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话要谈判，不代表破坏的力度会减。

    实际上，“六道骸”似乎玩得很开心，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即使乱选路线走进了死胡同，也只是在停顿几秒后轰塌了一面墙，继续走了下去。

    「你别乱来啊！」

    「放心，骸，那面墙不是承重的。」

    你是怎样在短短几秒内判断出来的啊？不过，得知埃兰有分寸，六道骸心里好歹安稳了些。——埃兰表现出的，仿佛被关了多日的猛兽出来撒欢的样子，真的是吓到了他，生怕自己的身体被玩坏了。

    即使能附身，六道骸还是很珍惜自己的身体的。

    复仇者监狱从彭格列一世时便存在了，里面关的犯人之多、总体面积之广可想而知，“六道骸”转了会儿，从深处的水牢来到普通的监狱，顶着众多犯人惊悚崇拜的眼神一路拓展新地图，内心暗暗诧异：还没撞上复仇者？

    ——对方已跑断了腿。

    “六道骸”随手又毁了一个监控，给复仇者指明了自身的所在。

    总控制室。

    “滋滋——”

    监视屏幕又黑了一个。

    观看状况的一位复仇者愣了愣，转向首领——身旁同样绑满绷带的婴儿：“百慕达，让我出去抓住犯人吧。”

    婴儿沉吟。

    背景是各种爆炸声，以及……

    “警告！69号大门不明原因消失，请尽快调查！”

    “警告！地底27区犯人逃脱！”

    “警告！18号隧道坍塌，请尽快转移！”

    “……”

    哎呀，失误。

    「心点……」六道骸沉痛，语气中充满了不出所料的无力感，是的，埃兰终于把承重墙轰了。

    「手滑。没关系啦，骸，我撑了结界的。」

    巨大的石块当头落下，在触到“六道骸”身边的名为结界的屏障却突兀消失，如果将时间放得极慢，便可以看出，结界上冒出了黑色的火焰，瞬间将石块由“存在”变成了“虚无”。

    你升华？

    不，并非简单的固态变气态，而是直接不复存在。

    看着这一幕，百慕达瞳孔收缩。

    新的火焰？

    六道骸不应该有这种力量，那只黑色的右眼代表什么，六道轮回里的某个灵魂吗？

    对方已经在释放其他犯人了。

    百慕达在绷带下的脸不知露出了何种表情，道，“先不要出手，耶卡君。……让其他复仇者联手，试试他的力量。”

    距离埃兰遇见复仇者队伍，还有30S。

    “六道骸”正在某个宽敞的监狱里，选人放出来。

    「犬和千种呢？」

    「我不知道。」

    「不是订了契约吗？」

    「只能感应到大致的方位，没有内部地图，除非你算走直线……」真这样的话，他们大概要和复仇者监狱一起长眠了。比起这个，六道骸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你在选妃吗？」

    是的，埃兰正在挑挑拣拣。

    鉴于能溶的门已经溶得差不多了，墙又不能随便碰，少年开始释放犯人。

    和对着监控的“放出所有犯人”不同，埃兰显然是依照某种标准在选择，六道骸观察半晌，深蓝色的左眼看着几个被选中的人，终于忍不住吐槽了。

    显而易见的是，这些人比其他的漂亮。

    「喜欢美丽的事物，不是人的天性吗？」埃兰颇为不解，「而且，我也参考了灵魂的模样。」

    「你……」

    长长的锁链声响起。

    “六道骸”周身逸散出紫色的雾状火焰，漆黑的右眼闪烁着兴味的光，“来，让我试试新学的幻术。”

    对于幻术师而言，想象力是很重要的。

    如果想象力不行，也有弥补的办法，那就是增长阅历。

    只要见的东西足够多，对某样事物的了解足够详细，幻化出来的时候，也就能更为逼真——

    赶来的复仇者队伍一脚踏入了这个幻境。

    时空斗转。

    暴烈的能量撕扯着他们的周身，锁链毫无作用，黑色的圆筒帽和黑色的披风都成了碎片，就连绷带也被无情地吞噬，有复仇者大喊，“冷静点，这是假的！”

    “六道骸”双手环胸，懒洋洋地倚着墙壁，“Kufufufu，继续天真下去……然后轮回吧。”

    话音未落，那个复仇者倒下，化为齑粉。

    强烈的威慑。

    其他复仇者残存的绷带下，空壳般的躯体散发出末路的气息，“六道骸”看着这毁灭，表情却透着早知如此的无趣。

    这可是，时空风暴啊。

    在埃兰穿越每个世界的时候，都会遇见的壁障——每当这时，系统都会用收集到的能量开辟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而即使如此，也只有如神祇这般的存在才能顺利通过，任何一个复仇者上去，绝对撑不了一毫秒。

    面对此时的简化幻术版本，他们好歹还有挣扎的时间，不是吗？

    某个隐秘的角落里，发出了通过器械传来的男子声音，“停止你的行为，六道骸。”

    “你是BOSS吗？”

    对方沉默一瞬，“我们答应谈判。”

    “我再问一遍。”漆黑的右眼中闪烁异彩，“六道骸”姿势不变，唇角扬起冰冷的笑容，话语的调子拉长了，“你是BOSS吗？”

    反正，着急的不是他。

    短短时间内，复仇者又倒下了两个，其中一位是女性，在最后一刻，她嘴中发出干涩的“嗬嗬”声，抬手盖住了自己的脸——怪物般的脸。

    奶声奶气的声音取代了男子的，“我是。复仇者会带你到我的所在。”

    「婴儿？彩虹之子？」

    「不清楚，他胸口的奶嘴是透明的。」

    「……你怎么知道？」

    「骸，这点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啊。」

    「……」没错，前世是神祇的家伙，这一世如果没有任何特殊能力也不过去……可特殊的地方也太多了吧！但被问及身份时，八神又信誓旦旦地他现在是条蛇……六道骸觉得自己有些混乱了，于是换了个话题，「你刚才在模仿我？」

    「对呀！」到这点，埃兰语气欢快，「笑声是不是很还原？我在心里偷偷练了好几遍的！」

    「……」

    没错，埃兰是把这次附身当Cospy来玩的。而且，他还真的讲出了道理，「这样不是很棒吗？让复仇者以为我是你的里人格或者其他什么，他们就不敢动你了，比我真身来的效果还要好。否则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听似深思熟虑。

    但其实……「你只是不想从日本跑到欧洲吧。」

    「这个我不是一开始就了吗？」

    「……」

    幻术已停止。

    活着的复仇者仍旧是原先的装扮，黑色圆筒帽、黑色披风、满身白色绷带，看似毫发无伤，实则身心俱疲。而死去的复仇者，则没有留下任何可供后人思念回忆的痕迹，像是从来不曾存在。

    “六道骸”的视线在那位女性复仇者原本的位置扫过。

    空无一物。

    即使知道会消失，还是要挡住脸吗？

    女人的心思，他从来不懂。

    “六道阁下。”复仇者们朝他行礼，一人道，“请随我来。”

    长廊里，监控众多。

    不可能是刚刚安装上的，那么这个设计，是在防备什么吗？

    “六道骸”无视了头顶的摄像头，神识展开，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等等，你既然可以‘看’到婴儿胸口的奶嘴，也应该能找到犬和千种才对！」

    「咦？被你发现了。」

    「……这次是什么原因？」

    「路线好复杂，我不爱玩迷宫游戏。」

    「……」

    已经不想和八神话了。

    总控制室。

    百慕达和耶卡注视着跟在复仇者后行走的身影，一时间静默无言。

    “六道骸”身上穿着水牢犯人的囚服，简单的衣裤可是毫无品味，却不妨碍其难言的清贵和优雅。他走路的姿态也没什么特别，却生生有种与人世格格不入之感，不是被抛弃，而是主动脱离，恍惚间，明亮的长廊似乎化为无边的黑暗，只是看着，意识便要沉溺——

    那绝对不是六道骸本人。

    百慕达淡淡道：“耶卡君，麻烦你帮我泡咖啡了，咖啡豆拿柜子第三层那罐。”

    已是最顶级的了。

    见面的地方，是间灯光明亮的厅堂。

    桌椅的摆放都很讲究，翠色的植物和恰到好处的光线让人很容易有个好心情，“六道骸”随意地坐在沙发上，醇厚浓郁的香气飘散，半长卷发的复仇者男子轻轻在几上放下两杯咖啡，一杯在客人面前，另一杯，在自家BOSS面前。

    领路的复仇者没有进来。

    “六道骸”尝了尝，搁下杯子，那种见惯珍品的而流露出的习惯和无所谓的态度被百慕达捕捉，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思量万千，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初次见面，我是百慕达·冯·维肯苏坦，复仇者监狱的首领，能否请教阁下的名字？”

    “不能。”

    “……”

    气氛变了。

    这是不友好的信号。

    “六道骸”勾起唇角，弧度神秘而幽深，“你想知道的，是我的真名。”漆黑右眼翻涌着危险的气息，“六道骸”悠然道，“如果我告诉你，出那个名字后，这个世界就会毁灭呢？”

    他可没有谎啊。

    来自黑暗的神祇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