拉格兰奇是享誉国际的大画家,出身法国艺术世家,生了一副俊逸多情的好相貌,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他生性浪漫多情,是公认的大众情人。

    梅衫衫想起上回听人调侃,他是“画家里最帅的大帅比,大帅比里最会画画的,会画画的大帅比里最会撩的”,不禁露出一抹笑。

    笑容转瞬即逝,却让路易的目光更热切了。

    路易计划来华开展,跳过了几家国外画廊在华的分支,直接找到了望梅轩。据他,是因为伯爵夫妇的引荐,更是因为他看过梅衫衫经手过的展览的报道和图片,十分欣赏她的眼光和品位。

    接下来的会面客套而程式化,梅衫衫大致介绍了一下国内艺术界的格局,对路易的花式恭维,只礼貌致谢,并不接茬。

    临走时,路易热情地邀请她共进午餐,也被婉拒。

    扫了眼她的左手,他问,“是因为你结婚了吗?我一向认为,好的婚姻不应当是一种束缚。像梅姐这样富有魅力的女性,享受男士们的恭维与追求,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的丈夫若是对自己有自信,就不该惧怕来自其他男性的挑战。”

    梅衫衫笑笑,“听起来,拉格兰奇先生不支持一对一的婚姻。”

    路易的灰眸中迸出一抹异彩,“我认为,那是违反天性的。我更崇尚开放式婚姻——精神上□□,同时又相互独立,可以自由地获得更多的经验和享受。倘若无法维系,也可以自由地结束,没有强加的限制。”

    梅衫衫点点头,“很有趣的观点。我尊重拉格兰奇先生的婚姻观,相信你一定有十分精彩的人生体验,这在你的作品中有充分的体现。”

    不待路易接话,她接着道:“但是,恕我不感兴趣。至于来自其他男性的挑战……”她笑了,“在我眼里,我的丈夫无可比拟,没有人有资格挑战他。”

    路易多情的灰眸凝视着她,须臾,不无遗憾地微笑,“他真幸运。”

    “不,”梅衫衫摇了摇头,“是我很幸运,能遇见他。”

    送走了路易,梅衫衫坐在桌前,看着手机屏幕。

    野营的地方没有信号,这三天除了通过组织者的卫星电话,没有其他的联系途径。她还是第一次和卫修失联,有几分忐忑,更多的,是浓浓的思念。

    指尖划过屏幕,桌面上,是她和卫修抱着星星的照片,一家三口笑得灿烂。

    梅衫衫眼眶酸涩,差点没出息地落下来。

    ……

    山中无寒暑,城市里是炎炎夏日,山里却清凉怡人,太阳下山后,寒气上来,甚至有些阴冷。

    大半日的时间,野营团爬了半座山,沿途教孩子辨别方向,识别各种植物。半数的孩子没多久就哭闹起来,吵着要大人背。的卫宸却一直坚持自己走,让卫修既心疼,又倍感自豪。

    “宸宸真了不起。”带团老师之一的曲书容摸摸卫宸的头,对卫修笑道,“卫先生把孩子教得很好。”

    这对父子走在同团众人之间,如出一辙的好相貌,就像会发光一样,吸引人的注意。

    卫宸躲开她的手,皱起眉头,“宸宸也是你能叫的?”

    曲书容的笑容僵在唇边。

    儿子虽然有些无礼,可那矜傲的模样,跟自己时候如出一辙,更妙的是,卫修能从他的脸上,看到梅衫衫的影子。

    这感觉太奇异,他甚至不忍心训斥儿子,只将他揽住,对曲书容淡淡地“嗯”了一声。

    晚间,全团在一处山坡上安营。营地燃起了篝火,体谅第一天大家都疲累了,只稍稍做了总结,便宣布解散,可以回自己的帐篷休息了。

    山中空气好,夏日的星空,群星闪耀,苍穹如同一张洒满碎钻的黑色绒布,银河像一条丝带,垂挂在一侧。

    组织方考虑周全,选用的帐篷,顶上专门设计了透明的观星天窗。

    卫修枕着胳膊,望着星空。此刻,衫衫离他,感觉就像M33星系离银河系一样遥远。

    他忽然想起了儿子名字的由来。

    那时候,他俩为了给宝宝取名,翻遍了辞海典籍,可一直到快要生了,都迟迟无法决定。

    后来有天,晚饭后,卫修照例陪梅衫衫一起散步。当两人走到植物园一侧的一片树林中时,只见西垂的夕阳将天际和江面染得通红,而另一侧,月牙初升,影子倒映在林间的一汪溪水中。

    此番美景,二人不由驻足欣赏。

    直到落日完全沉没入江水中,天空中月色与繁星交相辉映,他们才折返。

    “真美,”梅衫衫靠着他的肩,“我想到了歌德的一首诗。”

    “每当阳光照耀在海面上,我便想起你

    每当月光倒映在泉水中,我便想起你

    即使远方的道路尘土飞扬,我依然看得见你

    深夜里徘徊者在狭窄的路上发抖

    即使大海掀起狂涛发出咆哮,我依然听见你的声音

    当静谧的树林里万物俱寂时,我总是去倾听你的声音

    即使你远在天涯海角,我也会伴着你

    夕阳西下,星光闪烁,犹如你在对我眨眼”

    她用轻柔的嗓音吟诵,盈盈眸光中,仿佛洒满了星星。

    卫修俯首亲吻她的眼睛,薄唇轻蹭着她的长睫,“Ich denke dein... 我最喜欢最后一句,‘星光闪烁,犹如你在对我眨眼’。”

    他灵光一闪,“我们的宝宝,不如就叫‘卫宸’,怎么样?”

    宸,星天之枢,北极星的所在。

    梅衫衫想了想,点点头,“好啊,是我们的星星。”

    “……爸爸?你在想什么呢?”

    儿子稚嫩的声音,断了卫修的思绪。

    他顺口答,“在想你妈妈。”

    卫宸安静了几秒,正当他以为孩子入睡快,前一秒还在话,下一秒就睡着了时,只听耳边“哇——”的一声——

    “我也想妈妈!呜呜呜……我想回家,爸爸……呜呜呜……”

    卫宸嚎啕着,不住地重复,他想妈妈,想回家。

    这一嗓子太突然,哭声又太响亮,整个营地都被惊动了。

    卫修抱着儿子拍哄了半天,也不管用。

    曲书容试探着,想安抚卫宸,可母亲以外的女人的接近,只让他哭得更厉害了。

    卫修一个冷冷的眼神,让她只好讷讷退开。

    哭声如魔音穿脑,仿佛回到了儿子还在襁褓中,夜间啼哭的时候。他抱着他来回走着,不住劝哄,心力交瘁之下,简直想跟儿子一起哭了。

    待到卫宸终于哭累睡着,卫修的肩头已经被夜露湿。他抬头,漫天的星光闪烁。

    “别只对我眨眼啊,老婆,”他喃喃,“到我身边来啊,我想你了……”

    ……

    三天的时间,快不快,慢其实也不慢。

    第三天下午,父子俩回到保护区的接待处,见到来接他们的梅衫衫,一大一同时冲了上去,把她紧紧地抱住。

    “老婆……”

    “妈妈……”

    梅衫衫:“……”

    怎么莫名有种领回在宠物店寄托了几天的狗狗的感觉?

    她本来还想跟组织方沟通一下,询问儿子这三天的表现,可爷俩根本没给她机会,抱腿的抱腿,搂腰的搂腰,一路歪缠着她,一直到回了家。

    梅衫衫摸摸儿子晒黑了的脸,心疼;又总觉得老公像是瘦了些,更心疼了。

    问起这几天的经历,卫修满头黑线地讲起头一天晚上的事情。

    卫宸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妈妈胸口,猪一样乱拱,声哼哼。

    梅衫衫又是好笑,又是心酸,抱着儿子亲了又亲,不住哄他,“我们宝宝最乖了……妈妈也想宝宝了呀!”

    卫修看不惯,把儿子挖了起来,“行了,多大人了,还赖妈妈身上?”

    卫宸理直气壮:“跟爸爸学的!”

    “你不学点好的……”卫修话刚出口,意识到不对,赶紧改口,“错了,你不学点别的……”

    可是已经晚了——

    “噢,赖着我是不好的,对吧?”

    梅衫衫睨他,“那行,你别赖着我,我今晚跟儿子睡。”

    当她没注意到是吧?

    刚才,团里有个女老师,目光可没离卫修,还隐晦地量了她一圈呢!

    卫修急了,“不行不行!不是好了么,这子大了,该锻炼独立能力了,要让他自己睡?再……”

    再,还有他的补偿呢?

    梅衫衫不理会他,问儿子,“带团的老师们好吗?”

    卫宸手揪着妈妈的发丝,眉头皱得紧,有些嫌弃道,“还行吧。”

    骄矜的模样,老成的语气,十足的可爱,梅衫衫忍不住在他脸颊上啵啵亲了好几口。

    又接着问,“那那个扎着马尾辫,眼睛大大的女老师呢?”

    卫宸偏头思考了一瞬,“曲老师,她对爸爸好。”

    童音软软的,落在卫修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炸得他悚然一惊,“什么?谁?!”

    “哦……”梅衫衫拖长了声音,“她怎么对爸爸好啊?”

    卫宸答:“她老跟爸爸话。她夸我,总爸爸教得好,但是没提妈妈。”

    大人都以为孩子好哄,却不知道他们年纪,感觉却十分敏锐。

    “老婆!”卫修现在确定,这魔星就是来克自己的,“我根本没理过她!”

    梅衫衫瞥了他一眼,“你急什么,心虚啊?”

    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想想自己真是作死,把儿子送去受了几天罪,还遇到个觊觎自己老公的女人。真要有个什么事,自己天高皇帝远,不仅管不到,事后哭都没地方哭去!

    卫修才是真想哭:“我哪有……我想你都来不及,还要照顾儿子,哪有闲工夫注意什么曲老师直老师的?”

    妻子的怀抱被儿子占着,他只能拉拉她的手,委屈道,“老婆,你不相信我吗?”

    二十九岁的男人,介于鲜嫩和成熟之间,仍保留着那股初升旭日般的朝气蓬勃,举手投足间,又多了股沉淀下来的迫人气势。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看着她时,一如往昔,还是灿若星辰,如同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江面,盈着满满的深情。

    梅衫衫忽然有些恍惚。

    遇见他时,她好像还感叹过,真是个漂亮得过分的大男孩,年轻得无法无天,意气风发得仿佛会发光。

    转眼间,已经七年了啊。

    她定定地不话,卫修彻底慌了,低头一看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微张着嘴,长而卷翘的睫毛低垂着,已然在最熟悉的母亲的怀抱中,睡着了……

    臭子!

    卫修牙痒痒——陷害完你老子,居然这么安心就睡着了?!

    他还要话,梅衫衫竖起食指,示意他噤声。他只好闭嘴,心翼翼地抱起儿子,把他送回房间。

    梅衫衫站在床边,看着他娴熟地给儿子换衣服,扯过被子,给他掖好被角。

    才刚认识卫修的时候,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混世魔王一样的人物,会这样耐心的照料他们的儿子。

    不——当时的她,根本不会想到,她会和他结婚,还有了个儿子。

    安顿好儿子,卫修转身,走到梅衫衫面前,垂眸深深地看进她的眼中。

    “老婆……”

    唤了她一声,他忽然霸道地堵住她的唇,横抱起她,吞去她下意识的那声惊呼。

    唇舌相触的瞬间,仿佛开启了什么开关。思念被点燃,渴望被释放,梅衫衫脑中的念头全部被清空,只余他的味道,他的温度,他清冽好闻的气味,他身体温热坚实的触感,他时轻时重地揉捏着她的火热大手……

    她甚至无法注意到他们出了儿子的卧室,回到了隔壁,连门都来不及关紧。她贪婪地吻着他,也承受着他的吻。在他将她放到床上,为了除去衣衫的障碍,而不得不暂时分开时,她不满地轻哼着,扭动着身体,渴望他的触碰,邀请他的占有。

    这是一场狂风暴雨。

    短暂的分离,累积的欲望在这一刻爆发,卫修用力地吻着她,狂野地翻搅,恨不能将她整个吞噬。察觉到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恋恋不舍地暂且放过她,游移的唇舌品尝过她全身的每一处,感受着她的每一丝颤栗。

    她所有的反应,都是因他而起。

    最后,他才猛地闯了进去。层层花瓣紧裹下,他长驱直入,深深地撞击着花心,引来她一声短促的吟哦,如丝如蜜……

    ……

    良久之后,终于云收雨歇。

    梅衫衫浑身软绵绵的,被卫修抱到身上,她便趴在他胸口,合眼喘息。

    “老婆,”卫修蹭蹭她汗湿的发鬓,“刚才真好……你好乖。”

    梅衫衫轻“嗯”了一声。

    “老婆……”

    他有些拿不准,“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梅衫衫没睁眼,“我有需要生气的地方吗?”

    “没有!一点也没有,”卫修立刻道,“只要你有一点不高兴,我马上让那个野营团再也开不下去。”

    梅衫衫:“……”

    还天凉王破呢。

    “我是那么气的人吗?”她轻哼。

    卫修:“当然不是!是我气,敢得罪我老婆,我不能忍。”

    见梅衫衫终于露出了点笑意,他顺杆爬,一手笼住她一侧的丰盈,指甲刮过顶峰,“我老婆才不气,明明是有容乃大……嗷!”

    梅衫衫咬了他一口,“卫鸭你翅膀硬了是吧?”

    她捏住他的下巴,眯起眼眸,“我这个人大度的很,你要是有什么别的想法,想试试别的女人,早点出来,可以好聚好散;但你要是敢背着我,偷偷摸摸……”

    “我哪有?!”卫修张大了眼睛,“什么……”

    梅衫衫忽然又有些意兴阑珊,“算了,睡觉。”

    她倒是翻身就睡,卫修却因为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好聚好散”,辗转了半宿,都没怎么睡着。

    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梅衫衫已经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她今天算好好陪儿子,一起身就去喊懒虫起床了。等到和儿子玩完枕头大战,指导他穿好衣服,牵着他下楼时,卫修已经吃完早餐,准备出门了。

    “爸爸再见!”卫宸挥挥手。

    梅衫衫走过去,替卫修整了整衣领,仰头道,“我算带宸宸去乐园玩,中午不回来吃饭。你晚上什么时候下班?如果早的话,去接我们?”

    卫修目光扫过她的脸庞,眉心微蹙,很快又舒展开。

    “好。”他俯身亲吻她,“爱你,老婆。”

    梅衫衫轻笑着,回吻他,“我也爱你。”

    ……

    一整天的时间,卫修不断地收到梅衫衫传过来的照片。

    母子俩带着米奇耳朵的发箍,玩得不亦乐乎。他把照片统统保存。

    下午的时候,周伯来汇报。

    “这是她这几天,见过的所有人的资料。”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劝道,“有什么事情,不如直接去问?私下调查,容易破坏夫妻的信任关系……”

    “我不是不信任她,”卫修解释,“只是有的时候,她自己都未必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譬如今天,她一派轻松,并不是装出来的,好像昨天莫名的飞醋都不存在,那句“好聚好散”,不过是无心之语。

    他当然可以选择配合她翻篇,可任何涉及她的事情,他都无法含混过去。

    翻阅完所有资料,文件夹摊开在其中一页。

    路易·德·拉格兰奇。

    首先让人无法不注意到的,是他出色的外表。棕发微卷,灰眸神秘,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真是……

    真是欠揍啊,一副自以为很帅的样子。

    这么一个多情种子,专门跑来A城,找望梅轩合作。

    卫修的心像是浸在了酸梅汁里,很想一拳上照片中咧嘴笑着的人,把那八颗闪耀的白牙都掉。

    再想到那句“好聚好散”……

    ——辣鸡法国佬,不远万里,来撬老子的墙角?

    卫修抓起车钥匙,一阵风一样冲出了办公室,驾车直奔乐园。

    这里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永远热热闹闹,人人脸上洋溢着笑。他在人群中穿梭,目光寻找着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一个急匆匆似乎在找人的大帅哥,足够引人注意,有胆子大的女孩子,主动走上前,想问他需不需要帮助,却被他冷凝的眼神吓退。

    终于,目光越过簇簇人群,他看见了在喷泉边,正跟唐老鸭合影的母子俩。

    “衫衫!”

    梅衫衫好像听到了卫修的声音,又觉得自己肯定是幻听了。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下一秒,她惊愕得红唇微张,直到身体落入熟悉的温暖怀抱中,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你……你怎么来了?”她又一想,“也不一声,这里这么大,人又多,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卫修没回答,只是抱着她,“老婆……”

    梅衫衫余光扫了眼保镖,示意他看好卫宸,一边安抚地摩挲他的后背。她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好,仿佛蕴着万般的委屈。

    她柔声问,“怎么了啊?谁惹我们卫鸭了?”

    卫修默了默,不答反问,“那个路易,跟你什么了?”

    梅衫衫初时没反应过来,旋即意识到,可能他不知道从哪里听了路易,吃醋了?

    她解释:“我已经明确拒绝跟他合作了,没什么……”

    “不是的,”卫修断她,“我知道你看不上他,我想问的是,他跟你什么了?”

    梅衫衫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拉着卫修,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仔细回忆了一番,才道,“我们就聊了些艺术方面的话题……哦对,他他崇尚开放式婚姻,我我不感兴趣。”

    ……原来这就是“好聚好散”的来由。

    卫修闭了闭眼,“只了不感兴趣吗?”

    梅衫衫莞尔,“当然不是——他我的丈夫若是对自己有自信,就不该惧怕来自其他男性的挑战。”

    察觉到卫修的手指一紧,她接着道,“我告诉他,在我眼里,我的丈夫无可比拟,没有人有资格挑战他。”

    卫修眼眸微张,带着一丝愕然,让她无奈,“干嘛这么惊讶?你本来就是我独一无二的卫鸭啊,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你比?”

    “可是……”卫修实在想不通,既然她根本不买路易的帐,又怎么会……?

    梅衫衫远远地看了眼卫宸,他正跟着保镖,站在一个零食摊前。她收回目光,认真地问,“老公,到底怎么了?”

    卫修抿了抿唇。

    “你昨晚,要跟我好聚好散。”

    “啊?”梅衫衫大惊,“怎么可能!”

    她仔细回想,“……我不是这么的吧?我的是,要是你想试试别的女人……”

    “可你为什么觉得会有那种如果?”卫修直视着她,“是我做了什么吗?”

    梅衫衫哑然。

    没有啊。

    ……对啊,她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那里去?

    “我不喜欢你那么轻易地出那四个字,我甚至不想再重复。”

    卫修的脸紧绷着,身体也有些僵硬,“我从来没有想过别的女人——我一直都清楚地知道,我只要你。但我不知道……你呢?”

    “你会不会觉得,要是你想试试别的男人,跟我好好谈谈,我们就可以好聚好散?”他牙关紧咬,眸色黑沉的不见底,“那是不可能的,我一点也不大度,我会弄死那个男人……”

    “你真的想多了!”梅衫衫懊恼之外,只余浓浓的心疼,“是我错话了,我只是……”

    她蓦地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恍悟,“噢!”

    见卫修紧盯着她,似乎不肯放过她任何一个反应,梅衫衫咬了咬唇,捧住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眸。

    “若是对自己有自信,就不该惧怕来自其他异性的挑战。”她抚过他的脸颊,“老公,你老婆好像没那么自信啊。”

    卫修好像有些明白了,又不是十分明白。

    梅衫衫亲亲他的唇,叹道,“我比你大,我向来以为,这没什么,我不在乎。可我其实不是真的不在乎——你多好啊,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男人了,你还这么年轻,我会比你先老去,会不会有一天,我不再配得上与你比肩……”

    “怎么可能?”卫修捉住她的手腕,“你怎么会这么想?”

    梅衫衫苦笑,“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来我竟然有了危机感。所以才会找你的茬,想让你哄我,以此证明你爱我,在乎我。简单讲,这就是作。”

    “不许你这样自己。”

    卫修认真道,“你才是哪里都好,还愿意冒着风险,给我带来了星星。而我明明缺点一大堆,脾气坏,又任性,还喜欢让你哄……我只有一点好,就是我爱你。”

    “——爸爸!妈妈!”

    这时,卫宸奔了过来,扑了卫修满怀。

    保镖一脸无奈,引走他的注意力这么久,他已经尽力了。

    卫修抱住儿子,蹭蹭他的脸蛋,“今天玩得开心吗?”

    卫宸声音脆生生的,“开心!爸爸来了就更开心了!”

    卫修心花怒放,一把将他抛了起来,让他骑在自己肩膀上。卫宸咯咯大笑,雀跃极了。

    卫修一手抓着儿子的腿,伸出另一只手,“走吧,老婆?游/行快开始了,一会儿天黑还有焰火。”

    梅衫衫牵住他的手,十指紧扣住。

    “嗯!”她点点头。

    他的爱,无可置疑。是她庸人自扰了。

    ……

    梅衫衫自觉惹了丈夫伤心,心怀愧疚之下,对他几乎是百依百顺。

    卫修趁机讨了不少便宜,心情之舒畅,眼角眉梢都像春风拂过一样。

    一场的危机及时解除,夫妻二人愈加浓情蜜意。难舍难分的程度,根本不像结婚七年的老夫老妻,反倒像热恋中的情侣。

    后来梅衫衫才得知,专门做亲子野营的那家公司,被卫氏收购,重组整合,成了卫氏控股的一间教育机构的一部分。

    等于……差不多天凉王破了。

    不过让她欣慰的是,卫宸进了学,学习积极性还挺高的。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艺术家们也轮番展示自己的创作成果。活跃的A城艺术界,近期最轰动的大事件,莫过于路易·德·拉格兰奇在华的首次个展。

    梅衫衫和卫修,也应邀出席了开展晚宴。

    跟几个熟人寒暄过,梅衫衫挽着卫修,悠闲地看画。

    “不过尔尔。”卫修高昂着下巴,不屑地点评。

    梅衫衫闷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老公的对。”

    他们只是赏光露个脸,算早点回家。然而只为这一露脸。卫修却是用心挑了半□□服配饰。

    心眼的卫少,必须把路易比下去。

    路易辗转在宾客间,谈吐自如,优雅文艺的气质,引得不少少女少妇芳心大动。

    活像一只见人就开屏的孔雀。

    “跟我们家卫鸭,完全没得比。”梅衫衫凑近卫修耳旁,轻笑道。

    卫修得意,“那是自然。”

    路易注意到他们,举着一只高脚杯,走过来点头致意,“卫先生,梅女士,感谢捧场。”

    卫修矜傲地点点头。

    “很棒的展。”梅衫衫微笑道,又看了眼时间,“真遗憾,我们得告辞了。我答应过儿子,要给他讲睡前故事。”

    路易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

    临分别前,他深深看了眼卫修,忽然道,“我曾感慨你的幸运,梅女士却,遇见你是她的幸运。可我依然认为……你是一个幸运的男人。”

    回到家中,哄好星星睡觉,卫修和梅衫衫头挨着头,趴在床边看着儿子可爱的睡脸。

    “那句话,你没告诉我。”卫修轻声道。

    “嗯?”梅衫衫反应过来,笑道,“那我现在告诉你——老公,遇见你,是我的幸运。我一直这么觉得。”

    卫修吻上她娇艳的红唇,低沉地喃喃,“我才是更幸运的那一个。”

    茫茫人海,得以相遇,相知,相许,相守,这缘分,是彼此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