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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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翊王回宫,魏帝特办宴礼为其接风洗尘,朝官皆称圣上大喜。

    翊王不过才及弱冠之龄,便已被封王。此番回京,魏帝还将此前早就葺造好的府邸赐给了翊王。朝中众人皆奇,毕竟这翊王三岁便离宫去了渡安,如今一恍十七载,也不知成了什么模样,引得陛下如此器重。

    随着司礼太监的一声高呼:“——坐——!”

    诸位朝臣,世家贵族皆落座席间。

    “宣翊王觐见!!!”司礼太监又一声高呼,众人皆将目光投往大殿门初。

    只见一身姿颀长,面如冠玉的男子踏步而来。

    姿态清逸,玉面淡拂。

    薛贵妃刚抬眸,便目光惊惧。此时,众人也察觉到了一丝怪异。

    这翊王殿下生得竟与昔日的提督大人十分相似,唯一的区别就便是这翊王殿下眼尾处没有提督大人那颗显眼的朱红色泪痣了。

    魏延也惊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翊王,又抬头看了一眼高座上的魏帝,只见魏帝神态自若,面上甚至该含这几分未尽的笑意。

    魏延忽而面色煞白,心头突然涌上一阵不安。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在脑海中浮现。

    薛贵妃瞳孔放大,望着殿下那与宋彧分明一模一样的翊王,心脏骤然狂跳着。

    宋彧明明就死了,为何还会还会

    薛贵妃玉攥紧,白玉般的柔滑背上,青筋细细凸起,涂着红艳艳丹蔻的圆润指甲盖刺得心生疼。

    “儿臣拜见父皇。”宋彧掀袍跪下,朝魏帝行了拜礼。清冽的嗓音落到众人耳里,又是一番惊醒。

    “起身吧。”魏帝温声,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一路舟车劳顿,着实有些辛苦,快落座吧。”

    “是。”宋彧应声朝魏帝拱,作了一揖礼,随后便入了席。

    一时之间,丝竹管弦渐起,舞姬踩着乐声在殿上款款起舞。

    觥筹交错,众人酣畅。

    “爱妃可是身子不适,为何面色如此苍白?”魏帝看了一眼面色青白的薛贵妃,语气状似不经意的淡然。

    薛贵妃心中惊颤,正在恍神之际,忽听魏帝唤声,顿时一惊,不心碰倒了案桌前的旧窑十样锦的酒盅,瞬时酒水倾洒了一地。薛贵妃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向魏帝谢罪。

    “起身吧。”魏帝淡声,面色不变。

    薛贵妃回了席间,脸色依旧煞白一片。她看了一眼魏延,发现魏延也在盯着宋彧,眼中黑沉。

    魏延当初告发宋彧,她本是不依的,可魏延一心要置宋彧于死地,未同她与兄长商量,便将此事向陛下告发。宋彧落败,还连累了绾儿失了性命,兄长与母亲现下早已恨毒了她。

    “三弟如此看着我作甚,莫不是我脸上沾了何物?”宋彧敛眸望着一直盯着自己不放的魏延,薄唇微掀,嗓音清冽。

    那弯起的眼角,唇畔常带的微讽弧度,分明就与那死了的宋彧如出一辙。

    魏延冷目,握着酒盏的指节泛白,出的话似乎都带着咬牙切齿之声。

    “不是沾了什么东西,而是翊王殿下的脸上似乎少了一物。”魏延捏紧了心,咬牙道,黑眸泛起的冷光恨不得撕碎了面前的人。

    宋彧闻言勾唇,修长玉指微屈,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清冷的语调微扬:“少了一物?”宋彧轻笑,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修长的脖颈处喉结微动。

    宋彧弯眸,将酒盏轻轻推回了案桌上,玉瓷酒盏碰到了酒壶,清脆的撞击声刺得魏延耳膜发痛。

    “难不成是少了一颗痣?”宋彧凤眸半敛,冷冷睨着面前的魏延。

    魏延惊住了。宋彧的话方才一记重拳蛮横地落在了自己的心上,打得他措不及。

    “真的真的是你!!”魏延颤声,目光又惊又恨。他本能地想拔出剑来指着宋彧,可宋彧坐在那里冷笑的模样又莫名的让他心颤。

    宋彧就坐在那儿,唇角带着讥讽的笑。魏延还想些什么却被魏帝出声打断了。

    “琼儿如今身子健朗不少,前些日子还听你叔父,你自己一个人去千庐山猎捕了。”魏帝朗笑,望向宋彧的目光灼灼,“还不知你如今的骑射功夫如何,闲时还要同你三弟切磋一番才是,你三弟可是骑射的好啊!”

    宋彧闻言忽然起身离了席位,随即俯身朝魏帝拱作了一揖礼。

    “儿臣此番回京还特地为父皇带了一礼。”

    “哦?是何物?”魏帝听宋彧言,顿时起了兴趣。

    “正是儿臣在千庐山猎到的奇物。”宋彧笑语。

    魏帝闻言愈发好奇了,急声催促道:“既然如此,快呈上来让朕瞧瞧!”

    宋彧侧身,朝殿外唤了一声。只见四名侍监抬了一只盖着红绸布的物件进来了。众人纷纷屏息而看,目光皆是落在了大殿中央那只盖着红绸布四方周正状似箱子的物体上。

    魏帝瞧得是心中愈发好奇了,却见宋彧依旧是不紧不慢。

    “琼儿,到底是何物?”魏帝又问。

    宋彧浅笑,忽然上前猛地抽出了魏延腰间的佩剑。

    魏延顿时面色大变。

    只见宋彧身姿清隽,舞剑朝红绸挥去。

    一剑挽花。

    骤然,绸布剥落,露出了一只铁笼。一只通体雪白的海东青赫然立于其间。

    殿中一时寂静,魏帝呆了片刻,连忙回神叫好。众人也由惊转叹,纷纷跟着魏帝夸赞起来。

    “儿臣特将此物献给父王,以祝父王万寿无疆。”宋彧罢便朝魏帝行了跪拜大礼。

    朝臣见状也纷纷跪了下来:“臣等恭候圣上万寿无疆!”

    “臣等恭候圣上万寿无疆!”

    众人皆跪,魏延不得不跪下。他侧头看向宋彧,却见宋彧也望着他。

    嘴角的笑容莫名带着讥讽,与那日被押出大殿的笑容如出一辙。

    魏延瞬间头皮发麻。

    翊王献给圣上的的海东青死了。原因竟是被人投’毒所致。宫中彻查后,竟在四殿下的寝宫发现了剧毒鹤顶红,正是海东青所中之毒。

    魏帝下令彻查,正亏皆是所指魏延一人。

    魏延知道是宋彧所为,甚至极有可能是父皇吩咐宋彧所做。

    难辞其咎,他认罪了,无一句怨言。

    那日的雪很大,几十年以来魏宫雪最大的一日。

    殿外的北风呼呼吹着,壁炉里的碳火滋滋燃着,鲜红的火苗不知疲倦的跳跃着,无悲无喜。

    被囚的日子并未像他想的那般难过。吃穿用度依然照旧,伺候的宫人也不见失礼。

    偶有恍神,魏延会以为自己还是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三殿下。

    无忧无虑,轻松自在。

    有时他会去看窗边的流云,一看就是一天。

    一月后,安良媛产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魏宫。魏延隐觉心中不安,果不其然,母妃被七名宫妃联合告发了。

    滋补汤药的丑事被揭开,母妃残害皇嗣的罪责已是逃不开。

    母妃被削了贵妃之位,还被父皇赐了三尺白绫。

    那日,魏延只记得自己在父皇的殿前跪了一夜,恳求父皇饶过父皇一命。

    一夜寒风冷肃,殿前的台阶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魏延冻得双腿几乎失去了知觉,等到的却是一道父皇要将宋良烟追封为敦和皇后的圣旨。

    那日,宋彧从他身边而过,玄色的衣角打在了他冻得发僵的脸上,像是一把尖刀,一寸寸地割碎了他最后的自尊。

    那一刻,他才幡然醒悟。他争了这么久,不过是父皇扶持宋彧上位的一块垫脚石。

    他是,母妃是,魏承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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